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生生沒有碰連欣一下。
謝玄暉笑了下,不無諷刺看向連欣:“那就要問她自己了。”
連欣盯著他,心神微動——他的眼太凌厲,她恍如被整個刺穿。
連欣:“我……”
其實她也不知為何。
反而觀察起眼前的男人,第一次見到他時,她便萬分陌生。
《上古史》中沒有關于謝玄暉的只言片語。
這么一個與阿驪關系匪淺的強大存在,卻被人徹底從史實上抹去了。
為何呢?
謝玄暉定是察覺到她目光,他眼中閃過一絲探究。
連欣平底踉蹌一下,只見四周林立起高大白色屏障,磅礴靈息隔絕成獨立空間。
她張望,卻見謝玄暉外袍紋著銀白蓮花紋,襯得他長身玉立,他緩緩走來,面上神色帶著絲嘲諷,低吟:
“你不是連欣是罷。”
語出驚人,仿佛當頭一盆冰水傾倒在連欣頭頂。
連欣:“……”
她轉身想走,卻看到前世的自己,在戰場上被眾多邪祟圍攻,女子結葛戰袍破爛,血浸透戰甲。
接著黑云壓頂,人間如煉獄陰沉。
連欣心一下被捏緊,幾乎滅頂的羞恥感叫她渾身顫抖。
接下來就是她永生都不愿想起的一幕。
在邪祟躁動到極致,要將眼前女子拆分入肚時。
遠遠傳來一男子腳步拖沓聲,隨意如同閑庭漫步。
任非也踩在爭先恐后的邪祟背上,蹲下,看她:“嘖,又要死了嗎?”
他眸子冰冷不帶一絲溫度。
連欣氣結,使出最后一絲力氣,“啐”了他一口。
任非也擦了下臉,隨手把連欣提回來了老巢……
謝玄暉眼中閃過奇異色彩,喃喃:“果然,還有此等淵源。”
“但不對,應該還有才是。”
連欣氣得面色漲紅,偏精神好似被捏在手中,稍動掙脫的念頭便痛不欲生。
幻境中的情景還在繼續,連欣急火攻心,千萬不能叫他看到那些!
她拼死調動所有力量,有淡淡金光從她魂魄中透出,逐漸大盛!
謝玄暉稍感棘手,威壓加重些,那金光反而更強烈。
“從我的回憶,滾出去!”
連欣赤紅著眼,不知怎么穿透時間,竟回握住回憶中的伏羲劍,蕩起無數大片金光,猶如朝陽初現,當準他身后屏障的細微凹點面劈下去。
那是幻境的出口!
現實,夜里連欣原本僵直的雙眸,忽而爆出一簇小金光。
酈北見連欣面露痛色,隨后猛地移開目光,彎腰嘔出一口血,手撐地,顫抖著跪下。
“連欣。”
酈北撲過去扶起她。
她方才被隔絕在外,并不知曉發生什么。
只是福至心靈轉頭看謝玄暉,他眼瞳中閃過幽藍光澤,猶如海鷗掠過純凈大海,激起碧浪一點。
他對連欣使了攝魂術?!
“你干嘛!”
酈北急得語氣都不好了。
她想救,卻發現符篆丹藥這些日子都用盡了,還沒來得及補。
連欣搖頭,握住她手,虛弱道:
“阿驪,我沒事。”
謝玄暉靜靜看著酈北眼底切切實實的責怪,他本不應該在意的。
可鬼使神差的,他心頭一緊,仿佛形成根無形的刺,淺淺撥動便會痛一下。
隨之而來的,是無盡的殺意。
他突然想,若是自己捏爆連欣的頭,讓她的腦漿淌在酈北的手上。
她會作何反應。
會對自己拔劍相向嗎?
想想就覺得……
“謝玄暉。”
酈北輕喚:“我抬不動她,我好累啊。”
謝玄暉:“……”
他一揮衣袖,連欣消失原地。
他:“送回去了。”
“謝謝。”
酈北欲要起身,雙腿發軟。
謝玄暉三步并兩步,飛快攙住她。
酈北扭頭看他,他力道掌握得很好,不會捏痛她,更不會放任她跌倒在地。
他總是如此。
酈北看著他漂亮的眸子,仿佛能盛下漫天星辰。
“為什么要對她用攝魂術?”她輕聲問。
謝玄暉心里“咯噔”一聲,因為他在酈北眼底望見一層薄薄水霧。
攝魂術是禁術,只因它對修者根基傷害太大。
若是精神力不夠強大的,甚至會落下終身殘疾。
“我不明白。”
酈北問。
謝玄暉原本沒打算說的,卻在此刻脫口而出:
“她是雙世之魂。”
“什么?”酈北腦子仿佛被人打了一拳,嗡嗡響,她猛地看向他,卻發現他神色認真,全然不像在開玩笑。
“雙世之魂?難道她……”
“曾活過一世,并且那時她就認識任非也,他們關系匪淺。”
謝玄暉將看到的如實相告。
驪北失神。
怪不得,連欣一見任非也便像見了仇家。
“為什么要不開心。”謝玄暉反問。
他看她:“我做出這樣的事,你很意外?”
“你是不是把我想得太好,我何時說過或表現過我是個好人?”
謝玄暉眼盯住她,一連串問句甩在驪北面前,幾乎到了咄咄逼人程度。
盡管他神情依舊舒緩,但驪北就是感到了他平靜外表下的不悅。
憤懣幾乎要沖破那張假皮子,但他還是強撐著,狀似平靜地等自己回答。
驪北直覺,自己回答不好,就會成為壓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若說是,他大抵會冷笑一聲,說:“你可真看錯了我。”
若說不是,他一定會反問她,為何那么大反應云云。
總而言之,很難辦。
驪北望著他的眼:“我若說我不在乎呢?”
謝玄暉原本暗暗攥緊的手松開,神情從緊繃瞬間轉變為茫然,他不確定問:“你說什么?”
她不在乎?
不在乎什么?
連欣他們?
還是不在乎自己……
謝玄暉瞬間想了許多,罕見面上出現多種情緒波動。
驪北看著覺得好笑。
她:“我自然說的是你。”
謝玄暉:“……”
果然。
他點頭,復歸冷漠地睨她,就要起身。
沒想到她一把抓住他掌心,仰頭狀若無辜地看他:
“你知道什么?我話還沒說完呢。”
謝玄暉忍著心頭躁動,正欲甩開,卻感到她手心濕潤柔軟,好似剛摘下的蜜桃般,飽含汁水。
他:“……”
右手僵直得猶如死尸。
他盡量保持平靜,淡淡睨她:“怎么?”
后悔了?
晚了。
驪北起身,平視著他。
黎明將近,卻是最黑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