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書深坐在堂屋里調息打坐,經過一個下午,他的身體總算恢復了七七八八。
在下個月圓之前,應該都不會有事,而前提條件是他不動用內力。
他還換了一身干凈的衣裳,發冠摳了玉給姜長安,剩下的金飾品讓扶曉拿去換了兩身衣服回來。
如此,算是在這里安定了下來,才剛剛開始就讓他產生歲月靜好的感覺。
什么仇恨糾葛,什么朝堂紛爭,什么天下蒼生,都離他好遙遠。
能跟姜長安就這樣簡單地過下去,貌似不錯。
正想著,疑似那個人就出現在視線里,身影幾乎被挑著的物體完全擋住。
李書深皺眉,這姑娘真不會疼惜自己,趕緊起身出去迎接。
“回來了,累不累?”李書深自覺地接過她身上的擔子,左三袋右袋無不被塞的滿滿當當的,還挺沉。
肩上一輕,讓姜長安有些微愣,他的話說的聲音異常溫柔,與機器人管家冰冷的感覺有些不一樣。
姜長安心里感到許些微妙,有那么一個人特地等她回家,噓寒問暖,對她來說是一種全新的體驗。
忽然有種疲憊驟降的感覺,連空氣都沒那么悶熱,心里熨帖。
這都什么鬼?!
“還行,把東西都拿去后院洗了吧。”姜長安可沒跟主動送上門的人客氣。
“好。”對于姜長安理所當然的派遣,應是把他當成自己人了吧,李書深心情很好,兩手撐起擔子,朝后院的溪邊而去。
姜長安跟著進院,本想去廚房喝點水,然后就想起來扶家貌似沒有燒開水喝的習慣,都是直接喝生水。
得嘞,不用停歇,直接去溪邊喝個夠吧,就是不知道那水質有沒有什么問題,反正姐弟倆都喝了好多年。
溪邊,李書深正扎起衣襟,卷起褲腳把一袋袋的草藥都倒了出來,應該是這樣操作的吧?
“這些都是何種草藥?做何用?要如何清洗?”
姜長安出去一下午就收集很多回來,都是一些常見樹葉,比如竹葉,還有一些花花草草,如荷花荷葉,很多種類是自己不認識的。
想來都是一些常見的,而且別人不用的野花野草吧?李書深也想不出來這么平常的東西有何用。
但既然是姜長安辛苦采集的,李書深都很珍惜,擺弄起來非常小心翼翼。
“皂角、艾草、金櫻子…一時半會說不完,反正都是用來做清洗劑的。比如洗衣皂、洗面奶、牙膏、沐浴露、洗發水等。
都是常用的生活用品,沒錢去外面買,只能自己做了。
隨便洗一下,去掉灰塵泥巴就行。”
說完,姜長安跳到溪水中,直接將背簍浸入水里搖晃幾下又提起,如此反復幾次,算是將材料洗好了。
然后,又發現一個新問題,能裝東西的物件實在太少,姜長安只能把布袋鋪在地上,將洗好的材料陳放在上面。
而制作試劑只有一口鍋,制好后盛裝的器皿也沒幾個。
姜長安嘆氣,她太著急了。
“怎么了?”李書深聽到了姜長安無奈地嘆息,百忙之中側頭問起。
才一順的功夫,李書深就忙的一頭大汗。
姜長安的動作看似粗魯簡單,他也仿照人家那樣做,但,效果明顯比不上姜長安。
他一搖,那些重量輕的花花葉葉就會隨著水流漂走,然后就手忙腳亂地追去撈,重復幾次也不得要領。
李書深只能放棄姜長安那種騷操作,每次只洗一點,但速度就慢了。
所以,是不是干活小能手,一眼就能看得出來。
李少爺明顯是養尊處優的貴公子,十指不沾陽春水,搞不好洗個臉還要人侍候,吃個飯還要人喂。
姜長安:古人的動手能力好弱啊,這么慢的生活節奏,人生有多少時光能揮霍?
姜長安搖頭沒說出口,只道眼下所需:“做好的成品沒有合適的器皿裝,明天燒瓷器。”
今天只能先借別人家的缸來用用,剛好隔壁鄰居就是燒陶的。
右邊的陶家只會燒粗陶,用來裝成品試劑會氧化,所以只能臨時用用。
瓷器包裝剛好,可惜外購成本太高,因此還得自己做。
李書深聽后挑挑眉,好奇這姑娘的前世是做什么的?還有什么是她不會的?
她所說的那些清潔劑,除了洗衣皂,其它的他兩輩子加起來都沒有聽說過。
早到的那個未來人也會倒騰一些其他東西,但無不是空有其表的,一點也不好用。
畢竟,人家是殺手,會的只是殺人的技能,呵!
眼前這位,不管是清洗用品還是瓷器,都說的理所當然,就跟吃個便飯差不多簡單。
李書深相信她能辦到,前世的安樂城域就出世很多精美的瓷器,原來都出自姜長安之手么。
因為整個大夏只有一家官窯會生產瓷器,每年的產出數量也非常有限。
天下人都寶貝的東西,在姜長安這里只是尋常。
看她滿不在乎的樣子,想來也不會技術保密?
“天下只有一家官瓷窯,數量還不多,想來材料難尋吧?”李書深問。
姜長安頓了一下,天下只有一家瓷器坊?那她會不會太招搖了些?
“瓷器跟陶器工藝差不多啊,陶器主材料黏土,溫度較低,瓷器用高嶺石礦粘土和粘土巖,山上就有,再燒大火即可。
如果你們燒不出,想來是窯洞的結構問題或選材不對。”
呃,他還沒征求到學習許可,這姑娘就扒拉扒拉地講出來了,雖然聽不是很懂。
若能跟姜長安學習這些技能,當真是件很有意義的事情。
“我能否跟你一起學習這手藝?”雖然他一個王,運用的機會不多,但誰不想做個博學的人?
學,當然是能學的,但:“你身份很高?”姜長安突然問。
嗯?這話題轉移得太快,但沒什么是不能對她講的:“還行吧,大夏的一個皇子,山南東道的王,雖沒多少兵權,但一般人都不用懼。”
受寵什么的就不用多說了,會讓人感覺還長不大,還得靠老子。
姜長安眼睛一亮,小伙子可以啊,這身份應該好用,只要不是搞個玉璽出來,恐怕也沒幾人敢招惹了吧。
“呵,以后你就是老板,你說你工藝能不能學?!”姜長安一向大方,更不怕李書深對她不利,擺平一個人總比搞一伙又一伙人來得輕松,姑娘她就是藝高膽大。
哦,要利用他的身份?倒是很聰明,李書深一點就通,挑起眉毛:“如此,就讓師父費心了。”
“好說好說,李老板也請多多關照。”
“呵,那必須的。”
必須個啥喲!姜長安翻白眼,六袋多的東西,她都洗完了五袋,這人一袋都還剩一大半!
手殘黨,大言不慚。
姜長安抓過李書深的,裝簍,搖晃,輕松搞定。
“走了。”
李書深望著姜長安的背影,多少有點尷尬。
可憐他一王爺,頭一次干活,沒幫倒忙還算好了吧?姜長安對他的要求是不是嚴格了點?
一大攤東西,廚房裝不下,不少擺到院子里。
灶上一大一小兩口鍋,前面鍋是煮飯和炒菜的,后面的大鍋只用于平時燒水洗澡。
鐵的,大概是扶家比較值錢的家當了。
姜長安洗鍋,一波操作下來都很順利,待要燒火時,望著兩塊脆弱的打火石,有點不確定了。
“你來?”她怕一個刮檫下來,石頭就碎了,沒用過,不確定要多大力氣。
“好。”李書深一股腦地往灶里塞木柴,粗粗壯壯的那種,因為姜長安說需要大火嘛。
再接過姜長安手里的打火石,輕輕一劃便擦出了火花,抬頭,用眼神得意地示意著,像是在說:看,打起火花就這么簡單。
姜長安憋嘴,改天她就做出沼氣灶與電燈,閃瞎這狗子的鋁合金眼睛。
李書深打著火石,烤著木頭,結果老半天也沒看到木柴燃起來,不敢看姜長安的臉,心里的火氣錚錚地往外冒出。
當然,人家木頭壓根感受不到。
“是不是得加點油?”李書深弱弱地問,他從沒有獨自生過火,但火上加油還是聽說過的。
“是應該加點易燃的東西,比如旁邊的絨草。”姜長安不會生火,但觀察能力還是有的,絨草放在木柴的旁邊肯定有一定的道理。
李書深聞言,團了一把干草塞進木柴中間,再在其中打起火石。
果然,火星輕易就將絨草點燃,兩人都松了一口氣。
然而沒等他們高興太久,那點干草已經燒完,但木柴卻沒有燃燒起來,反而冒出了黑煙。
熏得李書深呼吸不順暢,不禁咳嗽起來。
“草放少了,還是我來吧。”
姜長安團了一大團干草塞進了原來的位置。
“咳!我打火。”李書深又打起火石,見干草燃燒后正想縮回手。
哪想成?!易燃的干草太多,火苗竟然‘轟’的一下子竄出來!
“啊!”嚇了兩人一跳,都驚呼出聲。
彎著腰的李書深迅速抽手往后躲去,還差點被火燒到頭發與眉毛。
姜長安反應迅速,轉身拎起一木桶的水就往灶里潑。
下一刻,灰塵沖天,濃煙滾滾。
“艸!先出去。”
姜長安當機立斷,拉起李書深就往外跑…
院子里,兩人都是滿身滿臉的灰,李書深還咳嗽不斷,顯得狼狽不堪。
廚房里的濃煙沖天,不知道的還以為走水了。
誰能想到,如此神通廣大的兩個大能,連燒個火都不會。
姜長安也是萬萬沒想到。
“怎么了?怎么了?!著火了嗎?愣著干(⊙o⊙)啥?快救火啊!”
扶曉抱著半桶水,氣喘吁吁地從后院跑來。
他原本在后院的菜地里澆水捉菜蟲的,突然就看到廚房的方向升起濃煙,嚇的差點魂都沒了。
于是急急忙忙地提水來救火,就看見姜長安和李書深倆人灰頭土臉的愣怔著,不會沒救了吧?!
那倒不至于,姜長安知道火燒不起廚房,因為木柴根本燃不起來,不然就沒有滾滾的濃煙了。
也沒有外物可以讓火蔓延不是。
姜長安摸了把臉,卻越抹越黑,有點挫敗地坐到屋檐下,無語至極。
她要說不會燒火,扶曉會不會崩潰?畢竟原主做了老多年的飯都是自己燒的火。
“我想幫忙燒火來著,結果就變這樣。”李書深也好無奈,緊跟著坐到姜長安的旁邊,完全不修邊幅,不顧形象。
扶曉目瞪口呆,還以為兩人打架拆廚房呢。
“姜長安!走水了嗎?!沒出事吧?!”右邊的陶大娘突然發現扶家的冒出的濃煙,嚇了好大一跳,,緊張兮兮地大聲追問,聲音都是抖的。
呼啦啦的,從她家里又跑出來一堆人。
火災可不是鬧著玩的,風一吹,幅員遼闊,能摧毀一切東西。
左邊的青姐聽到了陶大娘的驚恐聲,也跟著出來一探究竟。
然后,兩家人都看見了姜長安的狼狽模樣。
姜長安也就算了,但那位貴公子黑乎乎的臉就讓人很意外。
不過看幾人沒怎么在意的樣子?想來沒大事吧?
“沒事大娘,燒不起來。”姜長安擺擺手。
“啊!那就好,用不用大娘幫忙?”幾孩子挺不容易的。
平日里,左右兩家鄰居倒是很照顧姜長安姐弟。
一來,兩家人都是外來戶,曾經沒少受扶大東的恩惠。
二來,他們離的近,比較了解姜長安的為人,她其實并沒有村里人說的那樣壞。
大多時候被人冤枉陷害而已。
但,又能怎樣呢?世道如此,他們想幫也幫不上手。
都是老實人,沒能力沒地位就沒話語權,不然也不會住到偏僻的村尾來。
“倒是有件事,想麻煩下大娘,你家有沒有空閑的大陶罐?能裝一兩百斤的那種,要七八個,借用幾天。”
剛好遇見陶大娘,姜長安也就順便開了口。
“嗨!你說的那種不能叫罐,得叫缸咯。唉,可巧了,你大生哥前幾天剛燒了十個兩百斤的酒缸。
本來是人家訂好要取走的,后來…唉,反正沒賣掉。
你要用就都搬走吧,還回來也不急,唉…”
陶大娘唉聲嘆氣的進了自家的屋,隨后聽見她吩咐道:“大生,給你姜長安妹子把缸搬過去。”
“好的娘。”陶生憨憨地應著。
陶家也沒問姜長安借缸的用處,就同意把缸借出去了。
不是一個兩個,而是十個呢,對農家人來說價值非常高了。
又見平日里開朗的大生嫂子都低沉了下來,抱著一歲多的孩子連多余的話都沒有,默默地進了屋。
還有陶生的兩個妹妹。
大的那個沉默寡言,劉海遮住她大半張臉,聽說是毀了容,平日里還總是低著頭,原主都不知道她的真面目,她比原主大兩歲。
小的才十二,整個人都黑俊俊的跟個非洲人差不多,但特別乖巧。
如今一家人的身上,無不散發著被現實打敗的無奈氣息。
怪不得陶家最近氣氛低迷,陶大娘忍不住時,還會經常叫罵幾聲發泄一下。
原來是談好的生意吹了。
陶家是十幾年前逃荒來的扶山村,原本前頭還有兩個兒子,卻全死在逃荒路上了。
所以陶大娘大爺其實歲數很大,但陶生卻很年輕。
陶家本靠著制陶的手藝,按說生活應該還過的去。
可陶大爺是個藥罐子,生活也艱難。
等陶生出師后,家里要花錢的地方就更多了。
除了藥不能斷的陶大爺,娶了媳婦生了孩子要養,還有兩個妹妹要嫁妝…
反正陶家一直都這樣不上不下的,吃不飽也餓不死。
這樣的處境卻還能對外人伸出援手,姜長安是佩服的,也承了情,會還。
“大生哥,我來搬。”大齡的高級軍官稱之哥,拜服吧。
姜長安還叫的挺輕松,那可謂朗朗上口啊。
姜長安就著院里裝水的盆子,胡亂洗了把臉,就跑到隔壁去了。
李書深也隨即跟著起身,換了盆水洗了臉,去隔壁。
燒不了火,搬運東西總簡單了吧?!
扶曉看兩人看都沒看廚房一眼,都拍拍屁股走人,只能自己進去廚房。
好在,里邊的煙淡了很多,但味道還是很嗆鼻。
待他捂著嘴巴靠近灶臺,往里一看,好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