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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晚,沈尚書沒回來,陳爍就沒敢走,拉著兩個醫師坐在一樓廳里,時刻準備著,生怕樓上那位金貴的景公子晚上發燒。
薛姝在客房里也沒敢休息。
既然醫師都說了今晚可能會發燒,她便一刻都沒敢松懈,一直守在床邊,時不時就要貼貼景行的額頭。
景行睡得熟,但是并不安穩,緊皺的眉頭就沒松開過,到了亥時,果真發起了高熱。
薛姝連忙出去叫了醫師上來。
見著她,陳爍很是驚訝。
他以為在樓上守著景行的是他身邊那兩個年輕的小伙子呢,沒想到竟然是左相家的姑娘。
兩個醫師對此早有預料,二人分工明確,一個將景行手臂上包扎好的繃帶解了開,重新消毒包扎過一遍,另一個寫下一則藥方,二人對了對藥方,確定沒有藥性相沖的藥材之后,便轉身下去煎藥了。
陳爍看薛姝面上難以掩蓋的疲憊,斟酌了片刻,道:“薛姑娘,不如在下叫他們再收拾出來一間客房,薛姑娘去睡一會兒吧,這后半夜且有的忙呢。”
薛姝搖了搖頭,道:“不必了,辛苦陳大人在這兒守了半夜,陳大人還是快回去休息吧。”
陳爍見勸不動她,也就不多說了,只好點了點頭。
他遠離京城,并不了解這些權貴們之間的事情,不過看這二人的樣子,倒像是已經定了親了。
否則不會這么親密。
醫師很快重新包扎好了傷處,另一個也端來了藥,幾個大男人一起給景行灌了下去。
醫師擦了擦汗,道:“喝下藥,后半夜得多用帕子擦身,發燒可能會些反復,但是溫度降下去就沒事了。”
薛姝點點頭,轉身出去了一趟,叫了青玉和紅綾進來。
陳爍見她手邊有能使喚的人,便也放了心:“既然如此,我們就先告辭了——這二位會一直在樓下守著,若是薛姑娘需要他們做什么,只管吩咐便是,這都是自己人,薛姑娘隨意使喚便是。”
薛姝點點頭,道了句謝。
景行還發著燒,薛姝沒有跟陳爍打官腔的精力,轉頭就吩咐青玉去準備熱水了。
陳爍見狀,連忙轉身離開。
出了門,陳爍看著那兩個醫師,神色認真地道:“這位景公子,不必我說,你們應該也已經知道人家的身份了,這位姑娘的身份就更不得了了,她若有吩咐,你們可一定不能推辭,得認真一些才行。”
鎮北侯府的表姑娘,左相之女,可不是更不得了了嗎。
那兩個醫師連忙拱手應下,連連保證自己不會敷衍了事,才跟著陳爍一起下了樓。
青玉在廚房兌好了水,略有些艱難地提起水桶,剛出一門,手里沉重的水桶就被人接了過去。
抬頭一看,是景一。
“青玉姑娘,我來提就行。”景一呲著牙笑了笑,便提著水桶轉身走了。
那么重的水桶,拎在他手里卻好像沒什么重量似的。
青玉也樂得省事兒,小跑了兩步,跟在他身后上了樓。
反正是給他主子用的嘛,也不能光她們出人又出力的啊。
客房里,紅綾已經幫著薛姝一起把景行身上的衣裳該解的帶子都解開了,這會兒就等著青玉把水送過來。
見是景一把水送進來的,薛姝眉毛微微一挑,似乎是忘記了景行身邊也是有能使喚的人。
“青玉,紅綾,你們先回去休息吧,景一,你身上的傷沒事吧?”
“回姑娘的話,屬下身上的傷不礙事。”景一感動得眼淚都快流下來了。
這一天,他可太幸福了!
先是被主子關心,現在又得了未來少夫人關心,等他回去,可得好好跟兄弟們炫耀炫耀!
別說兄弟們了,估計連主子都得羨慕吧!
薛姝點點頭,又問:“景二呢?”
“景二這會兒在沈大人那盯著。”必要的時候,會用上他們自己的手段,讓陶川開口。
薛姝又點點頭:“既然如此,你就辛苦一下,去外頭等著,一會兒換水了叫你,不許睡覺啊。”
景一:……
要么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呢。
這倆主子,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
“……是。”沒辦法,誰讓需要照顧的是自家主子呢,他能說什么呢,當然只能點頭應下了。
青玉有些擔憂地上前一步,道:“姑娘,我陪著姑娘吧。”
給發燒的病人擦身子這活說著簡單,實際上很麻煩,更重要的是現在夜已經深了,再往后熬的都是心神,傷身啊。
薛姝搖了搖頭,道:“不必了,你和紅綾回去休息,明日你們再頂上。”
青玉還欲再勸兩句,被薛姝目光一掃,頓時老老實實地低下了頭,帶著紅綾下去了。
客房的門被再次關上,青玉看著景一,低聲道:“我們就在隔壁,若是有事盡管來叫我們。”
景一點點頭,目送著青玉和紅綾進了隔壁的客房。
二人連門都沒有關,只是虛掩著,為的就是萬一有事能第一時間知道。
景一看著那一道門縫,感嘆地搖了搖頭。
怪不得未來少夫人那么喜歡這位青玉姑娘呢,瞧瞧人家這細心的,擱誰誰不喜歡?
客房里,薛姝將帕子浸透,先是把他額上沁出的汗珠擦干凈,蓋上一層涼毛巾,這才給他擦身。
指尖碰到那近乎灼熱的軀體,微微一顫。
薛姝抿了抿唇,手上的動作又放輕了許多。
夤夜寂靜無聲,屋里時不時響起的嘩嘩水聲卻幾乎持續了整個后半夜。
擦身子實在不是一件輕松的活,光是那來回浸帕子就夠累的了,而且只擦一遍還不管用,景行這燒總是剛退下去沒一會兒又燒起來,一燒起來,薛姝就又得給他擦一遍,如此反復幾次,水都換了三四遍,景行的燒才終于徹底退了下去。
這會兒,天好像都快亮了。
確定景行的燒是真的退了,薛姝才把那帕子扔到了一旁,搓了搓有些發紅的掌心,就這么直接趴在床邊睡了。
她真是連站起來爬上床的力氣和精力都沒有了。
薛姝一天一夜沒合眼,這眼睛剛一閉上,直接就睡了個不省人事。
窗外的天光越來越亮,一層薄薄的窗戶紙擋不住明亮的天光。
床上的人被這天光所擾,眼睫微微顫了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