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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昭嬈拍開葉泠霧的手道:“你少蒙我了,侯爺看你的眼神可不算清白,再說你們要是清清白白的,干嘛來這無人小別院說話,不是私會是什么?”
“……”葉泠霧頓覺有嘴說不清。
“算了,我也不跟瞎扯,我還有別的事要做。”樓昭嬈說著轉身就要走。
夜色暗涌,小徑路窄而幽深,綠竹亭的后面,便是譚云閣。
正屋內坐滿了女眷,珠光寶氣充滿一室,但卻十分寂靜,暖爐里的炭火燒得正旺,只聽夜子時的梆子從外墻悠悠飄來。
秦明玉急得眉頭緊蹙,目光來回不停的朝門口望去,道:“母親,你說挽舟他不會出事吧?”
在沈湛出府前,黑旗衛將整個宅邸圍了起來,更反常的是,他還將平日貼身隨行的岳揚秦霄都留在外院。
“會出什么事,你就別瞎想了。”沈老太太表面很淡然,然而細細看她捻佛珠速度,就已暴露她焦躁的內心。
秦明玉道:“怎么能不出事,你說他莫名其妙的干嘛讓秦校尉將宅邸圍起來,連岳揚也留下守著外院,獨獨他自己去赴那個什么花月夜宴,我看那就是個鴻門宴。”
沈盼兒道:“大伯母,您就別擔心大哥哥了,大哥哥身手不凡,鴻門宴哪能難得住他。”
沈月兒附和:“是啊大伯母,三姐姐說的不錯,大哥哥肯定沒事的,這么晚沒回來許是吃酒吃醉了。”
兩個姑娘心中也是著急的,按常理來說,沈湛出行,必定會帶上岳揚的,可今晚赴宴卻只身一人,著實古怪。
不多時,外頭傳來凌亂的腳步聲,探春撩開暖簾走了進來,一臉慌亂道:“不好了老太太,不好了主母,方才外院傳來消息,說是……說是冬日宴出席刺客,岳揚小將軍和秦校尉都已趕過去,但據趕回來報信的小廝說,花月夜宴上……死了好多人。”
眾人聞言大震。沈老太太手里的佛珠都掉在了地上,二房兩個姑娘嚇得回不過神,葉泠霧倒是很快反應過來,還替沈老太太撿起佛珠。
“什么?!”秦明玉突的站起身。
探春深深低下頭,萬分恭敬的復述道:“岳揚小將軍說,小半刻前城東一樓突發大火,正是舉辦花月夜宴方向,秦校尉帶著黑旗衛趕到時大門緊閉著。知州府幾位大人還有余蘇城好些名門家主君都還在里面,進去后滿地、滿地都是尸體。”
“主母!”
“大伯母!”
屋內慌作一團,好在沈盼兒和福媽媽身手敏捷,連忙將嚇昏過去的秦明玉給摟住。
沈老太太掩蓋不住臉上的慌色,道:“快把主母扶進屋子里休息,喜鵲你去熬碗安神湯來!”
說完這些話,沈老太太也忍不住脫力的一個趔趄,葉泠霧嚇得趕緊攙扶道:“老太太,您也快去歇息吧,馬上就是凌晨了。”
沈老太太硬著一口氣,微喘道:“不行,我得等著他們把挽舟帶回來。”
宣嬤嬤道:“老太太就別等了,您還是小心著身子為好,老奴扶著您進去歇息,至于侯爺……”
“泠霧替您守著,”葉泠霧接話道,“老太太放心去休息,侯爺只要一回來泠霧定會第一時間去通知您。”
沈月兒兩步上前,道:“是啊,祖母,您可別熬壞身子了,外院有泠霧妹妹和我,您放心去睡吧。”
沈老太太猶豫不決,宣嬤嬤卻先強勢的一面拉著她往里屋去,一面道:“老太太,有秦校尉和岳揚小將軍在,侯爺不會出事的,您就放心隨老奴就歇息。”
屋內慌慌作散。
葉泠霧和沈月兒急忙趕去外院,才發現外院高墻每三步站著一個黑旗衛,大門內更是守著整整四列黑衣黑甲。
整個外院圍得似鐵桶一般。
不似尋常夜晚。
廳堂內。
絨秀將火折子吹燃,點亮兩盞燭臺,周圍才亮堂起來。
屋內沒有暖爐,葉泠霧和沈月兒只能捧著湯婆子干坐著。
“四姑要不先回屋吧,這廳堂挺冷的,有我在這等著就夠了。”葉泠霧猶豫了好一會兒才開口。
沈月兒搖搖頭,偏頭看著門口,輕輕嘆了一口氣道:“泠霧妹妹,你說大哥哥會沒事吧。”
葉泠霧道:“這是自然,侯爺驍勇善戰,什么大風大浪沒見過,區區刺客罷了,定傷不了他的。”
沈月兒勉強一笑,呢喃道:“這可不一定。”
葉泠霧偏過頭看著她,目露疑惑。
沈月兒默了許久,久到葉泠霧以為她不會再說話時,才聽她又說道:“泠霧妹妹別看今日大伯母只是聽到個消息就急昏厥,其實大伯母以前很堅強,很樂觀的。”
“身為武將,保家衛國,戰死沙場實為常事,我祖父和大伯父皆是此結局。依稀記得大伯父死時,大伯母哭了許久連連病了好幾月,偏偏那時候九曲雄虎城戰事吃緊,大哥哥不得不奉命上戰場。”
“那時昭國兵弱,大哥哥在領著千余精銳卻還是在雄虎城遇難,九死一生,最后還是程大將軍及時出現,否則……怕不止大哥哥,就連大伯母也挺不過那年初夏。”
沈月兒眼角流下一滴淚,她抬手輕輕抹去。
葉泠霧心直墜而下,微張著嘴巴說不出話來。
沈月兒勉強一笑:“其實我很同意泠霧妹妹那日說不嫁武將的說法,其實我也不愿意,畢竟生離死別是人生最痛的。”
葉泠霧沉默的緩緩垂眸。
天邊漸漸泛白,云層靜移,兩人就這么坐在外院廳堂,湯婆子都換了兩個。
百里主君出事第七日。
直到快要雞鳴時,才忽聞一陣轔轔之聲。
葉泠霧只手撐在手心的腦袋頓時抬起,與身側的沈月兒相視一眼后,急匆匆就朝大門去。
沈月兒更是著急,不復往日淑女形象,提著裙擺跑在最前,看見大門吱吱呀呀的緩緩推開,門還未完全打開,就見一高壯身影直接奔了進來。
“……快去請大夫!”
葉泠霧聞言,站定后才看清奔跑進來的人是秦校尉,而他背上還背著一人,沒看清背上那人的面容,葉泠霧都知道是沈湛。
那身玄色錦袍,她不會看錯。
秦霄背著人從葉泠霧身側經過,空氣中瞬間彌漫起一股濃濃的血腥味,她的目光隨之看去,才看見沈湛身上渾身是傷,就連臉上也有血跡。
葉泠霧腦袋里“嗡”了一聲,臉色驟變,愣了半秒才反應過來,連忙叫小廝出府請大夫,自己則先去了譚云閣通知沈老太太。
老人家近些日身子不舒服,行動較以前遲緩不少想,可一聽沈湛回來的消息卻十分利落的去了青竹閣。
秦明玉也不例外,本還昏在床榻上,一聽女使說沈湛受了傷,腦袋立刻不昏了一馬當先走在最前頭。
屋內一擁而進許多人。
葉泠霧跟著沈老太太和宣嬤嬤堪堪才到,就聽里面傳來秦明玉的哭聲,三人加快步伐進去,就見床榻邊圍滿了人,或坐或站。
——“我的兒啊!……大夫呢?大夫怎么還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