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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的景行睡得昏昏沉沉,連動一下手指都費勁,眼皮子更是有千斤重,怎么都睜不開。
一片混沌中,好像感覺到有人給他灌了一碗藥。
然后,像是干涸已久的沙漠終于迎來了一場細雨,淅淅瀝瀝地傾灑而下,立時就讓他好受了許多。
他也不知道自己燒起來幾次,總之,每當渴水的時候,便總有一陣清涼及時降落,又輕又柔地為他撫平身上的燥熱。
直到被有些刺眼的陽光擾了眠,景行才睜開了眼。
一覺起來,頭腦清明,身體干爽,昨夜的混沌似乎只是一場夢。
景行皺了皺眉,正要習慣性地揉揉眉心,手一動,卻只感受到一片溫軟。
他側頭看了一眼,便見薛姝枕著他的手,睡得正香。
小姑娘皮膚白皙,但是此時,眼下卻有一圈明顯的青黑。
邊上還擱著一盆水。
景行皺了皺眉,一手撐起身子,叫了景一進來。
景一聽覺敏銳,里頭一有什么動靜,他都能聽到,一聽到主子呼喚,他便連忙推門而入。
隔著一道紗屏,他隱約看見自家主子正小心翼翼地把薛姑娘抱上了床。
他不敢再看,連忙低下頭,壓低了聲音道:“主子,您可還有什么不適?”
“昨晚是姝兒在這兒守了一夜?”景行的聲音淡淡的,似乎沒什么情緒,但是景一愣是聽得背后一涼。
景一腿一軟,差點直接跪下了:“回主子的話,是……”
果然,他聽見自家主子冷笑了一聲。
過了半晌,景一覺得自己身上的冷汗把衣裳都浸透了的時候,景行才終于開了口:“滾出去。”
景一如蒙大赦,腳下連輕功都用上了,悄沒聲地就溜了,走時還不忘把門也輕輕帶上。
景行給小姑娘蓋好被子,嚴嚴實實地攏在懷里,又看了一眼放在一旁的水盆。
原來昨晚那總是及時將臨的細雨,都是他家小姑娘在幫他。
心有感動,但更多的是心疼。
屋里響起一聲輕嘆。
景行觸了觸小姑娘纖長的睫毛。
他手上動作雖輕,但是薛姝心里還繃著一根弦,被他輕輕一觸,便猛地睜開了眼。
“唔……我怎么睡著了。”薛姝揉了揉眼睛,縮在景行懷里反應了半天,才發覺自己是在床上躺著,“你沒事啦?”
“……沒事了。”景行又將她抱得緊了些,“好好睡吧。”
薛姝還是不放心,掙扎著伸手想貼貼他的額頭,景行干脆低了低頭,與她額頭相抵。
見他真的不燒了,薛姝這才終于放了心,又往他懷里縮了縮,閉上了眼。
懷里的小姑娘很快就睡著了,可見昨晚是累成了什么樣。
景行又輕嘆了口氣,撫了撫薛姝的頭發。
沒一會兒,客房的門便被人叩響,是青玉端著早飯進來了。
“景公子,這是廚房送過來的粥,”青玉把托盤放到外間的桌子上,起身在屋里看了一圈,“……我家姑娘呢?”
昨晚上不是還在這兒呢?
“睡著了。”景行輕聲道。
青玉點點頭,猶豫了一會兒,道:“隔壁客房已經收拾出來了,要不把姑娘挪到隔壁去睡吧。”
雖然景行和薛姝已經很親近了,但是那畢竟是在私下,二人親密至極的關系也沒多少人知道,但是在這府衙客棧就不一樣了,人來人往的,要是被人家知道了可怎么得了?
“不必,別擾她了。”他是個受了重傷的病人,不宜見外人。
青玉嘆了口氣,沒說什么。
她也心疼自家姑娘在這兒守了一夜,肯定累壞了,能不挪動還是別挪動的好。
“那景公子,您先起來把早飯吃了吧,一會兒奴婢給您送藥進來。”她家姑娘不能挪動,景行還不能下床了?
景行嗯了一聲,小心翼翼地將墊在薛姝身下的手臂抽了回來,又輕手輕腳地起了床。
“一會兒你帶著紅綾進來守著,有什么事叫景一去忙。”景行一邊披上外衣一邊道。
萬一真的有人要來看他,他又推脫不開,有青玉和紅綾在,也就不會傳出什么難聽的話。
青玉搖了搖頭,道:“昨晚景一在外面守了一夜呢,還是叫他回去休息吧,我和紅綾昨晚休息得挺好的。”
景行走到桌前坐下,沒說話。
青玉看了他一眼,便起身去照顧自家姑娘了。
哪怕景行自己還是個病人,但是也把薛姝照顧得挺好的,鞋子和外衣都已經脫下來放到一邊,就連發髻也都散了,薛姝睡得舒舒服服的,并無什么不適。
青玉嘆了口氣,象征性地給薛姝掖了掖被子,也就沒什么能做的了。
有種快要吃不上飯的感覺了。
景行吃過了飯喝了藥,便又重新到床上躺著了。
薛姝依舊睡得很沉,絲毫沒有被他打擾。
景行又嘆了口氣。
手上有不是沒有可用的人了,他家小姑娘怎么這么傻,非要自己守著他呢。
本來就是嬌生慣養長大的,熬夜看看話本什么的也就算了,熬夜照顧人,估計是頭一遭吧。
這傻姑娘……
臨近中午時,二皇子和沈尚書才回來。
二人也是一夜沒睡,此時臉上都帶著疲憊,但是眼中的興奮卻是怎么都遮掩不住的。
景行果真是有幾分本事,竟然能看破層層迷霧,避開重重迷陣,又快又準地把陶川認出來了。
而這陶川嘛,畢竟是楊家本家的人,也還真知道許多不得了的東西。
二人剛一進酒樓,早就等候多時的陳爍和戶部來的官員們便一窩蜂地涌了上來,個個眨著眼睛看著他們。
沈尚書也不賣關子,連連點頭,表示確實是問出了些東西。
至于問出了什么,卻是不好在這兒明說的。
“能逮到陶川,真是多虧了景公子啊!”沈尚書感嘆道。
一提起景公子,陳爍臉上的喜色就詭異地消失了。
“怎么?”沈尚書狐疑地看向他。
陳爍干笑了兩聲,撓了撓頭,道:“景公子他……昨日受了傷……”
“什么!”沈尚書猛地瞪大了眼睛,“怎么會受傷呢!你不是也派了很多人過去嗎!”
一提起這件事,陳爍的臉又垮了幾分:“下官派去的人折了幾個,剩下的幾個也都受了重傷,現在還沒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