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找來連欣擺脫她將丹藥分發給各位弟子。
“這是給你留的一階凝露點金丸,幫助筑基,你剛突破,靈息尚不穩。”
連欣點頭。
看驪北神色恍惚。
欲要說什么,卻張嘴眼下。
算了,阿驪太累了,還是叫她先休息罷。
送來的零散藥方足有五百副,成丹卻只有不到五十副。
當初弟子是怎么熱情洋溢送來的,就是怎么怨聲載道回去的。
知道有好事,便總想著能落到自己身上。
落空后,不免惡向膽邊生。
“第三十瓶,火系劉燦,二階疾風丹!來領?”
連欣一邊吐槽著劉燦真是好厚的臉皮,一邊舉起瓶子,四處尋找著。
“我的我的!”
劉燦從人群中擠出來,大喜過望,欲要接過。
卻被一只雄厚大手搶了先。
“哎?”
劉燦梗著脖子看去,卻只見一堵山擋在他與連欣之間。
那小小瓷瓶如同玩具般捏在他指尖。
“沒有我的?”
身著黃杉的大漢乜斜連欣。
周圍有人立馬退避三舍,這是中階弟子,實力不可相提并論。
劉燦被看得心底發毛,強撐著:“我我,我可是買了八副藥材才得了這一瓶,這上面還有我的名字,你可不要……”
連欣蹙眉,環顧四周弟子皆眼觀鼻鼻觀心。
全然不想插手模樣。
想到驪北再三叮囑一定要分發到對應弟子手中。
此次成丹率極低。
弟子們為買草藥幾乎掏空腰包,不能叫他們再空手而歸了。
“現在是我的了。”
大漢冷笑一聲。
伸手按住欲要跑路的連欣肩頭。
“去哪!把丹藥給我!”
傳送符的光登時熄滅,連欣險些單膝跪地。
接觸的感知對方等階——煉氣期中階!
她閉了下眼,卻在人群中偶然瞥見任非也面容。
奇怪,他若是要什么丹藥,可直接同阿驪商量。
來這湊什么熱鬧。
連欣不想承認自己是怒氣轉移,肩胛骨要被捏碎了陣陣劇痛。
氣海翻涌著使不上氣力,這就是最純粹的實力碾壓。
她強忍著氣,緩慢伸出手,將丹藥送到大漢面前。
那劉燦要說什么抗議,卻被大漢一腳踢飛,直接化作流星消失人群。
只留下凄長的回音。
大漢拿到丹藥,謹慎檢查后確保無誤后,方滿意地大搖大擺離開。
周遭看熱鬧的弟子許是心有愧疚,也不忍再看,一個個跑得飛快。
很快,場地中心只剩負傷的連欣。
她被大漢弄出內傷,連著左邊身子麻木酸痛,根本起不來。
心里罵著一群白眼狼,邊嘗試運氣。
就在她屢次嘗試失敗后,一雙干凈修長的手伸來,輕松把她扶起來。
她翕動嘴唇看著任非也,他身量好像比剛入門時高了些,連著袖子都短,露出線條流暢的手腕。
“我打不過他。”
像是察覺到連欣目光,任非也聳肩,很是誠實。
連欣正詫異。
就聽他含笑道:“不然當場就幫你把仇報了。”
這話,聽著怪怪的。
連欣揉著肩胛,猶疑望他一眼:“你要做什么?”
“有仇不報,非君子。”
“你不想給他點顏色看看嗎?”
他眼睛微瞇,像極了狐貍。
他可不是個好東西啊。
連欣后知后覺意識到。
但她竟莫名有一絲興奮彌漫心頭。
任非也見她眼攸地亮起來,不禁跟著笑。
“走。”
他拉著連欣到了鬼市,連欣便見他蹲在各個攤子前,把斑斕顏色的藥粉挨個放到鼻尖下嗅了,又買了幾枚晶藍粘稠的果子。
隨意找了個空地,用藥杵研磨起來。
終于那十幾樣的東西混合研碎后,交融著混出淡淡的紅來。
顏色深如朱砂,氣味卻刺鼻上頭。
他拿出造型古樸的毛筆,用嘴叼著。
接著兩手將符紙展平,取下毛筆,開始行云流水地畫符。
看得連欣眼花繚亂,眼里滿是渴望。
萬年后人族衰微,上古秘技迭失大半。
她只能接觸學習很有限的幾樣。
她看著任非也棱角分明的側臉,因認真而微微緊繃。
意識到他其實同阿驪一般,是霧隱宗最驚艷絕倫的弟子之一。
“好了。”
任非也一連畫了六張,交給她。
“這是……”
連欣猶疑。
“這是見鬼符。”
任非也隨口道,“吸引邪祟用的。”
“用了它。你身上的陽氣會被削弱,而且是遇強則強,你越強壯,它效用越大。”
連欣:“明白了。”
接下來整夜,他們坐在房檐上,看被各種小鬼纏到發狂的大漢,不堪其擾,一頭撞在墻上。
血自他額角汩汩流出。
原本暗暗過癮的連欣翹起的嘴角凝固了。
一驚,下意識站起來,就要走。
“做什么?”
任非也捏住她臂膀,將她扯了回來。
他力氣用得并不小,連欣轉了個半圓又跌坐回房檐。
見大漢氣若游絲,全然沒有白日的囂張跋扈。
“去找大夫啊,千萬別……”
“你難道不想看著他死嗎?”
任非也語出驚人。
夜風陣陣寒涼,吹得連欣后頸汗毛倒豎。
只見他瞳仁無限向外侵占,不一會兒就成了純黑瞳。
祟氣!在影響他!!
連欣無比清楚地意識到。
她剛想動,卻見他捏住自己白日受傷的地方,雙重傷害,疼得她想立時給他個大嘴巴子。
任非也臉抽湊過來,無比認真道:“你不想看看一個人身上到底有多少血嗎?”
連欣氣憤看他,面色寒若冰霜。
“別裝了,我知道,你也殺過不少人不是嗎?”
他忽而開口,眼底閃過一絲玩味,他湊近些,輕喃:“你的靈魂是血紅的,你難道是……”
連欣忍無可忍:“我不管你是誰,給我滾!”
藏在身后的左手閃電般點中他眉心。
“無有相生,口異相成!清。”
她急速道。
金光一閃,任非也面色扭曲下,隨后無力倒在她肩胛處。
正巧又是受傷的地方,一天同一位置被傷害三次的連欣想要尖叫、陰暗的爬行、蠕動!
她強忍住,先是將任非也晾到一邊曬月亮,隨后跳下去,捏碎大漢的傳送玉簡。
想著不出一刻便會有丹藥坊的人來,她忍著痛將跳上房頂。
有氣無力推他:“醒醒!”
卻被他單手擒住,他瞳仁已是正常黑白,月光倒映其中,清愣愣的。
他皺眉看連欣:“你做什么?”
連欣一個無語大白眼,想將他扯起來,任非也反而戒備起來:“你發什么瘋!”
連欣:“……”
二人一通拉扯,在丹藥坊來人的前一刻,一個失去平衡,齊齊滾落房檐。
跌進厚重草壇中,身下一陣草木“咔嚓”脆響。
連欣直覺自己壓在任非也身上,剛想起來,被他一把按住。
她正欲炸毛。
任非也低聲:
“來人了。”
輕飄飄三字仿佛給連欣下了定身符。
于是二人仿佛見不得光的老鼠,大氣都不敢喘。
黑暗中,甚至能聽見彼此心跳。
直到丹藥坊的人走凈。
連欣灰頭土臉從草里鉆出來。
“那個,回見。”
她同任非也招呼。
轉身同時,臉卻陡然沉下。
這便是她今天想和阿驪說的事。
任非也的入魔程度加重了!
“這就走了?”
任非也扯著嘴角笑得有些勉強。
那眼中一閃而過的心虛被連欣輕易捕捉。
她站定,澄澈月光滾落二人腳下,她開門見山:
“任非也,你沒覺得自己有時不對勁嗎?”
這邊驪北回房,長右抻著脖子看她。
“人類。”
它伸出翅膀。
“勉為其難借你靠一會罷,不要哭喪個臉了。”
驪北輕笑,眉眼中仍含憂慮:
“謝謝。”
她坐下,取出幽篁玉箜篌。
想必是精神力強大緣故,它沒有之前那么排斥自己的靠近了。
驪北信手彈著,琴音如有實質傳遍全身。
只是忽而想起謝玄暉的話,掙扎著起身。
謝玄暉的住處離疏影院近,只是遠遠瞥了眼,便知里面空無一人。
與此同時,南荒。
趙奢在鋪滿落葉的窩里伸了個懶腰,轉頭舔了舔背上的毛。
身邊一只鳥蹦跳著,落在他爪子前。
他懶懶瞥了眼,忽而做出捕獵的模樣。
那鳥驚叫著飛走了。
他起身,在山林里巡視一圈。
都挺安靜的,只有松濤的延綿聲。
“風神。”
有松鼠急急跑過來,“有人類修士來了!死了好多靈獸。”
趙奢眸子微瞪,爪子撫上樹干,下一刻,一精壯高挑男子站起,他瞳孔鎏金異彩。
“哪里?”
他嗓音磁性非常抓耳。
下一刻,他已身在向陽坡,風掠過他耳邊彎月型耳墜,發出“叮當”脆響。
南荒珍奇異獸眾多,尤其是這幾百年人類宗門迷戀上修仙,靈獸們跟著倒霉。
最離譜的當屬,九天玄衣獸,大批被活捉去放血,差點滅了種。
趙奢作為風神,是獨立于三界,依附于天地法則的存在。
他本可以不管。
但好巧不巧,林子里沒了那群靈獸叫喚總覺得缺了點什么。
他心想著,見人類修士又爬上來,不過隨手一擋。
團滅。
最后,整個祈神山的靈獸都把他當做了保護神。
向陽坡上已是血流成河,靈獸尸骸遍地。
趙奢大驚,自己為何一點沒有察覺到?
他凝眸看去,只見那人一襲白衣已被染得血跡斑斑,正從巨倪獸肚子里掏出閃閃發光的內丹。
見趙奢盯著他,他不緊不慢地收起內丹。
趙奢嘴角抽動,火上心頭,怒喝:“給我放下!”
男子悠悠回望,捻訣要走模樣。
看來是接近化神期的人修,怪不得如此猖狂!
趙奢冷哼一聲,身子飛速掠過!
“我叫你放下!”
到了那男子身前,話音剛落,抬眼,卻對上一雙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眸子。
與此同時,原本實質的空氣扭動著向他擠來。
四周景物大變,太陽也變得黯淡。
中計了!
趙奢忽而意識到什么,卻見那“人修”摘下斗笠,原本偽裝壓抑的靈息頃刻暴漲,與他無異。
謝玄暉擦了擦指縫中的血,面無表情望他:
“趙奢,你還真是一點沒變,半點也沒長進。”
趙奢心里恨自己大意,但卻聽不得旁人說。
梗著脖子,咬牙切齒:“謝玄暉,你好卑鄙!你為了引我出來,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