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虛空深處，兩道身影相互對峙。
經過大規模破碎后，周圍空間在漸漸恢復。
但已經消失的東西，卻再也無法得以重現。
就像是已經逝去的，永遠也不可能再回來。
悄無聲息間，虛幻狀態欄浮現眼前。
第二枚金幣投入進去后，神秘氣息旋即注入身體，引動各種變化隨即開啟。
計羅面色慘淡，眼角唇角都在微微顫抖。
他有些失神地看著前方虛空。
感知到撲面而來的磅礴壓力，一時間就連開口說話都沒了力氣。
時間一點點過去。
神秘氣息從滔滔大浪，漸漸化作涓涓細流。
然后終于消失無蹤，再也找尋不到存在的痕跡。
而隨著最后一道神秘氣息降臨，一應變化便在此時畫上休止符。
狀態欄內，功法界面。
名稱：鴻蒙道體。
進度：百分之二十。
狀態：漸入佳境。
描述：鴻蒙肇始、乾坤定基。
“是否消耗一枚金幣，提升鴻蒙道體修行進度。”
“敵人越是不想讓做的事情，就越是要貫徹到底，老家伙口燦蓮花不想讓我提升，那就必須將修行進度直接頂到他的喉嚨。”
“消耗一枚金幣，狀態欄給我提升！”
狀態欄驟然模糊。
又一枚金幣無聲消失。
轟！！！
剛剛停息下來的神秘氣息，便在此時狂暴降臨。
血網竅穴瘋狂漲縮，從中滋生出愈發濃郁的鴻蒙紫氣。
與神秘氣息無間融合一處，瞬間大小周天游遍全身，將仿佛已經推升至頂點，看上去似乎趨近完美的軀體，再次向著更高處升華增強。
猶如越過了一層遮蔽目光的屏障，讓他得以看到更加瑰麗玄奇的風景。
“他竟然又提升了。”
“他真的又開始提升了。”
“就在我的眼前，接連不斷步步登高，甚至已經要跨過了那條危險界限。”
“當初吾眼中的天塹，耗費無數時間精力，再加上絕大機緣才突破的難關，就像是一條家門口的小水溝，被這頭怪物輕輕抬腳邁了過去？”
“吾還未逃難避劫，正是意氣風發時，被譽為震鑠古今第一人，天賦資質前無古人后無來者，但是在這個家伙面前，卻根本算不得什么。”
計羅深深吸氣，又重重吐出，一時間心灰意冷，情緒涌動之下幾乎亂了方寸。
但就在下一刻，在衛韜提升境界與冰冷寂滅氣息的雙重壓迫下，他又陡然間回過神來，沒有任何猶豫便要抽身遠遁。
能打則打，打不了則走。
既然事不可為，那就要退避三舍。
不能有一絲一毫的僥幸與遲疑，如此方能在大恐怖降臨前，最大可能保存自己。
不見計羅有什么動作，身形無聲無息就要隱去不見。
虛空縱橫神通全力施展，剎那間便要橫貫黑暗虛空，遠遁而走消失無蹤。
但就在下一刻，剛剛模糊的身影莫名變得清晰，再次出現在了黑暗虛空深處。
然而更讓計羅感到驚訝的，還在于周圍空間的凝固。
即便是他所在的境界層次，全力御使虛空縱橫都無法離開。
這種感覺太過詭異，就像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用他自己最擅長的手段，又反過來將他本人鎮壓一般。
“計羅前輩想走，怕是沒有那么容易。”
“至少在沒有把事情說清楚，將所有疑惑問題解決之前，我也不能隨意放任你離開。”
“前輩被封鎮禁錮的感覺如何，這是晚輩自天命之子乾坤開始，又從你身上學到的控場手段，然后被諸法歸因融入己身，當真是令人大開眼界，越是品味越發覺得奧妙無窮。”
衛韜瞇起眼睛，享受著修行進度提升帶來的美妙感觸，自口中呼出一道熾白火焰，將空無死寂的黑暗虛空瞬間照亮。
狀態欄內，鴻蒙道體再進一步。
達到了百分之三十的修行進度。
帶來了全方位的拔高提升。
但表現在外的，卻是返璞歸真的普通。
此時的衛韜一襲白袍，看上去就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完全不見了之前的恐怖猙獰。
只是在計羅的感知中，所有一切都截然不同。
透過現象看本質，站在他面前的那道身影，已經無法用猙獰恐怖來形容。
而是真正大劫的源頭，即將引來整個寰宇毀滅的黑暗死神。
如果無法及時逃掉，就算他是曾經站到寰宇頂峰的大修行者，都要在不久后神魂俱滅，再無任何生還希望。
咕咚！
衛韜緩緩說著，喉嚨忽然涌動。
目光落在虛弱衰落的計羅身上，忽然覺得這老東西對自己很有吸引力。
除此之外，還有一種奇怪感覺，就從體內無聲無息傳出。
衛韜微微皺眉，仔細感知。
下一刻，他陡然驚愕發現，自己似乎有些餓了。
不，不是餓了。
而是很餓，非常餓。
接連提升帶來的能量消耗，便在此時驟然爆發出來。
即便是有著神秘氣息與混沌氣息的雙重加持，也無法彌補這種猶如塌方般的缺失。
饑餓的念頭一經升起，便如野火燎原，瞬間席卷了他的全部意識。
剎那間，全部血網竅穴都在瘋狂鼓噪吶喊，甚至在身體周圍裂開道道空間斷層，蛛網般密密麻麻蔓延四方。
饑餓感變得越來越強烈。
胃囊劇烈蠕動，眼睛也變得通紅。
此時此刻，在衛韜眼中，計羅的重要性已經超出了一切。
從其體內散發出來的混沌氣息，就如同瓊漿玉液般美妙，必須要不管不顧馬上得到。
衛韜看著他，就像是快要餓死的猛虎，盯住了一只鮮嫩可口的羔羊。
無論如何都要將之壓在身下，連皮帶骨一點不剩吞入腹中。
轟隆！！！
也不見衛韜有什么動作，大片虛空毫無征兆斷裂破碎。
原本只是密集蛛網般的裂隙，便在此時化作四散飛濺的破片，尖銳呼嘯著向周圍飆射。
一部分撞擊在他的身上，甚至連所穿白袍都沒有擊碎，只是爆發出璀璨耀眼的光芒，隨即湮滅消失于無形之中。
但就在下一刻，黑暗虛空的破碎卻是戛然而止。
被控制在了以兩人為中心的狹小區域，沒有讓毀滅趨勢向外繼續溢出。
咕咚！
計羅同樣喉嚨涌動，整個人仿佛落入冰窟，陡然頭皮發麻、遍體生寒，心神都出現了一瞬的空白。
這種威勢，更重要的是這種控制能力，已經逼近了他曾經的全盛時期。
但他才剛剛從沉眠中蘇醒，縱然吞噬了整個混沌歸墟恢復力量，也根本不可能與之正面抗衡。
而這一切，竟然都發生在他的面前。
他甚至眼睜睜看著那頭怪物連破數境，在如此短暫的一段時間內，走完了他耗時彌久才艱難完成的修途。
轟！！！
破碎空間內，衛韜一步向前踏出，直接出現在計羅面前。
沒有任何力量爆發。
也不見任何玄妙術法。
他只是伸出一只手臂，五指張開向下抓握蓋壓。
電光火石間。
在強烈到極點的求生欲驅使下，計羅近乎本能地做出了抉擇。
一團灰色光團自口中噴出。
內里隱約可見黑白雙星旋轉，散發出濃郁到極點的混沌氣息。
除此之外，還有數道圣靈玄念。
雖然充斥著死意，卻又盡顯兇悍霸道之意。
最后則是一面似金非金、似玉非玉，樣式古樸陳舊的盤符。
它甫一出現，便帶來一種格格不入的感覺。
仿佛不屬于此方世界，要被黑暗虛空直接排斥離開。
卻又高高在上，蘊含著可以俯瞰眾生的力量。
縱然是受到壓迫排斥，也保持著原本的模樣，沒有因此而顫抖破碎。
灰色光芒、圣靈玄念、古樸符盤，顯形后便朝著三個方向飛速離開。
周圍寸寸破碎的空間，密密麻麻的斷層，竟然無法影響它們分毫。
其速度之快，幾乎連衛韜都沒有完全反應過來。
轟隆！！！
他掌出一半，卻猛地變換方向。
不再向前按壓覆蓋，而是驟然身形暴漲，雙爪左右齊出，抓向灰色光團與古樸符盤。
與此同時，身后諸般圣靈真意顯化，傾盡全力吸引就要逃走的玄念回家。
計羅身形連閃，向后退開。
趁著衛韜的注意力被吸引，終于擺脫了壓迫封鎮，在千鈞一發之際覓得了來之不易的逃生機會。
混沌歸墟凝結的精華。
上古真界收攝的圣靈玄念。
甚至是他從自家寰宇帶來的寶物。
既然那個怪物想要，那就全部都送出去。
雖然損失慘重，但和自身生死存亡比起來，就算是再大的損失也可以接受。
只要可以拖延一點時間，讓他能從對方手中脫離，這些東西便算是物有所值。
更何況在這種生死一線的危局下，即便是出現了哪怕剎那的猶豫遲疑，都是對根本原則的最大褻瀆。
計羅身形再閃，轉瞬間便已經從破碎空間脫離，朝著黑暗虛空深處遁去。
他死死盯著那尊暴漲變大的身影，仿佛要將其深深印刻在意識深處，永生永世都不能忘記。
這一方寰宇已經完了。
那個家伙突破了危險界限，游弋于時空長河的監察者即將到來，到時候所有一切都避免不了毀滅的命運。
可惜他在這里耗費無數心血，籌謀布置不知多少歲月，便要因為這個瘋子一朝盡喪，甚至連自己能不能從真正的大劫中再次逃脫都是未知。
計羅暗暗嘆息，激蕩起伏的心緒很快平復下來。
至少他現在還活著，就是不幸中的大幸。
作為曾經抵達一方寰宇頂峰的大修行者，計羅一直都相信那句話，只要還活著，就有后續的機會和希望。
后悔與懊惱并不能解決任何問題。
唯有立足現有情況，去為了自身的存續而努力，才是目前最應該做的事情。
他默默想著，再次加快了逃脫速度。
不惜代價虛空縱橫，全力遠離那片破碎虛空。
然后便驚訝至極地瞪大了眼睛，看著前方的黑暗悄然散開，顯化出一幕讓他倍感驚悚的畫面。
一雙若隱若現，似乎存在，卻又仿佛并不存在的眼睛，無聲無息出現在前方，對著他投來審視的目光。
這道目光落在身上，帶來空寂破滅的極大恐怖。
剛剛從破碎虛空逃生的輕松還未散去，便讓他再次升起萬法俱滅、萬念俱灰的絕望情緒。
“監察者之眼，已經出現在了寰宇之中。”
“它竟然來得如此之快，根本沒有給我留下一絲轉圜的空間。”
剎那間，一幅幅畫面浮現腦海。
從幼年時期踏入修途，到離開界域縱橫寰宇，再到立于巔峰俯瞰眾生，直至突破界限大劫降臨，曾經所經歷過的種種不斷閃過。
讓他在神思恍惚之中，仿佛再次度過了完整一生。
咔嚓一聲輕響。
最后一幅畫面在意識深處定格。
正是他拋出混沌歸墟、圣靈真意，以及古樸盤符，為自己從封鎮壓迫中求得逃脫之機。
“不，吾殫精竭慮、輾轉求生，自避難降臨此方寰宇后一直過著暗無天日的生活，為的便是擺脫災劫尋求永恒，又怎么可能被這雙眼睛結束自己的一生！？”
計羅狀若瘋狂，再也不見之前從容淡定之形象。
他一指點在眉心，直接將顱骨戳出一個大洞，清晰可見內里各種光芒旋轉涌動。
便在此時擺脫了那道目光的凝視，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回身沿著原路虛空縱橫而去。
冰冷寂滅的虛幻眼眸緩緩眨動，目光追尋著計羅消隱不見的身影，無聲無息消失在黑暗虛空。
咔嚓！
咔嚓咔嚓！
空間斷層不斷出現，內里卻是紫氣彌漫，仿佛被濃郁到化不開的大霧籠罩一般。
而在破碎空間最中央，以一道白衣白袍的身影為核心，所有一切都在瘋狂向內坍縮，猶如一只吞噬萬物的黑洞在此成型。
神秘氣息磅礴澎湃，洶涌灌注其中，與鴻蒙紫氣一起，沒入體內推動鴻蒙道體再次向上提升。
不時還有低沉咆哮嘶吼，竟然能從“黑洞”內穿透而出，打破破碎空間的沉寂寧靜。
“無法想象，完全無法想象！”
“那老東西竟然能有如此大的手筆，丟出來的盤符竟然這般難以消化，將我撐到身體都要爆開。”
“是了，他如此陰險狡詐，一定是不懷好意，用這種人神共憤的下三濫手段，想要一勞永逸將我撐死，然后再偷偷跑過來進行摸尸。”
“但本人自開啟武道修行以來，憑著自身天賦和刻苦努力，才一步步走到如今高度層次，又豈是一盤食物便能將我隨意拿捏？”
狀態欄又是一陣模糊。
一枚金幣悄然消失，投入鴻蒙法身修行之中。
神秘氣息隨之再次暴漲，將難以消化的“食物”轉為養料，與鴻蒙紫氣一起游轉周身，將各種變化從最細微的層面繼續引向深入。
“呃！”
他喉嚨涌動，猛地打了個嗝。
口中噴出一道血箭，瞬間擊碎無數斷層，沒入破碎空間之外的黑暗虛空。
“嗯！？”
衛韜剛剛舒緩一點，卻是猛地瞇起眼睛，目光中映照出從黑暗深處急速閃現而來的蒼老身影。
“老家伙竟然又回來了。”
“他竟然還敢回來！？”
“不吃了他，就難解我被撐到吐血的心頭之恨！”
轟！！！
黑洞猛然炸開，破碎空間瞬間歸于混沌。
一道白衣白袍的身影從中沖出，同樣以虛空縱橫神通閃現向前。
沿途撕裂無盡黑暗，剎那間便已經來到計羅近前。
唰……
就在此時，虛無寂滅之意悄然泛起。
一雙虛幻眼眸無聲顯化，竟然比計羅的虛空縱橫更快，出現在兩人中間。
從中投射出冰冷審視的目光，落在了急速趕來的衛韜身上。
計羅面色灰敗，整個人虛弱衰落到了極點。
然而就在此時，忽然有一道怒吼咆哮，仿佛在他的真靈神魂中猛然炸響。
將他震得七竅涌血，幾乎保持不住站立的姿態。
“你在瞅啥！？”
“老家伙叫來的幫手是吧，我看你就是欠打！”
計羅一動不動，驟然收縮到極點的瞳孔中央，映照出一尊急速膨脹變大的身影，挾裹著毀滅一切的狂暴氣勢，朝著幻化顯現的監察者之眼一拳砸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