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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湛冷瞥了一眼對面的葉泠霧,見她目光上下打量著鄭兒卻反應平平,神色復雜道:“先放下,回院子。”
鄭兒語氣委屈道:“侯爺,可是方才主母還讓奴婢陪您去赴花月夜宴呢。”
“花月夜宴?”沈老太太皺了一下眉,“你不是不喜歡熱鬧,怎還想著赴宴?”
沈湛道:“知州府下的帖,不好不去。”
沈老太太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道:“既如此,何不帶個女使在身側照顧?”
鄭兒臉色一喜,卻聽沈湛道:“不需要。”
沈老太太不好強求,又看向鄭兒道:“侯爺既然不需要,那你就先回院子吧。”
“……是。”鄭兒一臉不情愿地離開。
待人走后,沈盼兒看熱鬧不嫌事的說道:“那位鄭兒姐姐看著好生伶俐,還不知她進大哥哥院子多久了?”
沈湛看了她一眼,道:“三妹妹喜歡,那就送與你?”
“……”沈盼兒立刻不再說話。
沈老太太笑呵呵道:“盼兒哪能要你母親安排伺候你的女使,挽舟你啊今年也二十有二了,你母親常常跟我抱怨院子里無人陪伴,你啊也是該早日成親娶妻生子,讓你母親院子不那么冷清才是。”
沈湛敷衍道:“祖母說的孫兒記在心上。”
“光是記在心上有什么用,落在實處方才好。”沈老太太鏗聲道。
沈湛沉著臉不發一。
氣氛微妙,沈月兒趕緊道:“祖母還是少操心大哥哥了,昨日母親來信說二哥哥過不了幾日也要到余蘇城呢。”
聞言,葉泠霧倏時抬起頭;沈老太太亦是臉色一喜:“他要來余蘇城?”
沈月兒道:“是啊祖母,若是趕上除夕的話,那就真熱鬧了。”
話題岔開,一屋子人又說了幾句就散了。
葉泠霧閑來無事,想著去東院問候一下樓昭嬈。走出側院,直入一條側門小徑,卻被一只手拽進了別院小花園。
還沒來得及出聲,葉泠霧就對上一陰鷙的眼神,男人眼睛暗黑的深不可測,身上自然迸發威勢,高大的身形宛如大山般壓下來。
葉泠霧半晌才回過神,“侯、侯爺,你找我有事嗎?”
沈湛細細看著葉泠霧,眼神幽深漆黑,緩緩道:“我對你不好嗎?”
葉泠霧滿是不解,不禁反問道:“侯爺怎么突然會問我這個問題?”
“你說你不嫁武將,是我對你不夠好,才讓你有那么多顧慮。”沈湛盯著她的眼睛一動不動,端的是她不語便不罷休的架勢。
其實在聽到葉泠霧說嫁給誰都無所謂時,沈湛不僅覺得她與沈辭不是一路人,更與自己也不是。
而他原本也打算去了南域就將葉泠霧慢慢忘掉,再不見面的兩個月里他也做到了,可是就在再看見葉泠霧的那一刻,他整顆心都像是被人攥緊了一般。
他從沒想過,有一天,自己還會費勁心思去試探一個姑娘家的心。饒是他從不沉浸感情之事,他也明白,自己是真的栽在她身上了。
葉泠霧一直不吱聲,不知如何開口。
她的顧慮可太多了,沈老太太,嘉儀長公主,母親和沈老侯爺……這些都是她不愿意去面對的顧慮。
沈湛看著她眸光里難以抑制的愁色,心里涌入了一絲慌亂,說道:“看來我對你還真不好,以至于卿卿遲疑許久也不愿意回答我。”
“沒有,”葉泠霧囁喏道。
這話問的就跟她是只白眼狼似的,回答好不是,回答不好也不是。
“沒有什么?”沈湛咄咄道。
葉泠霧低頭不語,沈湛就靜靜等著,只用沉寂的壓力逼迫著她說話,葉泠霧終于吃不過,輕輕嘆氣道:“侯爺待我很好,幾次救我于危難,只是……感情的事勉強不得。”
最后一句話幾乎輕不可聞。
沈湛眼神閃動,道:“你覺得我是在勉強你,覺得我對你的好反倒讓你為難?”說完最后一個字,落在她手腕上的手,便不由自主地在縮緊。
這力道好像在同她說,你敢點頭試試。
葉泠霧被壓迫的快喘不過氣,見男人臉黑如鍋底,眼中陰云密布,忙回道:“沒有,侯爺誤會了。”
誤會,是誤會嗎?
沈湛心不禁一沉。
他不是不知她心里是怵他的,無論如何溫柔對待,她也不肯毫無保留的相信,活了二十多載,沈湛從沒想過,有一天會為一個姑娘牽腸掛肚的。
堂堂寧北侯府的侯爺,世上眼里梟雄人物,從小到大,受的都是旁人爭先恐后的巴結,何曾這樣被人牽著鼻子走過。
——“喲,我來的可不巧了。”
一記女聲打斷了二人之間凝固的氣氛。
葉泠霧回頭看去,就見樓昭嬈好整以暇地站在入園口的臺階上,腦袋頓時嗡的一聲,神色不自然地低下頭。
沈湛倒是十分鎮定,將葉泠霧攔在身后,看向樓昭嬈的眼神冷淡,“樓姑娘怎么又出東院了?”
樓昭嬈絲毫不懼,回道:“整日待在東院悶豆芽,還不能出來走走了?”
沈湛不語,低頭看了眼身側的少女,小聲道:“府外還有要事在身,有些話今晚回來再說。”
目送著沈湛漸行漸遠,樓昭嬈原本還算正經的神色就變了,看向葉泠霧時嘴角勾起一抹壞笑,道:“以前別人說侯爺喜歡你,老太太有意納你進府,我當時還不相信呢,現在看來還是真的了?”
葉泠霧詫異,道:“樓姐姐聽誰胡說的,老太太何時有意了。”
“胡說?以前我倒也覺得是胡說,現在嘛……”樓昭嬈意有所指地笑了笑,隨后又說道,“那姑娘好像跟你一樣是養在沈老太太膝下的,叫什么名字我忘了,不過既然是養在沈老太太膝下的,這話也是有三分可信。”
“蘭姝姐姐?”葉泠霧疑惑。
“對對對,就是姜蘭姝,看我這腦子連她都給忘了。”樓昭嬈一臉恍然。
葉泠霧攏攏身上的披風,上前幾步一臉正經道:“蘭姝姐姐怎么會突然跟你說這個?”
樓昭嬈道:“我不是早跟你說過那姑娘心思不簡單嗎,當初若不是她胡說些話,季悠湖上小郡主何至于讓我還有那幾個上趕著巴結的姑娘為難你啊。”
葉泠霧衣袖下的手攥緊,隨即又泄氣的松開,罷了,這么久的事了她還能如何追究,何況現在姜蘭姝可都是伯爵府大娘子了,她想為難都不夠格。
“怎么,剛剛侯爺在你耳邊小聲說什么悄悄話?沒想到啊葉泠霧,你這丫頭居然還能攀上寧北……”
話音戛然而止。
葉泠霧緊緊捂住她的嘴,道:“樓姐姐慎言,我與侯爺可是之間清清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