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虛空深處，道道漣漪無中生有。
剎那間便占據了遼闊空間。
緊接著，一只介于虛實之間的巨掌，自漣漪波紋中心驟然顯化。
甫一出現便橫貫虛空，仿佛要將無盡黑暗都捅出一個大洞。
朝著遠處時空風暴亂流按壓過去。
一掌落下，萬物俱寂。
就連風暴亂流都出現了短暫停滯。
但就在此時，卻有一尊超出想象的龐然身軀從亂流中沖出，挾裹著比時空風暴還要更強的威勢，朝著那只擎天巨掌正面迎上。
轟隆！！！
拳掌相交，震蕩寰宇。
但就在下一刻，黑暗虛空忽然安靜下來。
仿佛慢動作一般。
一掌拍落，被拳鋒抵住。
又一拳轟出，被再次落下的巨掌封堵。
雙方你往我來，接連數次交鋒。
直至最后一次拳掌交擊，將大片虛空盡皆擊碎。
鶴發童顏的老者向后退開半步，渾然不覺一縷血跡從唇角溢出，只是死死盯著那尊倒飛出去的恐怖龐然身軀。
看著他一路風馳電掣，碾壓撞碎不知多少冷寂隕石，再次落入到停滯不動的風暴亂流之中。
轟！！！
老者瞳孔驟然收縮，仿佛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目光中映照出一幕讓他都驚訝無比的景象。
在寂滅之力被吞噬吸收后，就連時空風暴亂流，竟然也被那家伙猛地吞入腹中。
“原以為將歸墟納入己身后，就能將他封鎮斬殺，即便因此消耗過甚再次陷入沉眠，也算是為自己再次爭取到了更多的時間。”
“但吾卻是沒有想到，他竟然已經觸碰到了那道界限，只要再向上踏出一步，就將引來真正的大難降臨。”
“如果是其他修士，哪怕是再驚才絕艷的天賦資質，觸碰界限和破開界限之間還有著相當大的距離，絕大部分生靈縱然終其余生，都難以推門踏足其中。
但這個妖孽他不一樣，猶如天塹的修路，在他面前好像都變成了坦途，再這樣下去真就要被他稀里糊涂一步踏出，被游弋時空長河的監察者找上門來！”
“老夫費盡心機，獻祭一切，才得到的逃難避災生機，絕對不能被這個楞子親手摧毀！”
老者眉頭緊皺，眼神表情憂慮深重。
衛韜則深深吸氣，一直吸氣。
仿佛無休無止一般，將時空亂流吃干抹凈，一點兒不剩。
“呃！”
他打了個嗝，似乎沒吃飽一樣，投來熾烈灼熱的目光。
“老先生還真是急人之所急，想人之所想，知道晚輩現在最缺什么，便主動給我送來什么。”
“感謝前輩送來的混沌歸墟，等會兒將其吃掉后，我應該就能再次提升修行進度，一舉捅破那層若隱若現的屏障。”
黑暗虛空震蕩不休，衛韜的聲音仿佛在老者心中直接響起。
“你瘋了！”
老者急火攻心，驀地又是一口鮮血涌出，“明知道已經觸碰到了危險界限，竟然還不知藏拙收斂，難道非要引來大劫降臨，將整個寰宇都推向黑暗死亡深淵！？”
“老東西，你才是不知死活，明知道原物之心是我的好兄弟，還敢闖入混沌歸墟將它殺死，當真是沒有將我放在眼里！”
轟！！！
聲音落下，衛韜身形一閃。
虛空縱橫全力施展，剎那間跨過遙遠距離，毫無征兆便已經來到近前。
如果在以前，他還會被凝固凍結的空間阻隔，即便是虛空縱橫也無法越過。
但在混沌法身破限五十段的現在，曾經猶如天塹的障礙仿佛已經不存在。
只需要一路硬頂橫沖直撞，便突破了老者布置的道道防線。
“唯有將你吃掉，送你下去和它相聚，才能祭奠我和原物之心的深厚友誼！”
衛韜低沉咆哮，又是一拳向前砸出。
瞬間撕裂黑暗，引動時空亂流風暴。
將波紋漣漪所在的區域完全籠罩。
第二波交鋒便在此時驟然爆發。
雙方所過之處，宛若迎來破滅災劫，將全部一切盡皆毀滅。
而越是打下去，老者便越是心驚。
在他的計劃中，原本打算積小勝為大勝，通過高出一層的境界，游走纏斗給對方不斷放血，直至找尋到一擊斃命的機會。
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卻發現天衣無縫的計劃，竟然根本無法行得通。
雖然在一開始的時候，戰局確實在按照他的設想推進，但隨著雙方路過第一個天地界域，所有一切便瞬間變了模樣，一個急轉彎拐到了奇怪的方向。
那個家伙，他一路走來一路吃。
無論是黑暗冰冷的隕星。
還是充滿生機的界域。
都變成了他的口中食物。
用以修復傷患，補充消耗。
甚至他還在不惜代價，一次次硬頂住攻擊，沖上來撕咬吞食混沌氣息。
大有種哪怕是死，也要飽食而死的愣怔與倔強。
更加讓老者無法接受的是，他也不止一次學著對方，在戰斗中吞噬界域補益自身，但每每爆發的爭奪，他都完全落在下風，非但完全搶不過對方，甚至還因為分心而受傷。
此消彼長之下，不得不讓他再次改變戰略，不再試圖積小勝為大勝，而是嚴防死守滴水不漏，暗中卻積蓄力量等待著一擊必殺的時機。
轟隆！！！
又是一次互不相讓的對撞。
衛韜一拳擊碎巨掌，余勢不減朝著老者打來。
轟！！！
拳鋒過處，虛空震蕩轟鳴。
密密麻麻的裂隙炸開，威力甚至遠超空間斷層造成的破壞。
老者面色慘淡，面上多出幾道深深皺紋，不復剛出現時充滿生機的紅潤。
自戰斗起始以來，他第一次開始急速后退，不敢直面蓋壓而來的恐怖拳勢。
“哈哈哈哈，痛快啊痛快！”
與之相對應的，衛韜卻是在仰頭長笑，神態恣意瘋狂，“老先生不僅為送來混沌氣息供我吞噬，甚至還能讓我以完全體舒展身軀，將最近一段時間修行所得盡情施展。
如果換做其他情況，我還真有些舍不得殺了你，可誰讓你做掉了豪爽大方的原物之心，我也只能取了你的性命，用來祭奠我們堪比金堅的友情。”
“老夫沒有殺它！”
“吾當時過去只是吞噬了混沌歸墟，任由所謂的原物之心從眼前逃掉，也沒有浪費時間前去追擊！”
“你都把原物之心的家拆了，這和殺了它又有什么區別？”
衛韜眼睛里閃過一道光芒，猙獰龐然身軀毫無征兆再次消失。
御使虛空縱橫神通，無聲無息便來到老者身后虛空。
轟！！！
拳勢滔滔，猛然砸落。
與老者凝結的巨掌正面相撞。
開啟了第三次交鋒對決。
隨著時間的推移，老者肉眼可見虛弱衰落下去。
衛韜卻是截然相反，拳勢愈發瘋狂暴躁。
甚至不惜以身體生受巨掌，不管不顧以傷換傷，給自己創造更多吞噬混沌氣息的機會。
“停！”
“不打了，不能再打了！”
又是一次碰撞過后，老者向后急退，滿臉憂慮焦急表情。
“老夫不是怕了你，但我們真的不能再打下去了。”
“繼續打下去的話，或許便要引來監察者的目光，將你我連同寰宇內的一切盡皆毀滅埋葬。”
他抬手拭去口鼻間溢出的暗紅血跡，再開口時聲音不再冰冷，而是換成了商量的語氣，“只有毫無神智的野獸才會在一見面就喊打喊殺、相互捕獵吞食，你我都是觸碰界限的大修行者，最好還是能好好交流、求同存異，說不定就能達到讓你我都滿意的雙贏結局。”
衛韜收斂縮小身體，瞇起眼睛慢慢說道，“老先生又怎么知道，我不是一頭毫無靈智的野獸？”
“畢竟我都長成了這個模樣，不管是誰見到我，也很難將我看成是一個純粹的人。”
停頓一下，他忽然露出笑容，“不過我的性格溫和，又良善軟弱，對打打殺殺確實沒有太大興趣。
所以說只要老先生放棄抵抗，讓我順利將你一口吃掉，我們之間沒有意義的戰斗當能立即停止。”
“這頭怪物簡直就是個無法溝通的瘋子，竟然還敢自稱性格溫和，良善軟弱？”
老者喉嚨涌動，努力平復著升騰的怒火，依舊保持了平和的語氣，“你如此不管不顧，真的不怕監察者將有所感知，將目光投向此方寰宇！？”
衛韜陷入沉默，許久后才道，“打了這么久，我都還不知道老先生的名字，倒是有些失禮。”
“老朽名為計羅，如今算是一個艱難求生的逃難者。”
衛韜點點頭，“在今天之前，我從未聽說過監察者這三個字。”
“那么，計羅前輩口中提到的所謂監察者，又是個什么東西？”
隨著他的聲音激蕩響起，龐大壓力從四面八方聚攏過來，重重疊疊作用在老者身上，仿佛要將那片虛空都碾成粉碎。
身體骨骼在咔咔作響，老者卻在此時又踏前一步，凝視著那雙大如星辰的眼眸說道，“老夫也不知道監察者的真正來歷，只知道當它們出現的時候，一方寰宇就將面臨著被完全摧毀的結局。
這也是老夫降臨真界后，費盡心血籌劃布置，引發圣靈兇邪、上古神明，以及人族修士三方混戰的最主要原因。”
衛韜第二次陷入沉默，思索著慢慢說道，“我從古神殘念中得知，在上古真界鼎盛時期，有神秘人意圖封神拘靈，建立天庭，由此帶來了波及整個真界的戰爭，難道就是計羅前輩所為？”
等待片刻，他微微頜首，“計羅前輩沒有否認，就說明這件事確實是你所為，那么我便有些好奇，你想要在上古真界建立天庭的目的，又是為了什么？”
“封神拘靈，是為了阻斷這些先天生靈更進一步的道路，不讓它們在漫長歲月中越來越強，直至觸碰到那條象征毀滅的紅線。”
老者嘆了口氣，“至于建立天庭，吾也不是為了所謂的高高在上的權勢，而是為了將所有修行者納入掌控，更加方便實施監控，防止有人一飛沖天，突破危險界限。
你或許還不知道，老夫在逃難來到上古真界之前，也算是站在了一方寰宇的頂點，而且自幼便高高在上，俯瞰眾生，對于掌控權勢早已無比厭倦，只想著……”
老者還在解釋著，卻是毫無征兆戛然而止。
他面露驚疑不定表情，目光充滿疑惑，看向前方那尊猙獰身影。
與此同時，還感知到了莫名熟悉，又有些歲月久遠的恐怖氣息，似乎自神秘未知的黑暗深處悄然降臨。
“這種感覺……”
“竟然是這種感覺。”
“為什么會是這種感覺？”
“你，你……”
計羅喃喃自語，七竅中鮮血涌出，將大半張面孔都染成了瘆人的猩紅顏色。
他似乎想要說些什么，嘴唇翕動幾下，卻是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因為就在剛才那一刻，他隱約感知到無比恐怖的虛無寂滅氣息，以無法阻擋的姿態朝著這里蔓延過來。
計羅忽然感覺到一陣空虛。
而且這種空寂感覺并非僅僅是心境波動，甚至還勾起了早已久遠，卻一直刻骨銘心的可怕回憶。
上不著天、下不落地，所有一切仿佛都沒有了意義。
令他陡然生出萬念俱灰、萬法俱滅、萬籟俱寂的絕望情緒。
對于現在的情況，一個隱隱約約的念頭開始在他的心中醞釀，苦思許久后終于破土而出，瘋狂生長。
“監察者之眼……”
“這是監察者之眼！”
“你，你，你到底做了什么，為什么能引來監察者之眼的注視？”
計羅面色慘淡惶然，額頭上瞬間皺紋顯現，仿佛一下子變老了幾十歲一般。
他死死盯著衛韜，片刻后不由自主發出一聲悲鳴長嘆。
以難以置信，又充滿憤懣的語氣道，“你竟然又提升了，就在我們停戰交談的這么短時間，你竟然就能再次破境提升，將一只腳踏入到了危險界限之中！？”
“這都被看出來了么，前輩目光如炬，令晚輩也不得不道一聲佩服。”
“不過計羅前輩說錯了一點，我的天賦資質還沒有那么變態，因此不是在停手后才提升境界，而是在剛才的戰斗中便已經開始修行，算是在此時此刻終于接近完成。”
衛韜緩緩活動身體，目光落在虛幻狀態欄上，感知著神秘氣息與鴻蒙紫氣交織相融，靜待著各種變化的最終完成。
狀態欄驟然模糊。
再次穩定下來時，混沌法身已經變成了另外一種模樣。
名稱：鴻蒙道體。
進度：百分之十。
狀態：初學乍練。
描述：鴻蒙肇始、乾坤定基。
“是否消耗一枚金幣，提升鴻蒙道體修行進度。”
“有了充足混沌氣息的助力，終于可以將肉身與洞天合二為一，莫非這就是從混沌法身變成鴻蒙道體的原因？”
“這老東西陰謀詭計多得很，不然上古真界那么厲害的古神圣靈，大修行者，又怎么會被他一網打盡？
他此時虛弱衰落，便說要讓我收斂力量，自此不再向上修行，我要是真的聽之信之，才是個真正的傻子。”
衛韜略一思索，又一枚金幣悄然消失。
神秘氣息再次降臨，無聲無息注入身體之中。
引動各種變化再次開啟。
另外一處方向，計羅激靈靈一個寒顫，指著前方黑暗虛空，幾乎失語說不出話來。
此時此刻，他已經無法形容自己的心情。
更無法形容對面那個家伙，到底是個什么生靈物種。
竟然在他面前連破兩境，就要將第二只腳也踏入到危險界限之內。
或許就在不久后，這個妖孽便能達到他曾經的巔峰，到時候引來的不僅僅是監察者之眼的注視，而是監察者的真正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