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戌泱長街燈如白晝,人聲鼎沸。
雜耍表演進行的如火如荼,大呼小叫的喝彩聲中,程故鳶和沈月兒不急不慢的沿途觀賞,身邊跟著兩名武婢兩名女使,只慢慢走著。
忽聽街那頭傳來熱火朝天的喝彩叫好聲。
兩人便相約著去看看。
“故鳶姐姐今日瞧著興致不高?是因為我二哥哥?”沈月兒一路瞟了程故鳶不知多少眼,終于忍不住發問。
程故鳶怔了一下,道:“月兒妹妹說錯了,我哪兒會因為他心情不好。”
沈月兒遲疑道:“是嗎?”不信。
程故鳶道:“當然了。”
沈月兒嘆道:“那就可惜了,我還以為能替故鳶姐姐分擔幾分煩惱的。”
程故鳶思忖片刻,神色別扭道:“其實確實有一件事。”
沈月兒暗暗得逞一笑,正色道:“是關于二哥哥和泠霧妹妹的?”
程故鳶緩緩垂下眼眸,默認。
“說起來二哥哥之前是心悅過泠霧妹妹,不過那也是之前了。”沈月兒莞爾道,“二哥哥從小遇事理智。記得在我很小的時候,二哥哥很喜歡跟隨大哥哥一同去軍營,那時軍營上下都說日后我二哥哥一定是個不輸大伯父那樣的將軍,我二哥哥很高興,揚言日后要做一方將軍,守衛百姓。”
程故鳶道:“這我知道,后來我去了九曲城,他卻漸漸成了京城紈绔,聽說時我還挺驚訝的。”
沈月兒道:“是啊,因為那時大伯父過世,寧北侯府本在朝堂上搖搖欲墜,我大哥哥卻硬生生拿下九曲雄虎城,穩住了寧北侯府。陛下忌憚世家大族,尤其是手握兵權的武將,是以,寧北侯府有大哥哥一人就足夠了。”
程故鳶皺了皺眉,道:“他就這么放棄了?”
沈月兒道:“故鳶姐姐別看如今的寧北侯府權勢滔天,在那幾年卻是過得極艱難,所有人都視寧北侯府為眼中釘,肉中刺,加上陛下有令,世家中直系子弟不同朝,二哥哥除了藏拙并無第二個選擇。”
“后來陛下要選觀風使,母親和父親都很高興,能為國效力,游歷昭國,不管哪一個目的都是二哥哥最渴望。”
程故鳶擰了一下眉頭,故意不屑道:“最渴望?我看未必,那時璟延不挺猶豫的?”
沈月兒沉默,道:“……大抵是因為泠霧妹妹吧。”
程故鳶垮下臉,不語。
沈月兒捂嘴一笑:“只可惜啊郎有情,妾無意,說起來那次二哥哥還是難得不理智一回呢。不過二哥哥后來應該也想通了,否則就不會請旨任職的。”
程故鳶沉默,別過臉去看河邊絢爛的走馬燈,似乎是不想繼續這個話題。
“其實,說起來我還是覺著故鳶姐姐和二哥哥般配。”
程故鳶回過頭,道:“為何?”
沈月兒眼睛彎成月牙,誠懇回道:“因為只有故鳶姐姐才能不顧一切陪著二哥哥做他想做的事。”
長街忽起嚷嚷聲——“猜燈謎嘍!贏彩頭嘍!”
行人聞聲,紛紛往聲源處移動。
酒樓外設了一座高臺,高臺上掛滿了各色燈籠,燈籠上寫著字,高臺地下圍了不少人,都在等老板敲鑼開場。
程故鳶順著行人來到高臺下。沈月兒并不感興趣,轉而去隔壁聽說書人說故事去了。
“咚——”一記鑼響。
“今日是除夕,為迎接新年,賢禾酒樓特設一百盞燈謎,底下各位多來猜猜,猜中最多者,既可贏得酒樓百年佳釀!”
話落,底下一片嘩然。
“這些燈謎可是有點意思。”
“這家酒樓的佳釀出了名的名貴,酒樓老板居然這么輕易就拿出當彩頭。”
程故鳶仰著脖子,細細望著高臺上一盞盞燈籠,正覺著茫然之際,身側卻突然來了一個身影。
“一只黑狗,不叫不吼。猜一字?”
清亮的男聲在頭頂響起,她聞聲愣了一下,偏頭看去,就見沈辭站在離她半米距離之外,肩背挺直,長發高束,一襲磚紅色錦袍在燈籠火光照耀下泛著點點紅暈。
發現程故鳶呆呆望著他,沈辭偏低下腦袋,別扭道:“怎么看著我做甚,我臉上有燈謎?”
程故鳶回過神,冷著臉啐道:“誰看你了。”
“沒看我,那你眼巴巴望著的是誰?”沈辭不依不饒的嗤道。
“望一個傻子。”程故鳶道。
程故鳶懶得再理他,轉頭繼續望著那些燈謎,一眼就瞧見方才沈辭念出來的那盞——一只黑狗,不吼不叫。
她蹙眉想了想,卻無果。
“……默。”沈辭觀她神色,解惑道。
程故鳶冷瞥了他一眼,雙手交織攏進繡錦披風中,嗔道:“誰讓你多管閑事,我自己也可以猜中的。”
沈辭懶洋洋道:“就你這腦子,還想贏彩頭?”
程故鳶一口老血差點噴出,忿忿轉身就要離開,剛踏出一步,肩膀就被一只手扣了回去。
“開個玩笑,你還真生氣了。”沈辭將她拉回身前,對視而站。
程故鳶小臉漲通紅,卻不是因為害羞,惡狠狠瞪著沈辭道:“又是開玩笑,沈璟延,在你心里我才是那個玩笑。”
說罷,程故鳶一掌拍下沈辭禁錮她肩膀的手,逆著行人一直往前去,沒走幾步,沈辭就追了上來。
“程故鳶,你這人脾氣挺大的,我何時把你當玩笑了?”沈辭一本正經,不再嬉皮笑臉。
程故鳶聽他這話,火氣更大,她生了一天的氣,結果這人壓根兒就沒察覺。
她哼道:“是,你是沒把我當玩笑,一聽越大人說要來余蘇城,你是比誰都高興。”
沈辭眉心蹙了蹙,道:“瞧著你和祖母聊天時也沒喪著臉。”
程故鳶一噎,支吾道:“那…那怎么能一樣,我高興是因為見到沈老太太,你高興是因為什么自己心里清楚,干嘛要把我和你混為一談。”
沈辭眉梢一挑,這才明白程故鳶話中意思,心中生了戲謔,說道:“是啊,我高興還真跟你不太一樣。”
程故鳶暗暗氣結。
就在這個時候,一輛馬車從人群中沖了出來。
“讓一下,還請讓一下!”那車夫急色道。
行人被突然來的變故嚇得四下亂竄,程故鳶尋聲回頭,卻在毫無防備中被人狠狠從背后撞了一下,朝地上倒去。
沈辭見狀,隨即迅速抓住她的一只手臂,將女子往自己懷中壓去,單臂箍住女子身子,不疾不徐地朝街道邊退去。
少年不算強壯的身材,臂膀卻猶如銅墻鐵壁,程故鳶整個人都僵住了,任沈辭將她帶離人渦中。
“怎么了?”沈辭見她一直呆愣著,問道。
“沒…沒什么。”程故鳶紅著臉,之前窩在心里的怨氣在此刻消散。
“既然沒事,那就繼續解燈謎吧,越大人不是喜歡喝酒嗎,這彩頭可不能讓出去。”
沈辭拉著程故鳶又回到高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