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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二章 達達


更新時間:2024年04月26日  作者:三秋空城  分類: 歷史 | 清史民國 | 三秋空城 | 游走在晚清的亂世理工男 
玄幻奇幻


梁啟超的電文發回后,在上海、北京、廣州、武漢等各地的報紙上都被登了出來。

國內的輿論一直主張堅持立場,不能簽訂有損國權的條約,一個戰勝國要是還喪權辱國,那真沒道理了。

北洋政府見巴黎那邊都把密約拿出來了,也沒辦法,于是公布出了中日之間有關山東問題的條約、協定、換文等。

社會各界大為嘩然,很快就明確點出了曹汝霖、章宗祥等人的責任問題。

他們弄得確實失敗,民國出了不少優秀外交官,北洋政府最上心的又正是中日關系,卻在這上面屢屢出大問題,不得不讓人無語。

從袁世凱時代,北洋政府就明白,一定要處理好與日本的關系。日本變成了一個強鄰,又是那種有野心的鄰居,不便發生直接沖突。

所以北洋政府對日的外交策略一直是注重人事方面,如果有點誤會,人事方面配合得當,說不定可以大事化小。擔任外交次長一職的,幾乎都有留日背景;外交部的幾個主要參事,也必然有一個留過日。

他們的職責就是隨時揣摩研究日本的外交脈搏,防患于未然。

思路應該說還不錯,但這項工作一直做得異常不成功。

國內非常擔心代表團真的會簽喪權辱國的條約,幾乎每天都有電報發到代表團,一遍遍聲明:“國民誓死力爭,愿公等堅持到底,全國國民為公后盾。”

顧維鈞他們感受到了巨大壓力,不過也只能干等著。

這段時間,代表團從美國那里得到的最好回復是:德國在中國的所有權益,先由和會暫收,等青島等地開埠后,再交還中國。

雖然不能直接收回,但比經手日本好太多了,代表團可以接受。

只不過日本堅持已經定下的條約,應先交由日本再轉交中國。——是個人就能看明白,小鬼子心口不一,嘴上說返還,心里肯定不想還,甚至想要更多。

英法意三國代表對日本的提議均不置可否,其實就是默認;美國最終只能擱議。

李諭則準備動身去德國,出發前去書店買上幾本書在路上看。

法文書店當然白搭,好在巴黎有賣英文書的。李諭走進一家店面,看到一個瘦瘦的人正坐在一張桌子旁,拿著一支筆和一張明信片自顧自地笑道:“太有意思了,太有意思了!”

李諭瞄了一眼,我去,《帶胡須的蒙娜麗莎》。

“你是杜尚?”

“你是李諭院士?”

兩人幾乎同時開口道。

杜尚說:“我早就認識院士先生,沒想到你還認識我。”

李諭說:“我不僅認識你,還知道兩年前你給美國獨立藝術展覽送了一件叫做《泉》的藝術品。”

《泉》就是杜尚大名鼎鼎的倒置的小便池。

杜尚笑道:“哦!那是我靈光一閃的一件作品,沒想到藝術展竟然違反他們自己的承諾,明明繳納六美元就可以參展,他們卻還是拒絕將這個作品展出,我只能找了一名攝影師拍照留存。”

后世能夠見到的《泉》,就是這張照片。至于那個小便池本體,早就不知所蹤,可能被攝影師拍完照后隨意丟棄在了地下室。

杜尚很多類似的作品都被當作垃圾扔掉了。

“可惜沒能看到原作,”李諭說,然后問,“你不是在紐約嗎?”

“巴黎是藝術之都,總歸要來這里生活一段時間,”杜尚說,“而且我早就想來了,但該死的戰爭持續了這么久。我真的不喜歡戰爭,不管什么形式的戰爭,都討厭,只能選擇躲避。不過我也從來不會對戰爭做任何表態或者譴責。”

“戰爭是政治的延續,討厭戰爭,杜尚先生肯定也討厭政治吧?”李諭說。

“是的,我對政治一點興趣都沒有,可現在巴黎天天討論最多的反而就是政治,不僅和會上的政客,就連咖啡廳、酒館里的客人都在聊世界大事,但我對此一無所知,不明白政治方面的任何事情,”杜尚頓了頓,加了一句,“并且我覺得政治是一件很愚蠢的事。”

李諭想起了那個無政府主義者的俠盜雅各布,于是問:“要是有人告訴你,為了能在社會生活下去,人們需要政治哪?”

杜尚說:“或許必須有政治,但我認為不存在任何方式去判斷政治觀念,正像判斷藝術一樣。”

李諭說:“然而現在巴黎的政客們都相信自己做的事情是最了不起的,爭吵不休。”

“他們總是這樣!所以還是躲避為妙,”杜尚說,“事實上,我對任何可能讓人發狂的、投入的、獻身的、魂牽夢繞的事物,不管宗教、政治、文學、藝術還是理智的科學,都是如此態度。”

“上帝哪?”李諭又問。

杜尚說:“上帝?對我而言,這個問題不存在,上帝是人的創造物。當人們發明了什么,總有人擁護它,有人反對它。編造一個上帝的觀念是瘋狂的愚蠢。”

“我明白了,”李諭說,“你既不是無神論者,也不是信仰者,只是壓根不想關心上帝這個問題。”

杜尚說:“就是這個意思。”

“我能看看你的這幅作品嗎?”李諭指了指他手中的那幅畫了胡子的《蒙娜麗莎》明信片。

“當然可以。”杜尚遞了過去。

李諭看了看,本身只是一張隨處可以買到的印刷品,杜尚在上面給蒙娜麗莎畫了兩撇胡子還有山羊胡,并落款了幾個字母:“L.H.O.O.Q.”

李諭法語水平不高,不過一個人學其他語言,往往先學會罵人的話,這幾個字母如果用法語讀出來,就是一句臟話:Elleachaudaucul!Mondieu!

翻譯過來,近似于“她的屁股熱乎乎”,或者干脆點“她有一個騷屁眼兒”……

李諭笑道:“真是太有反權威的味道了。”

杜尚得意道:“達·芬奇是位無與倫比的畫家,《蒙娜麗莎》舉世皆知,人見人愛,用它來制造一個丑聞實在太來勁了!而且我發現這位可憐的女郎被畫上胡子后變得非常強壯,這對于達·芬奇的同性戀真是相當合適。”

杜尚提到的“同型戀”說法最早出自1910年時弗洛伊德的分析,他用曲折繁復的手段證明,蒙娜麗莎那謎一般的笑容和藝術家在筆記里記錄的兒時的一個夢境有關。弗洛伊德說,那個笑容是達·芬奇記憶中母親的笑容,而且在藝術家那里轉化成他自己被壓抑了的欲望——對自我的一份迷戀,或者說,也就是對于同性的迷戀。

杜尚又說:“令人驚奇的是,添上胡子后,你再看蒙娜麗莎,她就成了個男人,不是一個女人裝扮的男人,而是一個的的確確的男人,這是我的意外發現。”

“你準備發表它嗎?”李諭問,“最好離開巴黎后再發表。”

杜尚搖頭道:“我沒有這樣的打算,這只不過是我的一件隨心之作。”

他確實沒準備發表,是其朋友收錄在了一本藝術雜志中,沒想到此后引起藝術界的軒然大波。

杜尚是典型的藝術“玩家”。

1912年他就創作了非常有名的畫作《下樓梯的裸女》,不過1913年以后,杜尚就放棄了繪畫。

一戰前后,杜尚轉向達達主義,成了達達主義的代表。

所謂的達達主義其實就是一戰的殘酷催生出的一種藝術形式,反權威、反藝術、反戰。杜尚的《泉》即典型。

不過達達主義的存在時間非常短,一戰結束沒幾年就消退了,被超現實主義所取代。

杜尚從書店中搬出一摞星戰全集和異形全集,對李諭說:“我很少會對科幻作品感興趣,先生的這兩部卻實在讓我如癡如醉,其中瑰奇的想象力超越了很多藝術家。”

“你是要我簽個名?”李諭笑道。

“是的,”杜尚點頭說,“不過最好不要用俗套的鋼筆,有沒有你們中國的毛筆?”

李諭說:“毛筆一時之間不太好找,不過我隨身帶著一枚印章,出自一個叫做齊白石的中國篆刻家,我想你會喜歡。”

“篆刻?好極了!”杜尚說。

李諭隨即簽字蓋了個章,然后說:“杜尚先生能不能也送我一件藝術品?”

“可以。”

杜尚略一思索,拿起筆在一張紙上畫了一張支票:“這叫做《大一號的支票》。”

確實比正常的支票大了好多,畫得很精致。

李諭接過來,說:“我很喜歡。”

杜尚有挺多有趣的創意,后來還用一個瓶子裝了50cc巴黎的空氣,送給一位紐約的朋友,因為杜尚覺得“他們什么都不缺,因此我帶給了他們50毫升巴黎的空氣”。

反正他就是給人一種不像個傳統藝術家,反而在玩藝術的人。

聊著聊著就到了中午,李諭與杜尚來到一家法餐館吃飯,這間餐廳位置非常不錯,位于塞納河左岸,許多歐洲文藝人士喜歡來這里。

杜尚熟練地點了幾道菜,看得出來他來過不止一次。

侍者剛上了兩道菜,外面突然一陣騷動,有個人對著餐廳里大喊:“阿三,快來!他們說克里蒙梭的車隊快到了,我們去打標語游行!快!”

給李諭及杜尚上菜的那名侍者慌忙把菜放下:“對不起了,兩位先生!”

說完他就一溜煙跑出餐廳,甚至沒來得及換掉身上的衣服。

李諭和杜尚見過好多次這種事,并沒有表現得很奇怪。

看到他們的標語寫的是“安南”后李諭才意識到,剛才的那個侍者竟然就是胡志明。

此時的巴黎果然是天上掉塊磚頭就能砸中某個名流要員。

參加巴黎和會的27個國家中并沒有越南,于是胡志明自認“旅法安南愛國者小組”代表,向和會寫信提出了關于越南獨立的請求。

但越南是法國的殖民地,和會又根本沒時間理睬殖民地的獨立事情,所以忽視了他的要求。

在巴黎胡志明刷了一波聲望積累了一些經驗,獨立這件事此后還真讓他辦成了。

告別杜尚后,李諭便搭乘火車前往哥廷根。

過程沒有想象中那么困難,這兩個月中,被炸毀的鐵路基本已經被修好。

就是經過法德邊界時審查相對嚴格了一點,畢竟法國現在對德國氣得牙癢癢,恨不得肢解了德國,然后自己做歐洲大陸的霸主。

在賠款問題上,法國獅子大開口,要像當年俾斯麥強加給法國的賠款一樣,給德國設置一個讓他們無法緩過勁來的數額。

英國自然不希望法國在歐洲大陸一家獨大,所以表示了反對,要求降低賠款額。

英法美三國最終商定出了相當于110多億英鎊(接近400億美元)的賠款額,這是個天文數字,超過《辛丑條約》不知多少倍。

最強工業國美國一年的GDP不過800多億,德國要賠半個美國的產值,根本不可能。

就連剛剛嶄露頭角的經濟學家凱恩斯都看不下去,發表評論反對。

福煦則說出了那句著名的:“這哪是什么和平?簡直就是二十年的停戰協定。”

德國自己看到合約后也蒙了:你們打死我吧,要錢沒有,要命一條!

前期德國基本賴著不還,法國還想借此占領德國最重要的魯爾工業區,結果英美都出來斡旋,法軍灰溜溜撤軍,這件事丟了大面子。

后來美國又給德國提供了大量的貸款支持工業復蘇。

然后小胡子上臺,他怎么可能承認《凡爾賽合約》,干脆不還了!

反正這些賠款大都敷衍了事。

不過在此之前,德國人已經把所有的經濟災難都歸咎于了戰爭賠款。

另外,更讓德國無法接受的是賠款理由:德國應該為這場戰爭負責。

德國人可一直認為戰爭是敵人強加給他們的,他們過去四年的犧牲都是為了一項崇高的事業!

而且大部分德國人都不覺得德國被打敗了,只是被剝奪了應該屬于他們的勝利。

——相當的死鴨子嘴硬,就像你可以說一個男人沒錢、不帥,但決不能說他不行。

德國人覺得自己被騙了,才在停戰條款上簽了字,欺騙他們的是敵人、是猶太人……

反正,這筆賠款真的成了“爛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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