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次日早晨，眾人也聚在一處用膳。
只是不見懷王的身影。
見王妃臉色很差，點蘇便猜到或許懷王又去辦什么差事去了。
不過幾人都心照不宣地沒有問起，誰也不想在這樣的時候惹王妃不高興。
早膳中有道糖裹士芝，也是淮安府一帶的小吃。
選的是個頭小的芋根，蒸熟后澆以桂漿佐食，甜而不惡，糯而不粘。
芋根口感軟糯，清香甜美。而桂漿又叫做糖桂花，取新鮮金桂洗凈，用糖及酸梅腌制而成，口感酸甜。
二者配在一起，便是甜中帶酸、酸中帶甜。
不僅口感絕佳，還開胃生津，食用后唇齒留香，頗受淮安一帶男女老少的喜愛。
不僅桑佑吃得十分歡喜，世子也嘗了好幾個。
等他們用過膳，懷王才滿身疲憊地回來。
只是連東西也沒顧得上吃，換下衣裳便差人請點蘇去了一趟。
點蘇心知是與這幾日懷王和知府等人忙的事情有關，并沒耽擱。
懷王征戰沙場多年，又替圣上辦了那么多事，能力自是不俗，如今能尋她來，必是真遇到什么怪異之事了。
書房中，懷王坐在書案前，著了一身絳紫繡仙鶴卷云紋闊袖華服，盡顯威嚴尊貴。
可那眉宇之間的黑氣和渾身的疲憊卻是怎么也掩不住的。
見點蘇進來，懷王抬手制止了她行禮的動作，語氣沉沉地道：“坐罷。”
世子蘇便在下首處的椅子上坐下，等著懷王開口。
懷王先是問道：“昨日你給本王那符是做什么用的？”
點蘇答道：“是一道趨吉避兇的靈符。”
懷王頷首，“難怪，昨日里險些受傷，最后有驚無險，那符卻化了灰了，想是起了效用。”
昨天那些人拼死抵抗，對付起來也是有些棘手的，若帶了傷回來，王妃又要心疼。
見王爺似乎在猶豫要不要開口，點蘇主動開口道：“王爺若有什么事，盡管直說便是。”
懷王聽了，眉頭微微皺著，良久才道：“這種事情，本來不應該與你說……”
他頓了頓，又解釋道：“并不是拿你當外人的意思，這些事情王妃與遠山也都不知曉。本王想著，這些事少一個人知道也就少一份危險，也免得叫你們跟著本王一起擔驚受怕。”
點蘇點點頭。
她自然理解懷王的難處。
那些關乎江山社稷的大事，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懷王繼續說：“只是這事實在太過蹊蹺了，我想著，還是讓你去瞧一瞧，也好知道鬧的什么事情，能更好的應對。”
點蘇道：“愿為王爺分憂。”
她日后既然要與世子在一起，便會好好尊敬懷王和王妃。
更何況，懷王和王妃待她很好，事事替她著想，該給的尊重給了，周到也給了。
如今這些事情于她而言并不麻煩，懷王既然與她說了，她斷然沒有推拒的道理。
而且即使懷王不同她說，若與鬼物有關，鬧得大了她也還是要管的。
懷王聽了這話，神色并不見松快。
本以為懷王會同她講一些今日發生的事情，但懷王只是道：“本王這便帶你去看看罷，看了，你或許就知道了。”
點蘇應了，就跟著懷王一起去了府衙的地牢里，樊將軍便領著人跟著。
這地牢是前些年才新建起來的，舊的那個因為年久失修，太過破舊，便拆掉了。
但點蘇走進去，還是看見了很多鬼魂四處飄蕩，偶爾帶起一陣寒涼的陰風，有些瘆人。
這樣的地方，陰氣總是更重些的。
可點蘇一進來，陰風什么的，立刻就都止了。
盡管點蘇收斂了身上的氣勢，可那些鬼物還是受了驚，一個個縮在角落里不敢再亂晃。
這原本陰暗可怖的牢房，好像一下子就成了普通的屋子，只是暗了些。
當然，眾人并沒察覺到這一絲絲的變故。
獄卒領著懷王等人穿過地牢，走到最里面的地方。
是一扇厚重的石門，此刻被濃濃的陰氣和死氣籠著，顯得有些詭譎。
不過這是在點蘇看來，常人是看不見這些的。
杜知府和沈同知就在門口候著，見到懷王和點蘇，便行個禮，讓人開門。
獄卒聽了，不知碰到何處，那門便緩緩升了上去。
獄卒便領著眾人朝里頭走去。
懷王道：“這里是水牢，關的都是大奸大惡之徒，還有些撬不開嘴的，就扔進來。”
點蘇知道懷王是在說給自己聽，便點了點頭。
又開了三道鐵門，才是真正關押犯人的地方。
那寒冷陰暗的水池之中，被精鐵分隔開好幾個隔間，每一個里頭此刻都吊著一個人，全是用鐵鐐銬扣著手腕提起來的。
那高度剛剛好，就讓水淹到下巴，只要他們低頭或者是掙扎的話，便會嗆水。
許是泡得太久了，這些人臉色蒼白，面部浮腫，瞧著已經要泡發了似的。
點蘇一見著這些人，眉頭就皺起來了，問：“他們原是些什么人？”
沈同知便道：“這些人正是臨川的賊寇，昨日被我們殺了，本來想將尸首帶回來查查他們的身份，可半道上忽然活了過來，還咬傷我們好幾個手下，像是瘋了一般，所以才關到這里來了。”
點蘇道：“這些人，都被惡鬼附身了。”
懷王聽了，沉聲問：“可是什么邪術故意而為之？”
“這倒不是。”點蘇解釋道：“臨川離戰場太近，十五之日，陰氣重，戰場上的亡靈便可離開死亡的地方，四處游蕩。許是恰好碰上了，便上演了這一出借尸還魂。”
“不過不必擔心，不是什么大事。”
說完，點蘇從小包袱里拿出幾張符紙來，抬手一撒。
她分明瞧著沒用多大的力氣，那符紙卻越過水面，貼在了那些人的額頭上。
只見點蘇雙手結印，變換了幾個手勢，那符咒就燃燒起來。
等符咒燒完了，那些人也全都斷了氣。
看著那些被逼出來的惡鬼，點蘇抬手收了，并沒放進骨燈里去。
這些鬼都是死了很久的，在戰場上吞噬了太多的惡念和污濁之氣，她嫌他們污了她的燈。
做完這一切，點蘇便道：“已經好了。”
見幾人神色晦暗，點蘇便道：“諸位不必擔心，這樣的事情極少發生，許是當是血氣太重，才會把這些惡鬼吸引過來的，沒什么要緊。”
眾人這才松了口氣。
此事了了，剩余的就不是點蘇要管的了。
她本想離開，卻被杜知府和沈同知留下來。
點蘇猜測許是因為程嘉之的事情，便多留了片刻。
沈同知將程嘉之托夢的事情說了，道，“那程嘉之的事情就是不久前才發生的，此后也相繼出了許多溺亡的案子，在下想著這夢里程嘉之所言蹊蹺，便趁著今日的機會問一問姑娘。”
杜知府雖然沒開口，但也是支楞著耳朵，等著點蘇的回答。
見他這樣，點蘇就知道分明他自己也想問，卻又拉不下臉，所以就差使同知大人來問，只覺好笑。
這老頭，都與她相識這么久，也打過幾次交道了，怎么還是這個脾氣？
架子不肯放，傲嬌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