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是以前,柳大夫人自然是不敢說這種話,以夫為天是她的信仰,方文靜于柳家還有益處,她不會做出有損柳家利益的事。
可現在不同了,方文靜身份暴露,方家人鋃鐺入獄,留她們在世上只是隱患,隨時會牽連柳家的禍端。
她要替柳相做這個抉擇,讓柳家和方氏徹底了斷,至于怎么了斷,當然是讓方氏和方家人都死!
李嬤嬤想勸勸柳大夫人三思而后行,可看到她眼底的烏青又是一陣心疼:“大夫人您要怎么著就怎么著,奴婢去做,您先回床休息。”
柳大夫人握住她的手,忍不住低泣出聲:“嬤嬤,你不知道我這些年心里多苦……”
李嬤嬤被抱住腰,承受著柳大夫人斜傾的重量,腳步卻很穩的一動不動,一只手輕拍著柳大夫人的后背,帶著安撫人心的力量。
把柳大夫人哄睡后,李嬤嬤讓守夜的丫鬟把人伺候好,才從房里退了出來。
今日是刑部進宮交差的日子,錦衣衛指揮使和柳相先后在途中相遇。
指揮使按著規矩朝他抬起手臂,準備離開時,柳何喊住了他。
“指揮使大人今日也是為了方家一案進宮吧?”柳相染著笑意開口。
顧白停下了腳步,等他走近,才點頭:“柳相應當也是。”
柳何點了點頭,才笑著開口:“指揮使大人向來不講情面,這次卻提前釋放容夫人,可真令老夫意外呢。”
顧白高冷額首:“相爺所言不錯,錦衣衛辦案從來不講情面,容夫人之所以能提前出來,是因為她的確無罪,下官沒有理由再扣著人不放。”
柳何心里嗤笑,臉上卻是道:“那指揮使大人和容夫人也是緣分不淺啊,老夫可是聽聞容夫人最近都在顧大人府上……”
因為方家的事,柳何會盯上他府上并不奇怪,他們也不是傻子,重要的時間點都會避開眼線,至于平時也不在意別人怎么猜。
柳何以為顧白會辯解,卻不想,他竟是點頭承認了。
“說起來,是下官和容玄有緣,朝堂上誰不知容玄是斷案奇才,下官不算惜才之人,卻還是折服他的才能,近日手里頭正好有幾個疑案請教他,他和容夫人感情好出雙入對,不也正常?”顧白不是言官,可并不表示有些事他不懂,當然不會讓納蘭京丟了名聲。
哼,雖然那個女人一點不在乎。
柳何還想說什么,顧白卻是告罪一聲先行一步離開了。
他們前后腳到御書房,刑部侍郎見人都到齊了,才把手里的證據證詞呈上去。
他手中的證據證詞都是在替方家脫罪。
御書房內,其中也有一部分并非柳相黨系,當即反駁漏洞百出的證據證詞,雙方各執一詞。
天順帝擰眉聽著下頭的唇槍舌戰,半響不出聲。
顧白恭敬的站在右下首,目光不經意一瞥,與柳何四目相對。
柳何老謀深算的眼底閃過一抹晦暗的笑意,似乎在嘲笑他做了一個多么愚蠢的選擇。
容玄是斷案奇才不錯,可也不過是從前,他現在是一介布衣,如何能和權傾朝野的柳家相提并論?
愚蠢!愚蠢至極!!
顧白收回視線,在柳何看不見的地方,同樣扯出一抹陰冷的笑容,他在嘲笑柳何連他算計上一個什么樣的女人都不知道,還在沾沾自喜。
也罷,先讓他高興一會兒。
眼看時候差不多的時候,柳相才走了出來,抬起雙臂,語氣嚴肅道:“陛下,刑部已經查出方家人與此案無關,而方雪琳進的是詔獄,那張供詞上還有血跡,恐是錦衣衛使屈打成招……老臣斗膽請旨,請陛下把方雪琳交給刑部重新提審。”
這是要把方雪琳也撈出來。
顧白眼底閃著寒光,臉上絲毫不為所動。
果然,柳相聲音一落,已經有幾個老臣跪了出來,控訴錦衣衛手段殘忍,屈打成招之下冤魂無數……
天順帝顯然習慣了這些臣子的哭哭啼啼,手中的帖子扔在桌子,頭疼道:“行了,這事朕知道了,方家是無辜的,方雪琳卻認罪了,這事還需要再查一查。”
還怎么查?
眾臣齊齊看向天順帝。
天順帝重新拿起帖子,輕拍著掌心開口:“方家人都下獄了,方府內可查找過?”
問的自然是錦衣衛和刑部。
兩個人皆是點頭。
不過,顧白卻跪了出來:“回稟陛下,方家的確查過了,并沒有找到方文靜的書信,不過有一個地方沒有找過。”
眾人的目光再次齊齊看向指揮使。
天順帝抬了抬手,示意他說下去。
“知道方文靜是柳家四夫人后,屬下曾帶人去柳家盤問,并沒有搜查過柳家。”顧白恭敬而嚴肅道。
原本伸著長脖子的眾人,齊齊吸了一口氣,搜查柳家,指揮使怎么敢說?
他們齊齊縮回肩膀不出聲,等著顧白倒大霉。
天順帝一只手放在膝蓋上,撐著身子看向跪著的顧白,再看向臉色鐵青的柳相,頭大的開口:“這……”
柳何鐵青的臉色,呵呵冷笑:“陛下,指揮使大人想要搜柳家,您可聽到了?”
誰都聽得出他的雷霆之怒,天順帝無奈的語氣:“朕聽到了……不如聽聽指揮使大人把話說完?”他把鍋甩了出去。
柳相在朝堂積威已久,天順帝還真有點擔心他會當場發作。
比起天順帝的為難,顧白臉上卻滿是冷酷:“回稟陛下,屬下想搜柳四夫人的院子,至于柳家其他地方,屬下無權過問。”
簡而言之,柳家四夫人的院子,他有權搜查。
柳何怒道:“那也是柳家!”
顧白不回頭,不與他爭辯,只是道:“若是柳四夫人的院子搜查不出什么,那便是屬下斷案有誤,屬下甘愿領罪。”
柳何原本怒氣騰騰的臉色,聽到這句話,哼聲跪下:“陛下,老臣答應讓指揮使大人進府搜查,不過要與刑部侍郎一起。”
屆時搜不出什么,他定要陛下撤去他的錦衣衛指揮使一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