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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話還沒說完,便有一只茶盞精準降落在她的額頭上,砸出一片殷紅。
吳姨娘吃痛,她慘叫一聲,捂著額頭在地上蜷縮成一團。
“你分明只是把薛瑤當成個可以任你隨意擺弄的物件!一只狗而已!”薛陸氏實在是忍不了,扔完了茶盞仍覺得不解氣,恨不能直接把桌子也一起扔到吳姨娘身上去。
這世上怎么會有人這么蠢?!
“你說你比薛瑤年長幾歲,見過許多世面?吳氏,你也不動腦子好好想想,你自小是在哪長大的,薛瑤又是在什么地方長大的?!”薛陸氏難得有情緒如此強烈的時候,“薛瑤哪怕是個庶女,也是左相府的庶女,照樣比這京城里不少嫡出的姑娘都尊貴!而你,你這個當娘的,親手毀了她!”
以薛瑤的身份,哪怕夠不上天家富貴,但是這滿京城多少富戶,只要薛瑤想,在那人面前露出一點想要與之結親的意思,那家便會屁顛屁顛地備著禮物登門,哪里用得著走到這一步?
吳姨娘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連疼痛都顧不上了,竟然趴在地上笑了起來:“夫人啊,可現在,我家瑤兒確實是一步登天了,不是嗎?一個小小庶女,有著我這樣出身卑賤的母親,但我家瑤兒還是皇子妃,夫人,妾身說的可對?”
薛陸氏像是在看個死人一眼,目光冷冰冰地落在吳姨娘身上。
又過了半晌,薛陸氏冷笑出聲:“吳氏,你能做到這份兒上,實屬不易,我倒是有點佩服你了。”
就連張媽媽看向吳姨娘的目光也有了一些微妙的變化。
“去吧。”薛陸氏捏了捏眉心,“送她回去,好好跟薛瑤待幾天。”
“……是。”張媽媽點點頭,命人將吳姨娘從地上拖起來,一路拖著回了她自己的院子。
雖然同樣都是拖著,但是走的時候,下人的動作明顯輕柔了許多。
張媽媽帶著人剛走,院子外頭,兄妹二人便從院墻邊上的角落里走了出來。
薛姝面色復雜地看著吳姨娘離開的背影,一時間竟分不知道是該說吳姨娘聰明,還是該說她愚蠢。
說她聰明吧,是她親手將自己的女兒推到如今走錯一步便萬劫不復的境地。
說她愚蠢吧,可方才她在薛陸氏面前的那一番話,又是確確實實保住了薛瑤。
薛陸氏對待孩子,總是狠不下心的。
顯然,吳姨娘對此也十分了解。
所以她很清楚,只要自己跪在院子里,認打認罰,叫薛陸氏好好地出了心里的那口氣,薛瑤那三皇子妃的位子也就穩了。
至于她自己接下來還能不能活命,吳姨娘好像并不在乎。
薛姝知道,她如今在府里處境很不好。
薛陸氏不管事,也不用薛家的銀子,更不愿意去為了薛家的事情煎熬心力,因此現在是由云娘掌管中饋,云娘又把薛岳緊緊握在手上,對于她這個曾經在薛岳心里占有一席之位的人自然是極盡打壓。
吳姨娘苦苦熬到現在,估計若不是心里放不下薛瑤,早就一根白綾把自己解脫了。
反正與其在這看不到曙光的深淵里苦苦煎熬,還不如自己求個痛快,早些解脫,好歹還落了個痛快。
薛姝嘆了口氣。
為人母者,當真是一輩子都在替子女謀劃。
薛陸氏為了她,不愿離開薛家,寧愿被薛家這一樁樁的糟心事拖累,也依舊在堅持。
吳姨娘為了薛瑤,搭上了自己的命,為薛瑤辟了一條在她看來最好的前程。
看著薛姝的目光逐漸飄忽,薛琛嘆了口氣,道:“好了姝兒,別想那么多了,這是她自己選的路。”
“……嗯。”薛姝點點頭。
看薛姝情緒不佳,薛琛干脆把她送回了棠梨居才離開。
等薛琛回了聽竹苑的時候,景行已經在院子里坐著了。
“你怎么來了?”薛琛瞟了他一眼,腳下步子不停,直接進了書房。
“想著都這么晚了,你們應該也處理得差不多了。”景行道。
也不知道薛琛有沒有聽到他這一句話。
不過不重要。
薛琛拿著一個荷包快步走了出來:“你是要去找姝兒吧,把這個給她送去。”
“是什么?”景行捏了捏,感覺像是幾張紙,但是這手感似乎又比一般的紙張厚實許多。
“……銀票。”
足足八萬兩,是他現在所有的家底了。
看薛姝不太開心,薛琛想著,多給她些銀票,沒準能讓她心情好一些。
這八萬兩銀票給出去,他和陳歲寒可是要過一陣緊巴巴的生活了。
薛琛臉上有著肉眼可見的肉痛。
景行眉毛一挑,道:“你還有銀子啊?”
按理說,薛琛留在翰林院,也不應該有什么用得著銀子的地方,但是薛琛可倒好,在翰林院里廣結八方,銀子流水一樣花出去,可不比景行在官場上少。
這八萬兩銀子,估計也是他手上最后的家底了。
“這不就沒了。”薛琛嘆了口氣。
景行嗤笑一聲,將他的荷包扔了回去:“得了,你自己拿著吧。”
他的小姑娘,他自己會養。
“你怎么那么有錢!”薛琛瞪大了眼睛看他。
他這背靠左相府和鎮北侯府,那銀子還花的跟流水一樣,景行怎么可能比他有錢?!
景行微微一笑:“那我先走了。”
說完,景行轉身就走,留薛琛一人抱著八萬兩銀票在風中凌亂。
其實按理說,他是遠遠不如薛琛有錢的,畢竟薛琛比他還多了鎮北侯府作為靠山,而鎮北侯府對待他也從不小氣,要什么給什么,所以要是正常情況下,薛琛才是一條金大腿。
問題主要是薛琛出去走動,花的都是自己的銀子,而他出去走動……用的都是景燁的銀子。
景王氏給他銀子他照收,名下的一些產業也有不俗的進項,卻沒有花銀子的地方,這么一來二去的,自己的荷包可不就是日漸鼓囊了嗎。
景行臉上帶笑,腳下帶風,沒一會兒就到了棠梨居。
薛姝正抱著個迎枕,坐在廊下的貴妃榻上發呆。
哪怕景行過來,薛姝也沒什么反應。
“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