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作昏迷的任非也眼皮微動,他手慢慢攥緊地上一捧泥沙。
原本混沌的神志,竟慢慢清醒起來。
方才他仿佛有兩個自己,知道自己做什么,卻控制不了自己的惡念。
尤其是看到驪北的瞬間,殺意遏制不住,延綿不絕!
但這種殺意在看到連欣的瞬間,莫名減退許多。
那一瞬間。
他只想逃避,不想叫她見到自己這般狼狽模樣。
任非也頭疼欲裂,聽到她說喜歡自己時,心頭先是平靜。
有一種恍然大悟,又順理成章的感覺。
心底慢慢涌起波瀾,逐漸轉化為驚濤駭浪。
怪不得她總是喜歡暗暗盯著自己,還不敢叫自己發現。
巨大的情緒波動幾乎將他吞沒,他強忍著,靜靜聽下去。
“那你之前?”驪北嘴角抽搐。
驪北忽然覺得自己老了,無法理解他們年輕人的想法?
“那是打是親罵是愛。”
連欣說完此話,感覺整個人靈魂都飛升了。
甚至感到耳邊有轟隆雷聲作響。
嚇得她差點腿軟改口。
果然,人不能說假話啊!
她內心淚流滿面,對上驪北世界觀都被顛覆了的目光。
她還是得強撐著,咬著下唇,好在她活了兩世,臉皮不是一般厚:
“之前他總是目中無人,我只恨他是個木頭,看不出我對他的……心意。”
驪北:“……”
愛情,這個鬼東西,終于要叫我見到了嗎?
原來她喜歡我。
任非也躺在地上,忽而覺得火灼般的傷口也沒那么難捱了。
他心頭泛起異樣情愫,仿佛藤蔓慢慢爬上他心臟。
他閉上眼,卻聽見自己心跳如擂。
情動無法遏制。
許是太激動,祟氣動蕩劇烈些許,又像是察覺到任非也對眼前人的異樣情緒,
祟氣愈發旺盛興奮,任非也眼睜睜看著黑線攀上自己左手,靈息無意識在左手聚集,竟飛速朝著連欣攻去!
那一瞬,時空好像靜止。
只見任非也手臂離連欣脖頸越來越近,直到碰到她柔軟發絲的瞬間。
她方轉身,瞳孔里映滿放大的恐懼。
任非也心尖一顫,他大喝一聲,右臂猛地按下左臂,連欣聽到“咔嚓”骨裂聲,任非也左手控制的靈息擦著她身側而過,砸得地面塵土飛揚。
他面容扭曲極致,萬分痛苦地匍匐在她身前。
連欣呆住。
她下意識檢查了下自己,毫發無損……
他怎么?
驪北當機立斷,再次敲暈了任非也。
她扯起任非也。
“走,我知道誰能救他。”
梧桐苑前,魔角花開得洋洋灑灑。
驪北和連欣扯著昏迷的某人來到謝玄暉門前,剛想伸手拍門。
門就從里面打開,謝玄暉披著外袍,眸子閃過絲困倦。
見到驪北焦慮神色,他略感驚奇:
“怎么了?”
那被捆住的任非也若有所感般,翻著白眼要跑。
“那個……”
驪北慌忙轉身按住,卻險些被他張嘴咬上手臂,血絲絲漫出。
她悶哼一聲。
謝玄暉神色冷下來,他伸手一把捏住任非也下顎,任非也面露痛苦神色,迫不得已松口。
在謝玄暉面前,他仿佛受到天性壓制般,渾身抽搐不止。
謝玄暉歪頭:
“什么鬼東西,在這里造次?”
他提著任非也進了內室。
回身對狼狽的二人道:“先進來。”
不知是不是錯覺,連欣覺得謝玄暉的目光在自己面上停留些許,又很快移開。
驪北左腳剛踏進門,眼前一片天旋地轉,她今天煉丹、晉級,打架,身體已到了極限。
像是早就預料到一般,謝玄暉將任非也扔到地上后,頭也不回使出靈息扶住驪北,好像托起一片云那般輕易。
“你先歇息,你今天太累了。”
“那個,別傷到他。”
驪北想起連欣的話,就掙扎著從柔軟的靈息中探頭。
謝玄暉:“……”
他幽幽回頭,無聲盯著她良久后回頭:
“哦。”
驪北:“……”
有種寒意從腳后跟竄到天靈蓋的感覺。
連欣這個小機靈鬼,連忙給驪北解圍:
“謝長老,阿驪的意思是,你看看就行,別動手了,畢竟他們認識這么久,也知道他挺可憐的……”
驪北內心:“謝謝你,但你先別解釋。”
謝玄暉沒說話。
驪北再醒來,已是兩個時辰后。
她身邊傳來清淺的氣息,手側是溫熱氣息。
她大腦當場宕機。
她不是在謝玄暉這里嗎?
她微微動了下,手被人一把攥住。
她瞳孔猛地放大:“!”
緩慢轉頭,卻對上流著哈喇子睡得正香的連欣。
她手還攥著自己指尖。
驪北:“……”
哦,連欣啊,那沒事了。
“醒了?”
一旁躺椅上看書的謝玄暉睨她一眼,把書放下。
“他沒事了。”
驪北轉頭,見他眼下有淡淡淤青,面有倦容。
救回任非也,怕是也費了不小力氣。
“他到底?”
驪北問。
謝玄暉起身:“出去說。”
“你以后離他遠一點罷。”
院中竹木聲動,月明星稀。
謝玄暉深色淡淡:“祟氣入骨,他必定墮魔,你離他近了,對你沒有好處。”
“祟氣入骨?”
驪北喃喃。
“是。”
驪北:“他會死嗎?”
不會,但會有很多人因他而死。
謝玄暉眸子微微一沉,剛想說,見驪北眸子低垂,好似黯淡的星光。
他:“……也不一定,天道有變,也是有可能的。
“師父能救他嗎?”
謝玄暉:
“救他的人,只能是他自己。”
“墮魔的過程是不可逆的,只會越來越快。
你們凡人說天道有平衡,有惡念祟氣,就一定會有盛放他們的容器。”
任非也就是被選中的倒霉蛋。
他命帶偏印,怪癖高傲,又天賦極佳,注定不被容于人世,淪為墮魔瘋狗,屠戮四方。
你二人命格相克,硬要糾纏親近,定無好結果。”
驪北蔫了:“好罷。”
等等!
誰和他糾纏親近了?
驪北驚醒,抬頭,卻見謝玄暉挑眉望著自己。
像是在等她解釋。
驪北:“……我們只是朋友。”
謝玄暉稍稍挑眉——不是很信。
“出來吧。”
他扭頭沖陰暗處道。
連欣乖乖走到二人面前。
酈北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任非也,沒有傷害連欣……”
他發起瘋來,連她都能毫不猶豫地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