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流煉制的最新一批丹藥到了,你來看看品質。”
驪北自然應下。
“奇怪……”她喃喃。
眾人立刻提著心望她,異口同聲:“怎么,哪里有問題嗎?”
“品質良莠不齊,不像一人所煉。”
驪北誠實道。
直到她翻到粘在箱口一粒白青小珠子,立刻化作氣流滾到她耳邊。
蘇流傳音入腦:“驪北,這批丹藥是我手下不同弟子按照新藥方煉制,品質不一,但都還過得去,我索性盡數打包給你,你盡挑著能用的來。”
“但是,新藥方之事,進展緩慢。”
蘇流尾音帶著疲倦。
驪北能想到,他縱使作為宗門天賦極高的弟子。
想要“離經叛道”,改革推新,也定是困難重重。
最重要的是,凌霄閣沒這么做的必要。
蘇流可謂力排萬議,欲要破萬重關卡而過。
酈北用了半個時辰,將丹藥歸類。
出自蘇流之手的有二十瓶上下。
品質中等的大抵七十瓶。
剩下的百余瓶,酈北仔細查看后,在眾長老的殷切目光下,轉身,盡數把那些價值近千萬靈石的丹藥,盡數扔進了廢物桶。
“這,這怎么都丟了?”
阮啟子心痛叫道。
“我看著靈息挺足的啊。”
有長老跟著嘀咕。
“都有丹紋了。”
丹紋是檢驗成丹成色好壞的標準,若一枚丹藥煉制出了丹紋,品質是毋庸置疑。
阮啟子眼中布上疑云,他站出來,望著驪北:
“你這是何意?我們可看出來,那里面丹藥有的品質比你挑出來的要好得多!”
原本眾長老疑惑都埋在心底,叫阮啟子這么一挑明,心里疑惑更甚。
前些日子宗門中傳驪北私藏丹藥牟取暴利之事,可鬧得沸沸揚揚。
叫驪北以自己手段解決了。
陳褚不說什么。
可他們有人心里早就覺得她狂妄有些過頭。
驪北回身,對上諸人各異目光。
她鞠了一躬:“諸位長老見恕。”
指尖暗暗凝上靈息。
下一刻,混元鼎從天而降,驪北不由分說,將那些被剔除的丹藥一股腦倒進了爐鼎之中。
足有上百顆。
接著起大火,丹藥很快被煉化成暗黑色藥液,翻滾著不斷有水汽蒸發。
驪北神色清明,雙手結印不快,卻十分穩健。
一步步,火光映明諸位長老猶疑面色。
足一個時辰。
阮啟子見她煉個沒完沒了,將那些藥液分成一點點的。
盡數蒸發開來后,又煉聚。
不禁懷疑她是在故弄玄虛,拖延時間。
他剛想說話,卻被陳褚攔住,他以手封唇,示意他看驪北。
再回頭,卻見驪北闔眸,那混元鼎卻不堪重負地顫抖起來,火焰明滅間竟同殘余幾滴藥液混合,散發出難聞腥臭氣味。
隨著亮白火焰被不斷輸入,爐鼎爆燃,房間內溫度飆升,驪北一身大汗,隨著火焰顏色黑如墨汁。
一猙獰獸頭忽而自焰火中竄出,長毛三頭,利齒星目,是三階靈獸騖金獅!
它苦苦在烈焰中掙扎,無聲嘶吼又振聾發聵。
下一刻,無數靈獸臨死前面容在火焰中爭先恐后閃現。
它們競被練成丹藥,終生不得入輪回,只余一口怨氣,在焰火中,它們悲鳴著欲要擺脫,可最終只是隨火焰一齊寂滅……
焰火滅,爐鼎收,驪北起身,沖眾長老深鞠躬:
“請恕驪北賣弄,只是此事茲事體大,若不是親眼所見,難以徹底稟明諸位長老。”
“你什么意思?這丹藥?”
阮啟子眉頭擰得似疙瘩,他不是傻子,自然明白其中大有詭異。
“里面加了靈獸內丹,不能服。”
“否則,我們將和邪修無異!”
眾長老面面相覷,眼中盡是不可相信。
霧隱宗建宗百年來,以清修為根本。
就算外界鬧邪修最厲害的時候,門派內人心浮動。
先宗長欒流云下禁令——膽敢服用靈獸內丹、生吞血液的弟子,一律廢黜修為,逐出宗門。
這般雷霆手腕下,半年內,就有近千的弟子被逐出,余下人寥寥。
那是霧隱宗人丁最蕭條的一年。
陳褚就是那屆的弟子,他親眼看著曾經驚艷絕倫的宋喆師兄,師姐變成祟氣纏身,黑紋布面的行尸走肉。
眼底再也尋不到一絲清明,而是無盡混沌與暴虐。
他心疼師姐,揣著他費了好大勁才搞來的四階洗髓丹,想勸她回頭是岸。
暗夜里,卻只見師姐伏在靈獸身上,如饑似渴地舔食著最后一滴腦髓。
她滿臉血污的臉上盡是麻木,甚至二者對望,陳褚從骨子里彌漫出的森森寒意幾乎將他吞噬。
他不懼,只是心境悲涼,在將要接觸到她的瞬間,他察覺到那暗如深淵的殺意。
她腰間叮當作響,配得卻是宋喆師兄曾從不離身的命劍。
她看著自己,忽而笑了。
陳褚渾身發麻,仿佛觸電,卻不是心動,而是驚懼!
二人一同出手!
那粒丹藥被逸散的靈息碾做湮塵,瞇了陳褚的眼。
他撒腿就跑!
并不多糾纏。
很簡單,他不為將死之人費力氣。
果然不出半年,在江湖上混得風生水起的師姐遭祟氣反噬,萬鬼嘶咬,形神俱滅……
往事不堪回首,陳褚不想回想自己抱著師姐尸身時的失聲痛哭。
于是他背著手忍氣喃喃:
“送來的丹藥里私藏有暴虐的內丹成分,我們竟一直未曾發覺?!蘇流,蘇流,你簡直欺人太甚!”
他抬手就要傳信。
“師父且慢!”
驪北連快喚道,急忙道:“此事并非蘇流有意而為。”
她解釋,現在全修仙界用的藥方都有靈獸內丹。
只是分劑量大小罷了。
驪北之前還疑惑,這種滅絕根本之事,為何霧隱宗中遲遲無人未發覺。
今日她細細拆分了藥丸成分,發現和歧玉那批成分還大不相同。
祟氣淺薄許多,想必獸丹用量也不足之前一半。
但這種東西,是半分也沾染不得。
聽她解釋完,陳褚定定瞧著她,面色沉如水:“你說要怎么辦?”
眾長老面色各異,當年他們未必沒動過走捷徑的念頭。
可到了現在的位子上,以前的規矩還是不得不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