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許多文學作品都熱衷強調努力的作用,甚至貫徹純粹的努力論而拿出一些反常的外部設定來,像是用魔力來無腦撐開強化的界限,也像是拿意志撐開奇跡的一角什么的。
但很遺憾,已經溝通過諸多世界與維度的神圣泰拉聯邦,還未見過那般理想的世界。
當代賽馬圈最以‘努力’深入人心的賽馬娘行列,奧默.林頓訓練員手下足足占了倆。
美浦波旁、愛慕織姬,前者以賽馬娘圈子里數一數二的高強度訓練做到了改變腳質適性,后者以被稱作幾乎不要命的勢頭訓練聞名中央,即便是被訓練員制止修正,那重新接續的訓練強度也沒有回到賽馬娘圈的平均值。反倒是因為和前者同隊的緣故,多少有被好勝心影響到一些,時常相約一起督促自律訓練,以至于被訓練員數度抓去門口站著。
就差脖子上再掛個牌子了。
只能說,還好那時候的奧默還沒有將參觀學來的迦勒底文化當做順手的事。
但就算如此!
誠然,比起業內絕大多數還在靠訓練員來‘強迫’自己學習、訓練的賽馬娘,這倆不僅能保持自律,還舍得逼自己,下得起真正決心的選手可謂是贏了太多,已經到了訓練員反而要做遏制——這樣相對于其他賽馬娘與訓練員的相處模式可謂是倒反天罡的地步。
但你能因此說她倆沒有奔跑天賦么?
當然不能!
倒不如說能夠入學中央的賽馬娘,就不存在世俗認知中的無天賦者。
這份殘酷的事實在地方賽馬娘的群體里就會顯得尤為深刻,而作為中央的訓練員與中央賽馬娘的關系人時則會因受益者的立場而感到慶幸,并在兩者無法觸及的前提下漸漸漠視,直至將這份現狀視作一種理所當然。
到這時,經典的燈下黑就出現了。
你不再將其與地方賽馬娘相比,而是單純將其與其他的中央賽馬娘比較,與其他的強者比較,然后得出對方也沒什么太明顯的優勢的結論,若是再失敗幾次,更是會以看待弱者的慣性思維來切除對方本來有的優勢。
弱者就是該一無是處,哪怕是論及天賦,也理應不如強者的一絲一毫——這是一種綿延之廣、傳承之深的偏見,從社會、從歷史,可謂是根植于文明的小病根。
但也正因為是小病根,所以細化到個體的治愈是很輕松的。
只要能有足夠客觀的視野即可。
若是無法做到,有人領路也是一樣的。
當奧默一語道破問題所在,聰穎如鬼野笑美便能立刻反應過來——千明代表是徹頭徹尾的本能系選手。就連其心思縝密的那一面也是在為進一步壯大的本能鋪路,那份不斷延展的強大正是其‘總能突破常規’的理由,同時也將成為現下進一步擴大的優勢!
“可這樣好嗎?”
“覺得速子正是需要一場勝利來走出陰霾的時候,當下的走向卻并不理想?”
她看著那愈拉愈大的距離,忽然問,而奧默則以反問的方式道明了這番話忽如其來的原因。
“嗯,這樣一來的話,速子小姐的情況會更加糟糕吧?”她看了過來,被法術小小修飾過的雙眼流露出明顯的憂慮,“即將參加比賽的是她而不是千明小姐啊。”
“我并不認為輸贏會妨礙發泄的效果,它只會影響心情,而心情往往是種短期狀態,唯有更極端者能深入內心。”
“……”這話就跟坐實了速子會輸一樣,讓這位比起千明更關心速子心理狀態的粉毛狐貍心頭復雜。
正如愛麗速子那喜怒形于色的反應會讓她想起一位故人一般,她在奧默.林頓這兒也沒少瞧見另一位故人的影子,但偶爾也會有當下這種影子打結的情況。
一位故人的影子當前,另一位故人的影子又和其他影子糾纏合并到一起時,就像是在看另一個世界,另一種發展下的情境模擬。
讓她的心頭的想法與感觸都并不止于一處,即便是想拿出扇形統計圖般的描寫模擬也量化不出具體的占比。
可她的思維或許又太快了。
只因下一秒,奧默就語鋒一轉:
“但話又說回來,僅僅只是過了序盤就斷定優勢會定下勝局真的好么?”
“誒?”
這一天的疑惑聲大概比來到這個世界以來的積累都多,分明也不算是初涉這個行業,但在這么幾分鐘里,自己又仿佛回到了能被稱作幼時的那段時光,成為了盲人摸象般理解這個世界的學徒。當迅速意識到這點時,即便是她都會有些羞慚的微微垂首,靠著平日常駐的兜帽邊沿來遮擋些許失態。
但好在奧默并不在意。
他甚至都沒有看過去,還就那個始終盯著麾下馬娘奔跑姿態的訓練員,滿眼都是對方的腳步,對方的擺臂,對方的重心小小的偏移,構筑著對方的小小算盤。
“優勢會奠定勝局,可謂是世間真理,但賽馬娘的競賽是個說不上長也說不上短的過程,三段式的賽場只過了三分之一,雙方都還有積累優勢的機會,不打算期待到最后嗎?”
可是……
可是千明代表本就是畢業完全態的老將,當下哪怕拿回了平日的節奏也還是比愛麗速子的均速快,更處在領先其三馬身的前方,那作為新人的挑戰者就算是處在新一屆的前列也沒辦法比吧?
對方在經驗遠比自己豐富的前提下還沒有失誤,那能靠什么贏?尤其是你自己還在失誤,還在繼續那比平日更夸張的步幅和頻率,簡直就像是沒跑過長途……從比賽記錄上來說也的確是沒跑過,這也是菊花賞作為經典三冠的一個主要難點。
經典年的賽馬娘就算是能跑癲瘋杯的歷戰狂人——如某森林寶穴同學,也少有能積累長途賽事經驗的機會。
而從短、中途一下跨越到長途的挑戰,從來都不是隨便跑跑訓練就能解決的,與1719位選手競爭的過程中的賽程,每增加百米都會是平添無數變量,這一下子跨越數千米之境的長途跨越,其麻煩程度便也可想而知。雖然鬼野笑美的學習遠沒有涉及這方面的地步,但光從常識理解,她也不覺得速子這種新人能比過老經驗豐富的老前輩。
但她沒有開這個口。
她不是會急著就對錯爭論的那類人,更不覺得對一個訓練員說他的擔當賽馬娘不行會是一件好事。
盡管不清楚對方還存著什么信心,但看下去的話就能明白吧?
對于她這份‘先觀察’的想法無比熟悉的奧默選擇了配合,沒有對方不問也要做個解說劇透的意思,只是淡淡道:
“速子的節奏開始回緩了。”
“那損失掉的體力?”
“可以靠三女神技能直接補充,也可以通過對手的過度消耗拉平,比較巧的是后者也能通過三女神技能達成。”
“更巧的是,她同時掌握了剛才提到的兩種技能,而千明代表的技能組卻集中體現于速度強化。”
這是她當初總能以驚人的爆發力與持續時間締造不可能的原因,同時也化作了挑戰皇帝屢屢失敗的主因——當基礎數值不如對方,同時又在自我強化上比不過,徹底在巔峰期已過的標注下追逐新生的王者時,便只剩下毅力的頑執支撐著那不肯消散的殘風。
“可集中強化也該包括體力補充吧?”
“是的,但在并跑開始之前,為了營造公平,她不僅對我許下了會注意分寸,不會讓腳出問題的承諾,變相了限制了出力,還按照速子給出的技能組所限定了自己所學,其中并未選入耐力相關的技能。”
“那樣的話……”
“努力的比較,天賦的比拼,以及人為培養、強化后的那部分天賦,即指向勝利的本能。”
奧默一字一句,如數家珍。
“換句話說便是既比勤奮,還比天賦,更比奇遇,現實中的種種‘不公’往往能在賽馬娘的賽事中體現得更為直觀,而這些往往是憑著一腔過于極端,或許會被稱作偏執的意志來進行支撐貫徹的。”
“看吧,笑美,我那擔當現在就要展現她那病態的動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