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非也掐住她脖頸,狀若癲狂,用力到骨結泛白。
驪北眼盯著任非也,她習得閉氣之法,這種攻擊根本傷害不到她。
但她神色越發難看,因為她看到任非也背后冒出絲絲黑氣,襯得他面容愈發扭曲可怖。
祟氣?
他身上為何會有祟氣存在!
驪北神色嚴峻。
她立起手刀,對著他后脖頸落下!
他卻像后背長眼睛,騰出一只手,攥住她手腕。
“做什么?!”
任非也看她,啞聲道。
他瞳孔漆黑無光,明明是在笑,眼底卻翻涌著戾氣。
隨著他力道越來越大,饒是驪北也感到窒息感,不由得煩躁起來:
她周身靈息流轉加快,眼底碧光閃過。
“任非也。”
她看他,眼神波瀾不驚。
“你大晚上發什么瘋!”
下一刻,磅礴靈息自她周身散出,任非也被彈出幾丈,后背撞在山崖上,肉體撞擊悶悶一聲。
無數夜鳥驚叫著飛上天。
驪北起身活動脖子,只覺酸痛異常。
你小子,下手還真狠啊。
再看那邊,任非也已經踉蹌起身。
手握神光,全然不顧嘴角血痕,瘋了般飛掠過來。
他下手沒輕沒重,完全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帶著黑氣的金光胡亂掃過,無數草木頹然倒下。
驪北身形飄逸躲避,并不正面同他對上。
趁他轉身,她掠出幾十丈,耳邊風聲尖銳呼嘯。
一只小紙人從她后背飄出,“啪”貼在快速追來的任非也額上。
他瞳孔凝成針狀,像一只野獸,踉蹌著倒下。
不動了。
身上祟氣源源不斷,像極了自己被死眷纏身之時。
難道是上次在西荒,他……
驪北想伸手探查,卻被見他手指微不可查動了下。
“不好!”
她幾乎瞬間橫起塵埃,幾乎瞬間,神光當頭劈下,二靈劍相撞,發出震蕩人心的氣浪!
再看,月光被黑云掩蓋,整個后山陷入漆黑一片中。
驪北睜開眉心的第三只眼,卻見任非也的臉逐漸血肉剝落,露出森森白骨。
邪念纏身。
驪北發現自己指尖竟在不受控地顫抖!
這祟氣之強大,根本無法滅除!
她顫巍巍手撫上白玉發簪。
實在不行……
她眸間閃過一抹厲色。
“阿驪!”
一道女子驚呼傳來。
只見連欣不知何時攀了上來,她發髻在風中抖動。
“別過來!”
驪北驚道!
“任非也不對勁!”
沒想到,連欣顛顛跑過來,全然看不見任非也要吃人的眼神。
小心翼翼擦著二人劍鋒而過,仰臉看連欣:
“阿驪,你,你都知道了?”
驪北:“?”
你在說什么?
連欣懊惱萬分,她早就看出任非也不對勁,可惜沒看住。
叫他跑出來了。
自己找了大半夜,就差提個喇叭滿山喊了。
他卻像在刻意躲著自己。
追不上,根本追不上。
這邊任非也看到連欣,神色微變,猛地收回神光。
幽幽看了眼連欣。
也不發瘋了。
抬腳就想跑。
連欣尋到機會,半點不留情,一掌打昏。
驪北詫異看連欣,后者立刻仰臉看天。
驪北:“……我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不該知道的?”
連欣神色呆滯一瞬,隨后反應過來,頭搖成了撥浪鼓:
“沒有沒有!怎么會。”
“哦?”驪北挑眉,“那他這是怎么回事?你早就知道?”
“還瞞著我們?”
驪北眸子閃過絲寒芒。
連欣心頭接連叫苦,若是讓驪北知道任非也將來會殺人如麻。
是個天生六親不認的鬼東西。
以她的性子,想必當場就能和他鬧翻。
而任非也……
那么喜歡阿驪,被阿驪一腳踢走后,只怕要轉頭就要墮入魔道。
那自己此次重來,就完全失去了意義。
師叔師伯,兄弟同門全都白死了!
連欣越想越手腳冰涼。
驪北眸子淡了些,也不逼她:“算了,我去找師父。”
“他再這樣發幾回瘋,就廢了。”
驪北說著就要邁步。
“阿驪!”
連欣慌得一把拉住她,眸子低垂:
“不行!”
“不能告訴宗長!”
“為何?”
驪北蹙眉。
因為前世的任非也恨極了霧隱宗!
曾有一次,戰場上相遇。
他曾從連欣手下搶一只狗。
任非也面無表情隔空把狗腦子捏爆了。
連欣至今都忘不了狗腦漿濺在自己臉上的那股腥熱感。
任非也見她面色難看至極,反而低低笑起來。
他面上還粘著血跡未干,流到下顎。
后來,連欣聽人說,這狗是霧隱宗的最后一只狗……
滅門不夠,連狗都不放過!
除了日常感慨他有夠變態之余,連欣還有絲好奇。
這得多大的深仇血恨。
她原本以為霧隱宗之于任非也,定是個煉獄般的地方。
可此生重來,她全然改觀。
根本沒有,相反,任非也還很受師尊阮啟子重視。
所以祟氣被發現,可能就是他命運的一個轉折點。
絕不能叫霧隱宗發現他的異樣!
“不行!”
連欣擋在任非也面前,平視驪北,眼眸熠熠。
風拂過她白凈脖頸,夜色深重,稱得她單薄得像個豆芽菜。
“阿驪,我……”
她嘴都要繞成麻線團,不知如何說起。
“其實……”
她上前一步,不若將所有事情告訴她罷了!
連欣唇剛動。
“你不必說了。”驪北望連欣,神色復雜,打斷她。
“我其實早就看出來了,按理說,你喜歡誰,我不應該干涉,其實任非也他,也不壞。”
驪北這話說得實在有點勉強。
她擰著眉:“雖然,雖然他脾氣有點不好,但……”
“但……”
她編不下去了。
她側眸嘆氣:“他如今祟氣纏身,你怕是要多操心了。”
連欣驚愕,她在說什么?
任非也明明……
但對著驪北疑惑的目光。
連欣差點咬了舌頭。
“怎么?那你對他沒那個意思?”
驪北不理解,她不喜歡,還護他像……
“我喜歡!”
后山大霧彌漫,無數開在墳頭橋邊的藍鈴花幽幽綻開,只葉尖上仍垂露珠。
連欣護在滿山傷痕的少年面前,他狼狽如野狗,傷口滾滿泥土,鉆心得疼。
剛醒,卻聽連欣的清脆聲音傳來:
“阿驪,我不放心把他交給霧隱宗,因為他不是你。”
少女微微側眸,下顎線優越到幾乎叫人怦然心動,她低聲:“除了我,沒人會在意在他的死活。”
“可我在乎。”她輕嘆,“我在乎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