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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延信目光一掃,道:“賀蘭臨漳身受重傷,絕不可能在眨眼間消失在此。”他的目光落到一旁半人高的荊棘林中,“總不會藏在荊棘里吧?這是想帶著滿身荊棘同我們同歸于盡?”
說著,他將手中長劍向空中一扔,抬手一握,朝荊棘林刺去。
荊棘隨著劍身搖晃幾下,歸于平靜。
老三先出手失利,老二白延文便找到了賀蘭臨漳真正的藏身地。
他冷笑著將銀絲彈射而出,可銀絲即將刺入斷崖邊緣時,卻軟軟垂落,活物一般向后一縮。
白延文眼皮一跳,怎么回事?
莫非是風?
賀蘭臨漳不可能帶著他們朝下山的路走,他絕不會堵死洛夕瑤的生路。
所以挑釁之后,他騎馬繞過石門,沖向山頂。
這里有凜冽的風,也有能讓人粉身碎骨的峭壁。
趁著白延文和白延信遲疑,賀蘭臨漳從靴中摸出匕首,飛身而起,刺向白延信身下的馬。
馬一驚,便不顧危險瘋跑起來。
白延信當即利落跳下馬,滾落在荊棘林旁,起來的時候還被扎傷了手。
他罵了一聲,怒氣沖沖地將長劍拔了起來。
白延文單手抱著被銀絲纏繞的陶罐,看著從峭壁處飛出的賀蘭臨漳,道:“你果然躲在下面。”
他沉聲提醒:“將圣旨給我,我可以給你一炷香時間讓你跑。”
賀蘭臨漳甩了甩手腕,搖頭道:“倘只有你一個,也不是不可以商量,可眼下……不行。別說一炷香,便是一個時辰,面對西大營的兵力,我也沒有把握逃脫。我只想好好活著,不是茍延殘喘。”
白延文皺眉道:“你野心勃勃,同洛夕瑤一起返回京城,定是想攪動風云,給你在漠北稱王留足時間。你沒有拋棄礦丁,也是因為你的野心和稱王的決心。我也是想要繼承東齊的人,你重諾,我亦然。半個時辰。”
賀蘭臨漳深深吸了一口氣,唇邊漾著一抹輕笑,“你可以,他呢?縱然騎兵小心,我也能聽到馬蹄聲。本是我們三個人的賭注,可西大營的人不還是跟來了?可見三皇子有自己的打算。”
“洛九娘拿出圣旨,便是想用它換你性命。你讓她先走是情誼,可你真死在這里,情誼便成為負累,你忍心嗎?”談條件不成,白延文立刻選擇動之以情。
“搶到,便是你的。”賀蘭臨漳退到懸崖邊,“先不遵守規則的是你們。不要同我說是三皇子一個人同西大營暗度陳倉,我不信你對此一無所知。何必呢?我并不信你,你也一樣。”
賀蘭臨漳知道不能再拖,不然只能對他更加不利,“來吧!你們是一起,還是一個一個來?”長刀挽了個刀花,直指白延文兄弟,“或者說……哪個想先死?”
“賀蘭臨漳,我讓你猖狂!”白延信從背后摸出一把小弩,舉起來便朝著賀蘭臨漳射去。
白延文飛身而上,朝躲避的賀蘭臨漳腰間伸出手。
鮮血四濺。
白延文捂住左肩急急后退,賀蘭臨漳也捂住腰腹重新站在崖邊,便是選擇遠攻的白延信也握住右手手腕,惡狠狠地盯著偷襲他的賀蘭臨漳,“你竟然用袖箭偷襲?”
賀蘭臨漳冷眼道:“彼此彼此。”
天忽然暗了下來。
一大片黑云遮住太陽,曹寬帶著西大營的兵馬將崖頂緩緩圍住。
等的便是他們。
賀蘭臨漳不顧曹寬的弓箭,朝他們丟出從洛夕瑤身上摸出來的白磷包。
弓箭射穿他肩膀的時候,他也用袖箭射穿白磷包,摻了毒的白磷隨風飄散,慘叫聲不絕于耳。
“抓住他,生死無論。”曹寬不理會白延文和白延信直接下令。
黑壓壓的兵馬朝賀蘭臨漳攻來。
賀蘭臨漳冷笑一聲,決絕地跳下懸崖。
“七哥!”洛夕瑤倏然坐起,咚的一聲撞到什么,又頭暈眼花地倒了回去。
好黑。
仔細聽,還有嗩吶的聲音傳來,只是仿佛隔了層什么,聲音悠遠又蒙眬。
身下在晃,是在船上?
不對,沒有水聲。
“王妃。”虛弱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白水?”洛夕瑤轉頭,瞇起眼睛,黑暗中果然有個熟悉的輪廓,“你聲音不對,你是發熱還是失血過多?”
“有些發熱,也可能失血過多。”
洛夕瑤冷靜道:“你傷在何處?”
白水一時竟回答不出。
她又問,“哪里還在流血?”
“右腿。”
洛夕瑤從頭發里摸銀針的時候,還順手摸了摸身側,給白水止血的時候,她低聲問:“我們在棺材里?這是在送葬的路上?”
“是。”白水道,“為防追兵,屬下不得不如此。這是一富戶的長輩合棺,所以足夠寬大。給了他們家小輩一些銀子,才藏了進來。”
“合棺要埋在何處?”
“縉云山脈也在柳城境內,從山上下來,便是柳城西郊。這家祖墳在懷遠縣,所以棺槨要一路到懷遠。”擔心她不知道懷遠縣在哪里,白水正要解釋,洛夕瑤便道:“懷遠縣……過了懷遠縣的安寧江,便是常泰鎮,是不是?”
“是。”
“和親隊伍要經過常泰鎮,七哥說過,沿途小鎮都會留下痕跡。斷崖下的河水,應該也通往安寧江。”洛夕瑤沒有問其他人都怎么樣,她只是讓白水知道,她要去常泰鎮,去那里等,卻那里找……
黑暗中的白水點了點頭,“相信大家都會平安到常泰鎮。”
“嗯。”
過了許久,嗩吶聲停了。
洛夕瑤輕聲道:“我昏睡了多久?這么快便到懷遠了?”
白水道:“兩個多時辰……”
“辛苦你了。”洛夕瑤冷靜道,“這家富戶竟趕夜路送長輩回鄉,原因不簡單。”
白水道:“倉促間,屬下想不到更好的辦法,并未查探太深。”
“沒關系。”洛夕瑤淡淡道,“不重要。”
一安靜下來,她便想到驚醒她的那個夢,仿若有人捏緊她的心臟般,讓她疼得額頭浮了一層汗,“你……”
白水平靜道:“一路下山,經過那條河,屬下沒有看到相熟的……人。”
也就是沒有熟悉的人的尸體。
洛夕瑤收緊的心緩緩放松,血液從殘破的心臟間流淌,命蠱一分為二,怎么可能沒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