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確得說,人都傻了。
“你受傷了,我……治不好你。”
她試探性勸道。
謝玄暉垂下眼眸,像是不知道如何反駁。
驪北欲要轉身,卻聽他自言自語道:
“凡間的大夫治不好我的……”
他自嘲般扯了下嘴角:
“這點傷,不算什么的。”
驪北木訥重復:“不行,你受傷了,我還是走去……”
只是不知為何,說完竟有些愧疚。
謝玄暉聞言,沉沉抬眼望她。
只一眼。
她竟在他面上看到了委屈神色?!
“你過來。”
盡管是轉瞬即逝,但給她帶來的沖擊不下于天降琉璃火,淺水躍蛟龍。
她腳步根本不受控制得走回去,沒看腳下,被地毯絆了一跤。
她就勢扒住床沿,尷尬站住看他。
卻見他眉目清俊,卻染盡沾染落寞,見她神色擔憂,目光不住望他傷處瞟。
謝玄暉輕嘆:“我沒那么容易死的。”
說著,那傷處自動蠕動,慢慢恢復個四五分。
“那你方才……”
為何不直接恢復。
驪北欲言又止,砸了下嘴。
總不能是刻意守在自己房前叫自己看到罷。
血腥味欲重,幾乎沉沉壓在驪北面上。
她轉身拿藥,衣擺被什么勾住。
既然不看大夫,總得上藥罷。
謝玄暉手指纏住她衣角,乜斜著她:“去哪?”
“不許去。”
她剛要張口,謝玄暉輕聲道。
“你今夜就在此,陪著我。”
驪北神色微動,轉身直視著他。
謝玄暉以為她要問什么,不禁抖擻精神。
趙奢到底告訴了她多少,不弄明白。
心底就像深埋進釘子,動輒疼痛。
沒想到驪北神色異常和緩,輕聲:“好,我在,你莫擔心了。”
不就是守他一夜嗎,自己從前修煉打架出岔子,他也不知守過多少個大夜。
應該的。
她俯身,將傷藥放在謝玄暉手邊,二三發絲輕輕掠過他胸口,話憋在半路的謝玄暉心中,漾起萬分異樣。
“你……”
“沒事,就這點事,你別扭那么久。”
驪北感嘆。
謝玄暉:“?”
“你不想知道今天那人是……”
驪北點頭又搖頭。
“算了,我感覺他有點失心瘋……”
就這輕飄飄一句,蓋過趙奢所有疑點。
謝玄暉一句:“他幼年受到過刺激,因而腦子不太好”的話再度被噎住。
他神思微動,企圖在驪北眼中察覺一絲虛偽。
但她只是靜靜瞧他,轉身點燃四足方熏,熏香筆直如線,類如佛手的清幽香氣四起。
柔軟發絲垂在腮邊,驪北揉眼:“你睡吧,等你睡了我再睡。”
謝玄暉預先設想了所有她有可能提問的。
卻獨獨沒想到她會是這般反應。
像是什么都未發生過那般。
他捻了凈身術,疑慮重重睡下。
本沒想睡,卻因為數年未遇到與自己同階的對手而靈臺動蕩。
閉眼,只覺天旋地轉……
昏睡前最后意識,心中只一股蒼悲彌漫。
趙奢說得沒錯,自己身體,確是大不如前了。
良久。
背對著他的驪北看似睡熟,實則,燭火倒映在她琉璃般的眸中。
并無半分睡意。
說安心是假的。
只是有些事,她不愿聽他說。
而寧愿自己去看。
為什么?
也許是,這些年,她亦在疑惑,他為何如此鼎力幫助自己?
之前她也暗暗在心底疑惑過,只是今日叫那男子挑明,她只覺再也無法忍耐。
她必須要搞清楚。
她不會蠢到認為他是為了什么男女私情。
十三歲的她瘦弱得像老鼠,便是狼看到都要說一聲塞牙。
可他看著自己的眸中盡是欣喜,像是尋到了難得的寶物。
想到這,驪北心頭陡然一涼。
謝玄暉到底瞞了她什么?
驪北起身,凳子在地上摩擦發出“吱嘎”聲響。
身后悄無聲息,眼前夜色籠寂。
驪北望了眼圓明的月,那四鼎香爐已滅。
她親手調制的安魂香,效果也太好了些。
她站在謝玄暉床前。
陷在被子里的人,半透的里衣隱約透出他猙獰傷處。
謝玄暉額上滾落大滴汗珠,骨節分明的手無意識抓握著什么,最終只有空氣自指縫溜走。
他在夢魘。
驪北手里的朱砂晶體因為掌心的濡濕而更難以抓住,溫熱如同她跳動的心臟。
這是她在藏寶閣帶走的寶物之一,可使二人神思相連,時效為一刻鐘。
使用條件——對方必須是昏睡,意識混沌之人。
她本應,用它來探查謝玄暉今天眼神里所有的閃躲后的真相。
她不允許有人瞞她,欺她!
可現在看他這副難過模樣。
她手臂似有千斤重,月光落在他緊閉的眸上。
他一如當年,歲月傷害不了他。
他仿佛還是那天,對自己說,帶自己離開的神。
驪北清楚立于原地,聽見胸膛心動清晰激烈。
就在驪北思想斗爭時,全然沒注意到屋內氣息凝滯,連月光都躲進烏云后。
外面已見不到這座小屋。
她渾然不覺,只口干舌燥,她伸出舌尖,抿了下唇。
朝他顫抖地伸出手。
屋內暗流涌動,濃郁靈息化作暗潮,幾乎要舔舐上驪北腳跟。
原本深陷噩夢的謝玄暉在她起身的瞬間便掙脫了夢魘。
依舊選擇假寐的他,伸出靈識探查到,驪北手握的靈器足六階上。
瞬間,他幾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殺意。
心里只來來回回盤算一句:
她想殺了自己。
心仿佛被什么不斷擠壓著,有殷紅的血從中裂開。
驪北身后的靈息鬼魅般凝集,化作冰錐,皆對準她任脈,太沖脈等命門。
下一刻,女子手輕輕搭在他臂膀處,她掌心柔軟如云,暖意隔著衣料透來。
這不像一雙能殺人的手。
一聲低沉嘆謂回蕩謝玄暉腦中。
他驚覺是自己在惋惜。
惋惜什么呢?!
靈息會將她碾碎,骨灰如柳絮般揚飛屋中。
自此,世間再無她。
想到此場景,恨意瘋狂攀滿謝玄暉心中。
他恨趙奢,恨他今日出現,打亂他計劃。
逼自己不得不……
靈息隨著他情緒巨變而暴漲,此刻,便是陳褚來,也救不下她。
謝玄暉喉頭微動,心不由得跳快幾分,只待那股腥熱落在自己面上。
可驪北的手柔柔落下,傷處微痛,接著傷處蔓開陣陣涼意,像極夏季夜風拂過,倒顯異樣舒爽。
終于把男主的另一面寫出來了,憋死我了!其實謝玄暉性格嘎嘎帶感,很瘋批,兩人之間的感情也很復雜,一點,女主絕不會戀愛腦(我不允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