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他看她，“去罷。”
夜間，驪北沐浴后，盤腿坐在床上，打坐，她停在五階巔峰已有一月。
因為這些日子發生的事太多,一直沒有合適機會突破。
現在她默念心決，剛在丹田里凝聚些許靈息。
眼前閃過歧玉那張拽拽的臉。
他輕蔑地笑著。
驪北睜眼，方才聚攏起的靈息攸地散開，復歸體內各經脈中。
胸膛微微起伏，有化不開的郁氣堵在心中。
憑什么？就因為自己僥幸沒死，所以反擊就是錯的嗎？
被人欺辱，難道要忍氣吞聲，唯唯諾諾地舔人后腳跟嗎？
驪北吐出一口濁氣，越想越氣。
眼前蠟燭明滅搖動。
門外傳來輕聲扣門聲。
“進來吧，門沒鎖。”
驪北疑惑道。
誰料謝玄暉提著一油紙包進來了。
他身著常服，長發束起，倒沾了幾分人間煙火氣息。
只是身段、氣質依舊吊打無數男子。
驪北：“你……”
謝玄暉走到她床前，將油紙包遞給她：“茯苓糕。”
驪北驚詫看他。
“怎么？”謝玄暉問。
以前隨著謝玄暉四處游歷修煉時，說饑一頓飽一頓是有點夸張。
但日日風餐露宿，拿命與靈獸搏斗，很自然驪北沒吃過什么好東西。
最倒霉的是謝玄暉認為食欲是七情六欲之一，應當適當遏制。
頭一次嘗到茯苓糕，還是謝玄暉把奄奄一息的她從北荒冰原上救回來后的事。
她看到謝玄暉，真想給他一巴掌。
但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
她只好動嘴，氣急敗壞地罵他，可惜還沒說上幾句，就咳得撕心裂肺。
那時謝玄暉神色晦暗，手輕輕拍著她后背,低聲道：“好了，是我不好。”
“我要吃好吃的,”驪北為自己感到傷心,“我要吃最貴的！”
于是謝玄暉提著一眾菜肴糕點回來了。
此后,茯苓糕成了驪北的心頭愛。
謝玄暉曾在驪北的強烈要求下嘗了一口，蹙眉：“太甜了。”
驪北卻很喜歡吃。
她想，許是自己前半生太苦了。
于是總想吃點甜的。
不過，這都是她十三歲的事了。
謝玄暉也已經一兩年沒給她買過茯苓糕了！
今天又來這出？
驪北猶疑地接下，沒急著拆開。
謝玄暉努頭：“拆開嘗嘗。”
驪北咬了口，微微蹙起眉。
真的太甜了，甜得發膩。
不知道自己當初為什么會那么喜歡。
“怎么樣？我特意回東荒給你買的。”
喉頭被甜味糊滿。
驪北沒管，而是小心翼翼盯著謝玄暉：“你……”
謝玄暉見驪北不僅不開心，反而面色怪異。
他接過茯苓糕嘗了口：“沒壞啊。”
就是這股甜膩到天靈蓋的味兒。
“不是。”驪北試圖找回理智，但思緒一個勁跑偏。
“你是不是也對我很失望。”
她思慮萬千如同亂麻，最后愣愣問。
謝玄暉動作一滯，抬眸望她：“為何這么說？”
“我……我太睚眥必報了，我是不是脾氣很壞？”
驪北擰著眉，不知道怎么表達自己意思。
從小母親就病懨懨，她獨立早慧，和男孩搶地盤，和成人搶生意。
歷練那三年,驪北獵殺靈獸,生吞內丹。
她沒學過如何與人交往。
但今天,險些被逐出師門，叫驪北深深感到不安。
她漂泊許久，好不容易有了個像家的地方……
謝玄暉輕輕嘆了口氣，他接過茯苓糕。
“你知不知道我為何給你買這糕點，”謝玄暉目光沉沉，如有實質。
“我是在獎勵你。”
“什么？”
驪北難以理解，反問道。
“對，我當時讓你跪在陳褚房前，是氣你沒想好退路就擅自行動，容易傷到自己。”
“可你做的是沒錯的，阿驪。”
驪北心尖被這聲昵稱戳了一下。
燭火搖曳，落在謝玄暉側臉，映出他優越的下顎輪廓。
他望自己，眼底神色晦暗不明，面上淡漠如霜雪：
“想做什么，就去做，不要忍一忍就好了。”
“受到冒犯了就反抗，不僅是人的，也是所有生靈的本能。”
驪北瞳孔慢慢擴大，謝玄暉說的話新奇又怪異。
“這樣……”
謝玄暉道：“是順從本心。”
“因為你是自由的一個人，你無需對任何人負責，包括我。”
“天地寬廣，你在乎的應該是你自己。”
驪北垂著眸子，他的話卻像螞蟻爬在她心頭，泛起異樣酥麻。
“行了，你好好想一想罷。”
謝玄暉和聲道。
今晚說了這么多，不知道她能不能聽懂。
“謝玄暉。”
驪北攥住他的手。
他回眸，卻見驪北眼睛亮晶晶的，剛干的頭發蓬松披灑肩頭，散發著清潔的馨香。
像一朵朝氣蓬勃的花朵。
“我明白了。”
驪北一字字道。
懂了。
看什么不順眼干就完了。
反正有他兜底。
謝玄暉不知道酈北已經在錯誤理解路上一去不復返。
只見她目光堅定，頷首，翹起嘴角：
“嗯，真聰明。”
“對了，西荒發生了什么事？”
他說是西荒發生動亂所以才來的。
西荒神明皆寂，人估計也死得差不多了。
還能動亂，只能是……
驪北心頭蒙上陰影。
謝玄暉為難笑了下：“知曉這些事對你沒好處，你就聽聽，別多心。”
“鬼怪大游行，已經從西荒邊緣延伸至整片大陸。”
“有人去解決，你放心罷了。”見驪北面露擔憂，謝玄暉接著道。
謝玄暉抿了下唇，他沒說那些人盡是些酒囊飯袋，他還沒到霧隱宗，已經死了大半了。
這萬眾大陸，怕是要陷入動亂了。
謝玄暉如此想道，卻沒和驪北說。
物種變遷，本就是這萬眾大陸上常有之事。
順天時者昌，逆天時者亡，古而有之。
謝玄暉走后，驪北邊想事情邊將那包茯苓糕全吃了。
次日，驪北早早起來去聚靈塔修煉。
她早聽說，霧隱宗專門針對新生的叢林歷練要開始了，墨年青幫她報了名。
試煉地點是東荒的禱過山。
占東荒面積七分之一的原始叢林。
里面無數靈獸、草藥，更有不可言說的機遇。
不少弟子得到了大機遇，自此修煉之路平布青云。
而她還是五階修者。
必須盡快提升自己實力。
她每日每日呆在聚靈塔中間，那屬于靈息最濃郁地方之一。
她一次次嘗試突破，卻總也跨不過那道無形的障礙。
不禁煩躁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