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爺聽著就更滿意了,不過他怕這伙計隨便逢迎討好,賞了他幾個小錢后還是特意出門去茶館打聽了一番。結果只要聽到唐家二房幾個字,大家便不約而同地豎起了大拇指,滿口稱好。
李老爺不禁大為震驚。
能做到這個地步,可見唐家的家風是何其的嚴謹清正。再想到唐學蕘白凈斯文的樣貌,倒是和女兒也配得上。他頓時將這件事記在了心上,等張老爺和張自力從上海回來隔天登門拜訪的時候,他便忍不住多問了幾句。
唐家是張家未來的親家,別說唐家是真挑不出毛病,就算有什么不好,張老爺也不可能當著外人來說。何況他對唐家這門親家異常的滿意,自然是滿口稱贊。
李老爺聽著就更高興了。
張太太要給唐學蕘和李家六小姐牽線的事情張老爺聞所未聞,他自然什么也不知道。至于李老爺會為何如此關注唐家,張老爺也只當他對自己的親家好奇。
倒是一旁的張自力隱約猜到了母親忙忙碌碌的用意,再見李老爺對唐學蕘的事情如此好奇,他心里便大概有了個譜,順著李老爺的話道,“唐家能有今天,虧得有位見多識廣飽經風霜的老夫人,當年唐家老太爺去世的時候,家里的孩子們還小,要不是老夫人扛起了家業重擔,唐家這會兒還不知道什么樣呢。”又說了幾件從別人那里聽來的唐老夫人趣事。
李老爺又是驚奇又是佩服,聽得連連點頭,“家里有這樣一位老人幫著出謀劃策,肯定不會出什么差錯的。”
張自力又順帶著把唐氏從白家大歸后,唐家二話不說將這位出了門的姑太太接到家里生活,更是對她的子女悉心栽培,視如己出的事情說了。
李老爺聽完張大了嘴巴。
張老爺道,“老話說得好,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唐家能做到這一步,不管別人怎么說,我是非常佩服的。這得是何等的胸懷,才能不懼世人的眼光,挺起腰桿把自己的親人護在身邊啊?當初小兒和唐家定親的時候,不少人拿這件事說事兒,我卻絲毫沒有往往心里去。放著這樣有情有義的人家不要,難道要去找親人有難都視若無睹的人家結親嗎?那樣的人家又能養出什么好兒女來?”
“是啊是啊!”李老爺心悅誠服,“唐家的確是胸懷寬廣坦蕩之人,我聽了之后腦子里第一反應就是若是我有個妹子不容于婆家,我有沒有那份勇氣把她接到家里來,不顧外人的說三道四指指點點。”
“哈哈!”張老爺聞聲開懷大笑,“你這反應一點兒都不奇怪,當初第一次聽到這件事的時候,我的想法和你一模一樣。”
李老爺又好奇地問起唐家這位姑太太的人品。
女子不容于婆家要拖兒帶女的大歸到娘家來過日子,肯定是出了什么大事,不然也不可能走到這一步。而女子又本身就是弱勢,正常人一聽大概都會覺得是唐氏做錯了什么事,這才被婆家趕了出來。
張老爺正了正神色,認真又誠懇地說道,“李大哥,您比我年長,閱歷和見識也遠在我之上,我就改口稱您一聲大哥。我們都是生意人,生意場上的爾虞我詐明爭暗斗見識多了,更能明白這流言蜚語的厲害之處。明明芝麻大點兒的事情,可傳來傳去的到最后,事情就不受控制了。唐家這位姑太太被婆家趕出門,傳言肯定是不好聽的,不過她一個弱質女流,憑著一股子韌勁兒敢帶著兒女出來,這份勇氣就是令人欽佩的。時至今日,姑太太和婆家之間到底出了什么事兒,她從來也沒有出面澄清解釋過,頗有幾分清者自清濁者自濁的用意,我們做人親家的,更不會去好奇打聽這種私事了。不過姑太太的人品我是可以拿性命保證的,別的不說,我實在不相信唐老夫人養出的兒女,會做出什么不齒的齷齪之事來。俗話說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有如此剛強堅毅的母親,怎么也不會生出太差的兒女來。”
李老爺聽得心中一凜,“張老弟你這番話可謂是醍醐灌頂,讓我瞬間就清醒了不少。你說得沒錯,世上最厲害的刀子不是戰場上廝殺用的冷刃兵器,而是世人這條舌頭啊。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這傳來傳去得就變了本來的味道,有些事情寧愿相信自己的眼睛,也不能相信耳朵聽來的東西。”
“正是這個道理。”張老爺初見李老爺就覺得他魁梧威嚴,而且說話大刀金馬異常的豪爽,原本還覺得他大大咧咧沒什么心機,沒想到也是個心思細膩的人。他對李老爺的印象頓時大為改觀,臉上的笑容也更真誠了。
一直沒有插口的張自力則把前些日子唐氏身邊的仆婦兒子重病難醫,唐氏出面幫他求來了穆老大夫的事情一一說了,末了他還補充道,“經過這件事兒,外面對唐家姑太太的說法也改觀了不少,大家都說她重情重義,和那些視下人的生命如草芥,不管下人死活的人不一樣,到底是唐家養出來的姑娘,和唐老夫人一樣面慈心善。”
李老爺聽得萬分驚愕,他的注意力全落在了‘穆老大夫’四個字上。
張自力的話音剛落,李老爺便急忙問道,“唐家的姑太太怎么會認識穆老大夫呢?”
聲音透著幾分焦急。
張自力不明白他這是怎么了,只能認真地說道,“唐家姑太太之前生活在上海,和穆老大夫有些交情……”
話未說完,李老爺便一拍大腿跳了起來,“哎呀,我得老天爺呀!這可真是山重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實不相瞞,我這次拖家帶口的來杭州,本就是為了穆老大夫而來。之前聽到傳言說穆老大夫在杭州游山玩水,借居在了寶藥林。穆老大夫的醫術如今被傳得神乎其技,我夫人的身體又每況如下,我是被逼急了,無論如何都要試一試的,這才心急火燎的趕了過來,沒成想還是棋差一著撲了空,上海那邊有急診,穆老大夫被人三請四催的叫了回去,我跑到寶藥林去打聽,那邊的大夫跟我說穆老大夫出門在外從不接診,就算趕過來也沒什么用。我無奈之際,可又沒什么別的辦法,只能請了寶藥林的大夫幫著瞧瞧。不過我私下里看了眼他們開的藥方,和家里一直吃的藥沒什么區別,我正犯愁不知道該怎么才好呢。若是唐家的姑太太認得穆老大夫,能不能從中幫著牽個線,不然我們就算厚著臉皮找到上海去,也連穆老大夫的面都見不著。”
張自力一時語凝,暗暗責怪自己多嘴多舌,惹出這樣的事情來。
張老爺倒是沒有多說,笑著道,“唐家姑太太自從回到娘家后便不怎么出門,也很少與人打交道,倒是內人和她關系不錯,有幾分交情,這件事兒還是要交給她來辦才好,不然我們這幾個大男人,也沒辦法跑到人家內宅求到女眷的頭上。”
李老爺滿心歡喜,自然是連連點頭,“那就只能辛苦張太太跑一趟了!”
張自力回到家與張太太一說,張太太原本還有些為難,但聽張自力說張老爺似乎對唐學蕘十分滿意之后,又覺得這件事兒八成能行。
她這才登門一邊送消息,一邊求了唐氏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