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教學樓到宿舍,以普通成年人的步幅和步頻,大約需要十至十五分鐘。
陸悠卻硬生生走了一節課。
和沈余音聊完,爺爺奶奶無縫銜接上,輪番愛的問候。
待到電話掛斷,陸悠感覺整張臉都被風吹麻木了,就好像舊時因信號不好而出現雪花屏的電視,沙沙的。
陸悠揉了揉臉頰,獨自感慨。
“以后冬天的電話還是到室內再接吧!”
不多時,陸悠回到宿舍。
掏出鑰匙打開門,除了張志創和畢楊德,還有一道預料之外的身影,正忙活著收拾床鋪。
“老宮?”
宮慶抬頭看向陸悠,報以微笑。
“新年好,大神!”
“新年好。”陸悠反手關門,笑著問道:“幾點到的?”
“就比你早了十分鐘。”
陸悠走到宮慶旁邊,看著眼前的床鋪,原本空無一物的木床板,現在鋪了一張厚床墊,床墊上床套、被子、枕頭散亂堆積。
“你不是說開學那天才返校嗎,怎么今天就過來了?”
宮慶展開床套,找準長短邊,往床墊上套,隨口道:“許久不見兄弟們,甚是想念,就提前一天買機票過來了。”
“你這話,自己信嗎?”
“我說的,我當然信!”宮慶咧嘴笑道。
在陸悠的注視下,宮慶沒一會功夫鋪好了床套。
他站直身,拍拍手,道:“大神,你回來得正好,我給兄弟們每人都帶了一件禮物,看看合不合你們的心意。”
聽到有禮物,在各自坐位前,各做各事的畢楊德和張志創齊齊回過頭來。
“哎呀,來就來嘛,還帶什么禮物?又不是第一天認識,多見外啊!”張志創嘴上說著,人已經迫不及待的靠了過來
宮慶來到自個書桌前,翻開書包,掏出兩個方形長條盒遞給張志創。
“給,痔瘡,這是你的。”
張志創伸手接過,來回翻看幾眼,疑惑道:“什么來的,護膚品嗎?”
宮慶食指點了點自己的臉,道:“洗面奶,進口貨,性質溫和,不刺激皮膚,能有效控油祛痘。正常情況,早晚洗一次,如果皮膚出油多,就早中晚。”
“喲,對我還真有用!”
接著,宮慶梅開二度,又掏出兩個長條盒,不過體積要大上許多。
“大神,這是鈦金屬保溫杯,具有抑菌、耐腐蝕、抗酸堿等功效,而且攜帶輕便,不容易有異味,你和牢畢一人一個。”
“有心了。”
宮慶送的禮物,瞅準了每個人的特點,張志創的臉隔三差五就爆痘,陸悠和畢楊德有鍛煉的習慣,不可謂不花心思。
陸悠拿起其中一個長條盒,問道:“我能打開看一下嗎?”
“當然可以。”
陸悠撕掉塑封,打開盒子,抽出一個通體銀色的保溫杯子。
在燈光的照射下,好似撒了一層寶石碎渣的花紋展現出布靈布靈的質感。
嗯……唐婉肯定喜歡這玩意。
這時,張志創湊到陸悠旁邊,一手搭上他的肩膀。
“陸哥,你瞧人家老宮多懂事,知道返校給兄弟們帶禮物,增進感情,你怎么不學一下呢?”
陸悠瞥了張志創一眼,將保溫杯重新放回包裝盒,道:“我不是請你們喝奶茶了?而且你還一個人喝了兩杯。”
“奶茶算個啥呀!好歹整點土特產吧?”
“你不是羊城土著?這么多年還沒吃膩羊城的東西?”
張志創一時愣住,他忘記陸悠和他一樣都是羊城人了。
“我是吃膩了,可老宮和小畢沒有啊!你得考慮人民群眾的感受。”
陸悠想了想,覺得有點道理。
“行吧!等五六月份,到時荔枝龍眼上市,我叫我爸媽郵兩箱過來。”
“大神,你那邊原產地的荔枝龍眼,價格是不是很便宜?”畢楊德問道。
張志創接過話,解釋道:“看產量和品種,還看你買多少。產量高的年份,普遍價格低。你一次性買得多,賣家也會適當降低價格。”
“我家在粵西承包了幾片果園,每年的荔枝龍眼都是我爸媽從果園那統一采購,大部分送人,小部分自個吃。你問我價格,我只能說,不清楚。”
陸悠這番話引起宮慶的注意。
“你家承包的果園接單嗎?”
“送上門的生意不做,沒道理的。”
“我爸還有他一些老總朋友都愛吃荔枝,也有送人需求,要的量可能比較多。”
“大概要多少?”
“百箱起步。”
“你等等,我找我爸要果園負責人的聯系方式。”陸悠從口袋里掏出手機。
“你家荔枝都有哪些品種?”
“還挺多的。”陸悠沉吟片刻,道:“我記憶中吃過的有掛綠、桂味、糯米糍、白糖罌。其他品種應該也有,你自己問問。”
“好。”
站著如嘍啰的畢楊德和張志創面面相覷,皆看到對方眼中茫然。
“小畢,你看懂了嗎?”
畢楊德搖搖頭,回道:“看不懂,或許這就是富家子弟真正的交流方式。”
聽著兩人的對話,宮慶一陣好笑。
“百來箱荔枝,頂天也就萬把塊,又不多,至于么?”
“萬把塊,也就?”張志創拽著畢楊德退開幾步,一副羞與為伍的模樣,“嘖嘖嘖,小畢,這兩個都是不把錢當錢的富哥,和我們不是一個階級,不跟他們玩。”
畢楊德卻是微微頷首,道:“萬把塊,的確不算貴。”
“,原來你是潛藏在群眾中的壞人!”
要聯系方式的過程很順利。
陸悠消息發出去,陸見言一分鐘內就把果園負責人的vx轉發過來,陸悠再轉發給宮慶,宮慶轉發給他老爸。
一樁小生意,就此有了開頭。
“對了,老宮。”陸悠收起手機,道:“你準備什么時候去找肖教授?”
“沒事我找肖教授干嘛,請他喝茶嗎?”宮慶不解道。
“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宮慶更懵了。
“你倆沒告訴他?”陸悠看向畢楊德和張志創。
張志創先發制人,指著畢楊德說道:“我以為小畢說了。”
畢楊德朝宮慶投去歉意的眼神,道:“我也以為你倆說了。”
“別擱這踢皮球,當謎語人了!直接點,告訴我發生啥事!”宮慶急得想打人。
陸悠隨后說道:“是指導老師的事,肖教授要你親自去找他聊。”
一聽要走一趟,宮慶頓時不爽,問道:“為什么?我不是讓你們替我轉告嗎?你們沒說?”
“正是因為我們轉告了,肖教授才要你親自去的。說什么,拜托別人做事得親自去才有誠意,不能推給別人。”宮慶補充道。
“嘖,這老登,真煩人吶!”
教學樓內。
看著唐婉在眼皮底下溜走,自己卻被卡在過道無可奈何,于貞氣得咬牙切齒,精致的面容隱隱扭曲。
好不容易跑出教室,走廊上早已不見唐婉的蹤影。
“唐婉,你跑得了和尚,還跑得了廟不成?”
于貞深吸一口氣,壓下翻滾的情緒,轉身返回教室。
講臺上,宋蕪和秦闋講著話。
“接下來兩個多月,唐婉就跟著你了,時間緊,任務重,勞煩你多帶她一下。”
“嗯,我會的。”
于貞不管不顧,徑直上去打斷。
“宋蕪!你今天必須把話給我講清楚,不然別想踏出這間教室門!”
于貞怒拍桌面,劇烈的聲響引得周圍人投來視線。
宋蕪眉頭微蹙,不動聲色的朝秦闋遞了個眼神。
秦闋心領神會,無聲退下,將周圍的學生會成員驅散開。
不多時,教室內只剩宋蕪、秦闋、于貞三人。
宋蕪一如既往的面無表情,語氣平淡的問道:“于貞,你是不滿組織的安排嗎?”
“難道我應該滿意嗎?”于貞毫不畏懼的與宋蕪對視,眼中噴薄著怒火,“唐婉的職位本來是屬于我的,你憑什么給她?”
“這是組織內部經過商討一致作出的決定,也獲得了校領導的認可,如果你有異議,”宋蕪抬手朝教室前門虛引,“可以找校領導反饋,我不攔你。”
“不要給我打官腔,我不想聽!”于貞的聲音響遍整個教室。
宋蕪情緒依舊穩定,平靜的問道:“你想聽什么?”
“一個合理的理由。”
“十次活動,八次遲到,兩次找人頂替,到場后消極怠工,本職工作不做推給他人,自己跑去玩樂,活動未結束提前退場,部門內多人抱怨,這些理由足夠嗎?”
“我平日學習很忙,時間不多,而且我是女生,你就不能包容一下?”
宋蕪如死水般沉寂表情出現了片刻的波動。
“部門每個人都是學生,誰學習不忙?被你推脫工作的人,缺少女生了?”
“那唐婉,一個大一新生,人不多認識幾個,坐我的位置能服眾嗎?”
“比你能。”
兩人不再開口,彼此冷眼對峙,氣氛愈發沉重。
突然,于貞發出一聲譏諷的笑。
“我懂了!你怕不是看唐婉長得漂亮,身材好,想要睡人家,假公濟私,使用權力手段把她拉到自己身邊,好近水樓臺先得月。”
宋蕪還沒有反應,一直不曾出聲的秦闋先一步忍不住。
“于貞,東西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講!毀人聲譽是要負法律責任的!”
于貞又是一聲嗤笑,看向秦闋的眼中滿是鄙夷與蔑視。
“秦闋,你真閑啊!既能同時給兩位哥哥當解語花,又能查我發言考勤,有這精力,不去奧運會上表演三人平衡木真是可惜了!不過友情提示,綠茶泡太濃容易餿,玩脫了當心連洗腳水都沒得喝!”
“你!”秦闋死死拽緊拳頭,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爛貨一個,也好意思說我。”于貞一甩頭發,頭也不回的離開。
原本三人的教室,如今只剩兩人。
秦闋低著頭,不知在想什么。
宋蕪著手收拾書包,準備回宿舍。
他能感覺到秦闋的難過,但他不懂怎么安慰女生,懂了也不會安慰。
沒有立場,沒有理由。
秦闋于他,不過是同校同學,職場同事。
“宋蕪,我沒有養魚。”秦闋顫抖的聲音,帶著濃濃的委屈。
宋蕪淡淡的“嗯”了一聲,然后背上書包,道:“我先走了,你走的時候記得關燈鎖門。”
宋蕪說走就走,沒有半點停留。
徒留秦闋一人。
宋蕪獨自走在走廊上。
無人在旁,他那恒久不變的臉上總算浮現別樣的色彩。
疲憊、煩躁、還有無奈。
“來到首都大學還能遇到這種極品仙女,我這輩子也是有福了!”
“極品仙女?有多極品,跟我說說唄?”
突兀的聲音傳來,宋蕪下意識止住腳步,朝聲音來處望去。
陰影處,一道身影斜靠著墻。
宋蕪張嘴吐出兩個字,“齊旭。”
身影走到燈光下,人如其名,面相陽光開朗,身姿挺拔,上揚的嘴角盡顯自信,自帶一股極強的親和力。
“小蕪蕪,誰惹你不高興啦!需不需要本會長替你出頭?”
跟齊旭住同一屋檐三年,對于“小蕪蕪”這個愛稱,宋蕪早有了抵抗力。
“別提了!部門倆門面,有能力的一屁股爛事,另一個既沒能力,又沒自知之明,只能拉個新人,趕鴨子上架,鬧麻了!”
“嗨,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我那還有兩條互相看不順眼,一見面就恨不得把對方頭蓋骨掀開的舔狗呢!”齊旭拍了拍宋蕪肩膀,爽朗道:“走吧!請你吃個肉夾饃,就當消氣了!”
“加個蛋。”
“加我的行不行?”
“去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