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納蘭京不喜歡挽太復雜的鬢發,倒也不怕亂了發型,干脆倚靠在他懷里,任由他抱著。
從府里跟出來的丫鬟坐在馬車外頭,本想進來伺候端茶倒水,見到此景,眼底閃過一抹羨慕,默默退了出去。
馬車在護國公府停下時,日頭已高升。
門口的管事迎著幾人進去。
路上,三夫人和四夫人跟在納蘭京身旁,介紹著府里的變化,納蘭京也了解了不少信息。
管事帶他們去的方向,并非護國公府的廳堂,而是老太爺住處。
老太爺的確是重病臥床,納蘭京和容玄進去時,李嘉恒已經先一步進去,和管家將他攙扶起身。
不過,雖說是護國公府老太爺,卻比想象中年輕許多,大約六十歲左右,聽說當初護國公府長子晚婚晚育,次子都比長子早婚許多年。
只不過次子頭幾個都是兒子,納蘭京一出生才能占個嫡長女的名頭。
納蘭京和容玄站在房內不遠不近的距離,朝老太爺彎腰,誰也沒有出聲。
老太爺抬起發紅的眼睛,顫顫巍巍的聲音:“大姑娘,你還在怪我嗎?”
怪?先不說納蘭京現在并沒有過多的感受,單是容玄在旁邊,她就不能怨怪當初老太爺的決定,她可以不在乎護國公府的人,卻不想傷了容玄的心。
納蘭京搖了搖頭,卻并不想多說什么。
屋里還站了不少人,二房嫡女李欣怡從暗處走了出來,在納蘭京面前跪下:“大姐,你還記得嗎,當初欣怡想要頂替大姐嫁給容玄,你不愿意,不想害了妹妹我,你寧死不愿意嫁,也不想牽連妹妹,你又知道,若非非嫁不可,爺爺怎么會不顧親孫女的死活,逼著孫女出嫁呢。”
她在控訴納蘭京不識大體,護國公府身不由己,連她這個妹妹都知道孰輕孰重,卻只有納蘭京自私自利,眼里只有自己。
納蘭京盯著地上跪著的人,她沒有那些記憶,不知道這個妹妹說的事實是不是真的,倘若是真的,也是李家無能,連自己的孫女都護不住,害怕牽連整個護國公府,逼著孫女出嫁啊。
可這些人,讓她做犧牲時理所應當,現在還要她為了自己的犧牲感恩,替護國公府消災。
納蘭京看向半躺著的老太爺,這才開口:“你們都知道我不愿意嫁,又為何要問這個問題?”
撞柱自殺,以死明志,這是多大的決心。
這些人的狠心,到頭來卻指責別人犧牲得不夠大度。
真是好極了。
老太爺臉上閃過一抹苦澀,眼底卻閃著一抹暗沉。
李欣怡不甘心被無視,憤憤不平道:“大姐……”
納蘭京瞥了她一眼:“你跪在地上是什么意思?”
“我……我是想勸勸大姐,不要怨恨我們,嗚嗚。”李欣怡哭了起來。
納蘭京:“我沒有怨怪,只是,原來的李明清已經撞柱而死,我們互不虧欠了,今日過來,也只是想看望病重的老國公爺。”
納蘭京拿出府里準備的禮物,交給一旁的管家,和容玄準備離開。
“大姑娘……”老太爺急得差點從床上摔下來。
納蘭京的太陽穴一跳一跳,一時半會走不了了。
老太爺坐穩后,讓屋里其他人退了出去,只剩下他和一個信任的管事,看著容玄和納蘭京哽咽道:“我知道你怨恨李家,可李家現在有難,你不能不幫啊。”
納蘭京忽然想到她身為大陳皇太女時,被問罪的兄長跪在她面前,口口聲聲血脈相連,她狠心看著他被誅殺嗎?
當然,狠心!
因為多管閑事會死!
納蘭京平靜道:“我家夫君已經不是當初的容玄了,我們拿什么幫李家?”
老太爺瞪著大大的瞳孔,看著容玄,眼底閃著一瞬瘋狂:“孫婿可能有辦法。”
容玄果斷的搖頭。
老太爺睜大的眼睛:“你沒有辦法嗎?他們都說那本賬冊在你手上,只要你肯把賬冊交給我們,我們可以自己想辦法。”
納蘭京覺得老太爺約莫是瘋了,容玄就算手里真的握著那本賬冊,連天順帝都拿不到,怎么可能給李家?
容玄面無表情的搖頭。
李老太爺皺眉,沉下去的聲音有些尖銳:“沒有嗎?”
納蘭京淡淡道:“我們現在可以走了嗎?”
老太爺不死心,看著納蘭京臉上的不耐煩,不由沉聲道:“你們當真要見死不救,做無情無義之人?”
納蘭京反感道:“我已是出嫁女,李家的生死與我們何干?”
老太爺氣得渾身顫抖,一直知道這個孫女不乖順,卻沒有想到竟然是個刺頭,一點顏面都不留。
納蘭京和容玄轉身要離開。
老太爺忽然低悠悠的聲音響起:“難道你不想知道你娘去了那兒嗎?”
李家大夫人已經死了,比李家長子死的時間還要早。
納蘭京頓住腳步,又聽到那道低悠悠的聲音響起:“你以為李家落魄是因為什么?因為娶了你母親這個禍水!”
納蘭京對李家沒有感情,母親,也沒有,因為她毫無記憶,不存在怨和恨。
可老太爺分明是在威脅她。
納蘭京轉過身看向老太爺。
老太爺眼底閃著癲狂的笑意:“你母親嫁進李家,卻不守婦道勾搭上了……那個人你不想知道嗎?”
納蘭京毫無波瀾道:“不想!”
老太爺面色發狠:“你就不害怕我把這件事傳出去,到時候你的名聲盡毀,你和容玄都會成為整個上京的笑柄。”
李大夫人拋夫棄子假死和情人雙宿雙飛,這等丑聞……
納蘭京微笑道:“那你就傳出去好了,左右我現在孤身一人,你們偌大的李家,恐怕才是眾矢之的。”
老太爺臉色陰狠道:“你可以不顧李家,不顧那個賤人,難道連自己的親弟弟都不管不顧?”
李大夫人假死脫離李家時還懷了身孕?
這就有意思了,可又和她有什么關系?
納蘭京笑了:“母親對我有生恩,可她拋夫棄女,罪不可赦,李家于我有養恩,一年前也兩清了,至于弟弟……我不記得我有什么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