趙奢語塞。
因為他看見謝玄暉面上滿是不耐。
他神色蒼涼,“呵”了一聲:“罷了,像你這樣連父親都能殺的人,又怎么會在意這幾頭靈獸性命。”
“今日是我大意,要干什么你快點,老子著急回家吃飯!”
謝玄暉聞言,連眉毛都不挑一下。
臉龐冷白,倒真有幾分像漢白玉雕塑的模樣。
這必然是謝玄暉提前設下的陣法,趙奢生性愛自由,全然不愛法術陣法,奇技淫巧自己比不過他,自己早就知道。
見謝玄暉慢悠悠走來,趙奢也不慌。
看他掏出承影劍,他也不慌。
看他越靠越近,他慌了。
弒神是要受天地法則的審判的。
謝玄暉剛被那驪北救出來,不會那么蠢再自尋死路。
最多受點皮外傷。
算什么!
趙奢正欲咬牙忍過時。
只是見謝玄暉遲遲不動手,還一個勁往自己身上貼。
趙奢繃不住了,腳指頭都在蜷縮著抗拒。
“你別,別!!”
脖頸間一痛,接著是三兩滴涼涼東西順著脖頸滑下。
趙奢一慌。
見謝玄暉揮動承影劍,接著他一簇頭發落地。
趙奢見著那白毛飄落,繃不住了,怒吼:
“謝玄暉!你有種殺了我,別碰我的毛!!!”
謝玄暉被唾沫星子噴了一臉,嫌棄得看趙奢一眼。
這頭白狼還真是一如既往的聒噪。
“閉嘴。”
謝玄暉輕聲道。
“跟我念。”
趙奢只覺眼前一片目眩神迷。
不自覺跟著:“念?”
謝玄暉微笑:“諸天神佛在上,若是趙奢將有關謝玄暉的往事,以任何方式告知驪北,則魂飛魄散,天地誅之!”
趙奢憋得面紅耳赤,只想罵他無恥。
卻不由自主舉起右手,嘴中念道:
“諸天神佛在上,若是趙奢將有關謝玄暉的往事,以任何方式告知驪北,則魂飛魄散,天地誅之!”
話音未落,天邊炸起一片驚雷,將山林照得亮如白晝。
趙奢面龐慘白,自己竟被他逼著立下天誓。
這是連神都不敢違背的條約。
許是察覺到趙奢怒氣,天空頃刻下起瓢潑大雨,澆在二人身上。
趙奢見身邊陣法符咒慢慢漂浮成筆畫,最后逸散在空氣中。
他猛地掙開。
瞪了謝玄暉一眼,眼底滿是恨意:
“謝玄暉,你逼我又如何?全天下也不止我一人知曉你那些破事!”
“你便如此自欺欺人好了!”
趙奢拂袖而去,衣袍在風中獵獵作響,連背影都透著怒氣沖沖。
狂風席卷山林,吹得高樹瑟瑟發抖,發出尖銳嬰兒高啼般的嘯聲。
可知風神怒氣爆表。
謝玄暉站在雨中沒有動,他作為水神,本可以避開。
但他任雨水打濕自己衣袍。
大雨沖刷著那些死去靈獸尸體的血液,匯聚到他腳邊成渾濁的一灘。
腥味刺鼻,謝玄暉面色微動,雨水自鬢角留進脖頸,顯得他身形消瘦。
卻不躲不避,徑直踩過血汪。
濺起漂亮的血花。
而他已經收起那點點悸動,復歸冷漠。
原地只有那些死去靈獸瞪著黑曜石般的眸子,眼中映出他高瘦背影。
漸漸縮成天邊的小黑點,最后消失在它們眼眸中。
霧隱宗雨勢愈大,宗長陳褚突發奇想要鍛煉弟子抗寒能力。
組織大家在雨中練劍。
就連驪北都忍不住暗自吐槽他腦子有泡。
只見傾盆大雨下,眾弟子從被迫接受,到漸入佳境,舞得虎虎生威。
驪北手握塵埃,劍鋒點過雨水,恍若折射過三千世界投影。
她感到氣血上涌,腦海中閃過無數人臉。
母親死前痛苦面容,王虎的譏笑,墨年青的大笑……
樁樁件件,本來如亂麻,如破布層層糊在她心頭。
現在順著雨勢,像是一層層揭開那塵封許久的傷疤。
驪北感到眼角有什么炙熱的東西流出,混進冰冷的雨中。
她經脈關節的節點仿佛在被慢慢疏通,通過陳褚的眼,他望見不同弟子身上散發出不同顏色微光。
那渾濁、赤紅的便是未打通的關節樞紐。
見許多弟子在雨中領悟劍意,陳褚滿意地摸摸胡子。
其實在天地浩蕩之間,清氣入體循環一周天。這時才是最容易有所精進的。
只是他眼盯住驪北,見她純粹洶涌的木系靈息下,竟還隱存著些許金戈煞氣。
這是怎么回事?
陳褚修煉這些年,也未曾見過這種體質。
那金氣還泛著黑,絕非善類。
欲要再看,又被幽幽藍光擋下。
難道方才也不過是護身法寶一類的?
陳褚將信將疑坐下。
驪北卻不知這些,只進入忘我境界。
每一處瑩潤水汽都飄進自己毛孔中。
她張眸,揮劍,劍意綿延數十丈,雨幕為之一頓!
其余弟子驚詫得看她。
待晨練結束后,驪北心頭盡是坦然清明。
她心頭的不平怨氣,像是被雨水沖刷走了一部分。
只是渾身衣袍濕透,壓在肌膚上難受得很。
她正欲回疏影閣換衣服凈身。
轉頭卻見謝玄暉站在門前,他鬢發盡濕,碎發貼在瘦削臉側,五官精致如雕刻。
抬眼間,別是一番絕色。
“阿驪。”他靜靜看她,
“能去除你根骨里金戈戾氣的辦法,我找到了。”
“……先進屋說罷。”
驪北呆了須臾,連忙道。
謝玄暉沒有動,只任她扯著自己進屋。
可剛進門檻,他身子搖晃了下,驪北連忙攙住。
“你,你怎么了?”
驪北神色擔憂,下意識要摸他額頭。
“發燒了嗎?”
謝玄暉卻搖頭,刻意避開她的手:
“我沒那么容易生病,別拿對其他人的動作來對我。”
這話說得彎彎繞繞,驪北也是想了好久,才想到之前自己好像是問過墨年青來著。
男人啊。
就是逞強。
她老氣橫秋嘆氣。
說實在的,她也好奇,這才不到三天,謝玄暉就能找到讓自己晉階的辦法。
屬實是意料之外了。
誰道謝玄暉進屋后,只遞給她一包草藥。
驪北從伸出的一支彎曲布滿紫色斑點的藥草中看出,竟是七階草藥紫蘭晶莖草!
這在外面可是有市無價。
便被他用包著,那么隨意得遞給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