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老夫人聽后對李嬤嬤說道,“看到沒有,人能得意一時,終究不能得意一世,可見天底下的事一飲一啄早有天定,就算相家人用卑劣的手段得到了鋪子,可終究無法做大做強,就像那螻蟻一般只能勉強求生罷了。反而是嚴家人進退得宜,這才是真正的胸襟和本事。”
李嬤嬤點了點頭,“老夫人說得是,要不怎么有句老話說善惡到頭終有報,人不報天還要報呢!”
唐老夫人幽幽嘆了口氣道,“相家以這種手段起家,不用想都知道是什么貨色。相氏耳濡目染,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燈了。偏偏就有那缺心眼的人把魚目當成了珍珠,八抬大轎娶回了家里,當做娘娘一般供了起來,我只要一想到這些就氣不打一處來,想想長房已逝的老太爺和老夫人,哪一個不是堂堂正正做人,沒想到生下這么一個不爭氣的兒子來。也是章氏命短死得早,若是她還活著,長房也不至于有這一天。”說到這里,她無奈地搖了搖頭,又指著吳介說道,“你奔波一路辛苦極了,坐下來說話吧。”低聲吩咐李嬤嬤給他倒了杯茶。
吳介恭恭敬敬的結果茶杯,感激地向老夫人道謝。李嬤嬤笑說道,“我和老夫人說慣了話,總是你一言我一語的,是不是把你的話又打斷了?”
吳介異常客氣地恭維了幾句,繼續說道,“我知道嚴家和相家的恩怨之后,心里琢磨著有些話冒冒失失去找旁人打聽只怕是打聽不到,還不如直接去問嚴家的人,像他們這種有世仇的人家,肯定會在暗中盯著對方家里的舉動,一旦相家有個什么風吹草動的,只怕第一個知道的就是嚴家。”
唐老夫人笑著道,“難為你年紀輕輕就知道借力打力,還能想到這一點,倒是十分的了不起了。”
吳介被贊揚得十分高興,“也是瞎貓碰上死耗子罷了,老話說強龍不壓地頭蛇,相家再不濟也在寧波混了幾輩人,我這么一個陌生人到人家的地盤去打聽私密,萬一要是引起相家的注意,以他們家為人處世的手段,只怕很難全身而退。我思來想去也只有這一個辦法可行,就開始暗中觀察嚴家的人行蹤。不過嚴家家教森嚴,如今當家人對子女要求極高,連帶著下人們做事也都小心謹慎,或許是因為當年曾經引狼入室的關系,所以近來極少與人走動交往,就像個不透風的鐵桶一般,想要打聽出什么有用的消息還真是不易。”
李嬤嬤好奇地問道,“那你是怎么做的?”
提起自己的辦法,吳介有些得意地說道,“我研究了半天,終于找到了一個合適下手的人。這人姓毛,是寧波一個連日子都要過不下去的窮酸鬼,每天的吃喝都要靠別人家接濟,按理說一個有手有腳的大活人,只要能吃苦肯定不會落到這步田地,偏偏這姓毛的人是個眼高于頂卻又沒什么能力的人,年輕的時候讀了不少書,可卻連個正經的營生也沒有,兒子得了病也無藥可醫,小小的年紀便一命嗚呼。他媳婦一看覺得跟著他不是長久之計,帶著女兒偷偷溜出了家門自此音訊全無。寧波的人都瞧不起他,便給他起個綽號叫‘毛舉人’,嘲諷他讀了一輩子的書,到最后卻身無旁騖,連個親人也沒有。他這人整日游手好閑,東家串完李家串,誰家的事情都知道一些,又因為嚴家是出了名的大好人,所以總是有事沒事去打秋風,和嚴家的大老爺處得也算不錯。”
唐老夫人聽到這里越發滿意,臉上情不自禁露出了幾分笑容。
吳介繼續道,“毛舉人家徒四壁吃上頓沒下頓,所以肯定見錢眼開,是可以利用買通之人。他和嚴家的關系不錯,走動得也勤,知道的事情肯定比外人更多一些。我仔細一琢磨,覺得可以從他的身上下手,所以故意裝作和他偶遇,在飯店里請他吃了一頓飯。他當時正餓得饑腸轆轆,見我大方,還以為碰上了什么冤大頭,想要從我身上得到更多的好處,十分地討好客氣,我見到他那樣一副嘴臉,心里說不出有多反感。”
唐老夫人道,“你如今年輕,又是初和這些人打交道,難免有些不適應。不過將來跟著治哥回上海之后,像這樣諂媚奉承的小人只怕日日都要打交道,提前熟悉一下也沒什么不好。”
吳介點了點頭,“我當時也是這樣想的,所以強壓抑住情緒和他攀談起來。毛舉人酒量著實不錯,喝了好幾壺酒才在我的試探下醉醺醺地說起話來。相家這一輩人里四男一女,只有相姨娘一個女兒,備受相老爺的喜歡,對她尤其得溺愛。等相姨娘到了成親的年紀之時,因為年輕貌美,又生得一股子狐媚妖嬈勁兒,所以雖然相家的風評名聲不好,但還是不少人家請了媒人上門提親。為此相老爺當時不知道有多得意,頗有幾分揚眉吐氣的感覺。還故意拿話刺激嚴家,可惜嚴家人根本不接他的招,氣得相老爺吹胡子瞪眼睛的。他不想委屈了女兒,所以挑來挑去沒一個看上眼的,那些被相家拒絕了的人家氣悶不過,難免要說些難聽的話,傳來傳去的就變成了相姨娘身有不足之癥,不是尋常人家的良配之選。相老爺聽說之后氣得生了一場大病,還放出話來,一定要給女兒找個貴婿,尋常人家肯定是不會嫁的。結果又過了兩年,貴婿的影子沒找著,登門的媒婆卻不見了蹤影。這時相老爺才反應過來不好,要是再耽擱下去,女兒就成了大姑娘,到時候還怎么找婆家呀?就這樣一來二去的,相姨娘就過了最好的年紀,只能一直養在家里,這也是為什么相姨娘最終會嫁給大老爺做妾的主要原因之一。”請下載app愛閱app最新內容
李嬤嬤聽著恍然大悟,“難怪呢,當初大老爺要娶相姨娘進門的時候我就琢磨著,相氏這個年紀還沒有嫁人,可別是有什么問題。等兩人成了親,相姨娘來給老夫人請安的時候,我見她身材曼妙,模樣也俊俏,帶著一股子風流相,難免覺得她嫁給大老爺是另有所圖,不然以她的模樣,怎么也不可能淪落到給人做妾的地步,更何況她和大老爺的年紀還差著一大截,怎么看都不般配。”
吳介道,“聽毛舉人說這位相姨娘在家做姑娘的時候,也不是個安分地主,經常和上頭的四個嫂子爭吵不說,還自命風流,總是和鋪子里的伙計勾勾搭搭的,被相老爺當場抓住了好幾次,可不管怎么說,她都是當面答應得好好的,轉過身來該干什么干什么,一點兒都沒有往心里去。當時那個叫羅秀春的人就在相家的雜貨鋪里做伙計,因為生得白凈俊俏,非常得相姨娘的喜歡。兩個人你儂我儂的,都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不過相老爺卻說什么也不肯答應,非要棒打鴛鴦,相姨娘一咬牙,便跟著羅秀春私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