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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噔噔噔……”
三聲敲門聲不急不緩,卻將闔目靜思的張箏喚醒。
眼若點漆,清明純澈不帶一絲怒火和惡意,張箏起身打開門,唇角一勾,笑著打招呼:“學生見過先生。”
先生亦是滿面笑容,絲毫看不出半分疑心,“你可缺了三日學了,三日關在房中一步不出,可是有心事?”
“先生不必擔心,學生無事,就是遇到了些難以理解的事情,便多想了一陣罷了。”
先生手里捧著那卷《玖壹柒陸潤紀留書》,與她擦肩而過,踏步進入里室。
一邊將書卷小心翼翼地放回書架上,先生一邊頭也不回地道:“你若是心里有什么疑惑皆可與我說說,先生能回答的都會告訴你的。”
張箏眸光一黯,注意到她說的是“能回答的”而非“知道的”,幾字之差,可意思卻千差萬別。
“先生。”
“嗯?”
張箏抬眸直視著正回頭看向她的先生,“如果有人因你而死,你會怎么辦呢?”
先生反問:“那我是有意造成這人死亡的嗎?”
張箏沉思片刻,毅然搖頭。
先生沒有立刻回答,反而走到桌前施施然倒了一杯清水,她端起半滿的水杯,走出里室,站在私塾院門入口處,手腕輕一傾瀉,清水漫出杯沿,砸到地上濺碎,積成一小灘水洼。
倒完水,她又將水杯隨意放在了一旁的書案上。
她抬眼看了眼紅艷艷的天上日輝,“走吧,天色晚了該休息了,明日一早還要講學。”
說罷,她負手離開私塾,張箏瞥了眼地上一攤水跡和書案上的茶杯,神色莫名,亦跟著離開此地。
回到私塾后的房屋,張箏與先生相對而坐,一人看書一人練字相處和諧寧靜。
張箏驀然想起意闌珊尋暗河之事,小聲問道:“先生,書上說萬物皆可尋其根源,后山泉眼便是起自于地下暗河嗎?”
先生頭也不抬,“自然。”
“那暗河又起自于何處呢?”
先生擱下毛筆,細心解釋道:“暗河成于溶洞,乃地表水浸透石巖浸入地下,經過長年累月的溶蝕、坍塌再重塑等過程,慢慢便形成了暗河,有的甚至能形成錯綜復雜的暗河交織流。”
沒聽到想要的的東西,張箏遺憾地嘆了口氣:“自然之力當真是鬼斧神工,不能親眼一觀,實在是遺憾。”
先生會心一笑,“泉眼下的暗河就在祖地,你若想看自可等到冠姓之日進祖地好生一觀。”
祖地!
張箏眸光波動,沒想到這么容易便從先生那兒知道了暗河的確切位置。
只是,祖地可不是那么好進的,莫非真要等到冠姓之日?
夜深人靜,床榻之上,先生已經熟睡,呼吸綿長平穩。
張箏小心翼翼地爬起身,輕手輕腳推開房門,鬼祟離開。
彎月如鉤,借著凄清月光,張箏來到私塾前,剛推開院門,便聽見一聲瓷器碎裂的脆響。
隨即是閆少亭暴躁的罵聲,“哪個沒道德的家伙到處灑水!”
張箏剛邁進一只腳,地上碎裂的水杯瓷片反射著清亮月光,殘余的小水灘盛了勾月滿鈞。
一時間愣在原地,不知該不該進去。
意闌珊注意到張箏的身影,抬手扯了扯罵罵咧咧無休止的閆少亭的衣袖,叫他消停會兒,對著張箏歡迎道:“張道友快進來。”
張箏避開門前那灘水跡,一走到兩人身前便被閆少亭滿臉郁結的黑氣吸引了注意,“閆道友這是怎么了?”不至于被一灘水氣成這樣吧!
意闌珊苦笑:“我們這幾日不一直在暗地尋找暗河的位置嘛,今兒卻被那五個家伙給堵住了去路,少亭和他們大吵一架,白白浪費了一個白日的時間,正生氣呢,結果一進院就踩到水上滑倒了,這不就更生氣了。”
閆少亭突然插嘴,不滿地憤憤道:“不是滑倒而是險些滑倒好不好,師姐你別亂抹黑我。都怪那隨地灑水的缺德玩意兒!”
呃,這缺德玩意兒說的雖然是先生,但她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張箏悻悻一笑,轉移話題,“那你們可有線索?”
提到這事意闌珊眉頭一皺,搖頭道:“沒有,我們幾乎跑遍了整個村子,沒有一點線索,要么這里設了干擾查探的陣法,要么就是也暗河實在太深了,尋寶鼠也探查不到。”
無論是哪一種可能,對于他們而言目前都是難以克服的困難,但她這次可是帶來了一個好消息。
張箏也不賣關子,直接道:“我今日從先生那兒得知,這泉眼下的暗河就流經植道村祖地。”
“祖地?”
意闌珊神情一愣,隨即疑惑地問道:“我們從沒聽說過什么植道村祖地,不知這是個什么地方?”
張箏搖頭,“實不相瞞,我也是只知植道村有這么個祖地,從沒見過祖地長什么樣,自然也不知道它的位置在何處了。”
“這有何難,”閆少亭自信的一拍胸脯,“隨便找個村民問問不就得了。”
因著上次村口他舌戰五人的豐功偉績,這幾日村子對他們的態度好了不少,尤其是在有天天惹是生非的五人做對比后更是覺得意闌珊與閆少亭乃通情達理之人。
受了幾日村民的熱情款待和言語之間的尊敬,閆少亭被挫敗的傲氣瞬間翻涌。
“不行!”
意闌珊一口否決了他的提議,不假思索。
張箏亦是搖頭不贊同。
祖地一詞自古以來就被賦予一種神圣的意義,是祖地里生長的孩子歸根落葉的歸宿之時,怎可被一外人隨意玷污。
“既然是村子的祖地,自然是供奉著這村子從古至今不知多少先輩的牌位。又豈會是能隨意讓外人知曉的,更別提領著外人進入祖地了。”
且不說村民,哪怕只是讓村長一人知道,居然有村民敢領著外人進入祖地,那這村民和這進祖地的外人怕是都得直面村長的怒火了。
村民教訓一頓或許也便罷了,但外人無親無故,被直接驅逐出植道村也不是沒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