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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
白露的外衣今天倒栗子時弄臟了，沾了些糖稀，多洗了一件外衣，放了洗潔精又放洗衣粉，終于把污漬洗干凈。
主屋的電話也響了。
“叮鈴鈴——”
蕭偉跟昨晚一樣，早早洗完澡洗完衣服，晾好衣服，就坐在桌前苦等電話，鈴聲一響，立馬跑出去找白露。
“大哥來電話了。”
小家伙和昨晚一樣興奮激動。
白露也和昨晚一樣，正在擰衣服，笑了笑:“你接電話啊，我衣服還沒晾。”
蕭偉見她確實在擰衣服，還要晾衣服，沒空，果斷往回跑。
小步子裝了風火輪似的，比昨晚快了無數倍，生怕電話又停了。
好在跑到主屋高腳桌前，電話鈴聲還沒斷，小手拿起聽筒的時間剛好。
“你好！”
“露露。”
電話兩端的聲音同時響起。
蕭誠:“……”
蕭偉:“……”
又一盆涼水潑下來。
蕭偉小心臟涼得透透的，小聲音也焉了一下:“大嫂在洗衣服。”
電話那頭沉默片刻，問了昨晚同樣的問題:“洗好沒？”
蕭偉回頭看了眼，白露在晾衣服，還沒過來:“沒。”
又是一陣長長的沉默。
走廊上衣服的滴水聲滴滴答答。
江上行駛的輪船鳴笛聲厚重悠遠。
白露晾完衣服，把洗衣盆放回原處，桶放回原處，回到主屋時，蕭偉已經已經和蕭誠聊完了，正要出去叫她。
見她進來，立馬把聽筒給她。
然后像昨晚一樣，一臉難以忽視的小幽怨坐在桌前，手肘撐在桌面上，兩只小手托著下巴，幽幽大眼睛盯著她。
白露摸了摸小光頭，把聽筒放耳邊，想了半天，卻不知道該說什么。
其實也不是不知道說什么，就是忽然有點瞻前顧后，想打聲招呼，感覺有點傻，而且蕭偉剛才已經打過招呼了，她又不是不知道對面是誰，再重復說你好，就有點不太合適了，想直奔主題說重要的事，她又沒有重要的事情要說。
想直接念出那個名字，昨晚蕭誠是應了，但語氣……不太滿意。
糾結糾結，就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就沉默了。
“露露？”
一聲低沉婉轉的露露，穿越漫漫夜色長空，沒有任何預兆的撞入耳膜。
撞碎所有瞻前顧后，白露的腦子瞬間靈光了:“嗯我在呢！伱吃飯了嗎？你在干嘛？我和小偉已經吃過晚飯了，晚飯是鮮筍炒臘鴨，香辣魚，還有小米辣炒空心菜，你晚飯吃了什么？”
噢老天……說的這是什么鬼話！
白露拍了拍額頭，感覺人生已到達尬聊的最高巔峰境界，可以鉆地縫了。
電話里果然響起男人一聲低笑。
隨后，一長串家常菜名報過來，連吃了幾碗飯，都報得清清楚楚。
白露被身后小家伙的奇異目光盯著，只覺得是電話質量太好，不關她剛才說什么話的事，她剛才什么也沒說。
電話那頭的低醇音播報完家常事，便問道:“陳春麗又來了？”
聲音語氣從100度降到0度。
白露驚訝他怎么知道的，回頭看了眼，小光頭不知何時已低下頭。
五根短短的小手指在摳桌子。
白露頓時明了:“陳春麗只是過來找陳大福，沒找到就回去了。”
電話那頭的男人聲音，依舊冷冷淡淡，語氣也不容置疑:“明天中午十二點，你讓王浩來家里，我跟他說。”
“不用不用，我已經把陳春麗趕跑了，還是王浩來接陳春麗的，我打開門他已經在門外了，沒什么事的，陳春麗還挺著個大肚子呢，動不了手。”白露的語氣聲音皆輕快，聽不出半分生氣。
蕭誠沉聲輕喚:“露露……”
“你難道不相信我不會讓自己吃虧嗎？”白露銀鈴般的笑聲傳過去:“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你吃過辣椒了吧？再說家里還有小偉在，誰能讓我吃虧啊，小偉打不過也會用三齒釘耙趕人啊。”
蕭誠還想說什么，剛開口一個“我”字，就被吃了熊心豹子膽的白露打斷:“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是關心我，我沒有忤逆你的意思，我想表達的意思是我真的沒被陳春麗欺負，我把她趕走了。”
依蕭誠心目中，性格溫柔似水的白露，肯定做不出當面趕人的事。
此話明顯沒有說服力。
但白露的聲音像百靈鳥般清脆悅耳，如冰雪融化時的涓涓細流之音，銀鈴般清脆笑聲，能把人的戾氣全驅散。
似一道封印，把蕭誠心底掙脫束縛，即將破籠而出的惡龍，打回深淵。
風靜了，燈塔照亮黑暗的江面，蕭誠斂了斂眸，從窗邊走回床上。
有床的咯吱聲響起，隨后才是恢復了些許溫度的聲音:“你怎么趕的？”
大佬怎么會問這么無聊的問題。
白露懷疑他喝酒了，“說了幾句不客氣的話，她就走了。”
電話筒傳來蕭誠饒有興致的“哦”了聲:“什么不客氣的話？”
“你是不是喝酒了？”白露先發制人，這狀態太像三歲小孩了。
蕭誠被她強勢硬轉的話題，轉得略怔半秒才回答:“沒喝。”
“那你早點睡吧，很晚了。”
蕭誠:“……”
白露故意打了個懶懶的哈欠聲:“你們的船不是明早上岸嗎？到時候肯定很忙，早點睡覺，才能保持充足的睡眠，精神體力充沛，做什么都事半功倍啊。”
“睡不著。”
蕭誠昨晚躺在床上，睜著眼睛到天亮，閉上也沒用。
來來回回都是一張笑臉。
白露卻覺得，蕭誠肯定是喝酒了，否則說不出三歲小孩才會說的直白話。
語氣瞬間變回哄小孩時的輕柔:“那要我給你講故事嗎？”
蕭誠微愣，旋即反應過來就否認:“我沒喝酒。”
“是是是，你沒喝，你喝醉的時候也說你沒醉，那你要不要聽我講故事？”
蕭誠:“……”
“你說吧。”
“那你先答應我，出門在外別喝那么多酒。”白露先提要求。
蕭誠想說沒喝，出口應了聲“嗯。”
“真乖。”白露輕盈溫柔的笑音傳過來:“聽我給你講故事啊，從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廟，廟里的老和尚在給小和尚講故事，故事講的是從前有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