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實說，以當下的步調，用來跑泥地倒是蠻合適的。
奧默.林頓觀閱過的比賽并不限定一類，草地、泥地、長中短，乃至一度消除最近卻因賽場改革跨度過大被呼吁重新回歸的英里，不論是出于興趣還是如今的專業知識需要，他都沒少琢磨，畢竟出于長期目標的考慮，他偶爾也會琢磨麾下馬娘在其他賽道類型上的可能。
這就好比當下——
當千明代表與愛麗速子各自都以輕不了一點的踏步讓身影如出膛槍彈般爆射而出，魔人的雙眼卻不會被那極速所惑。
所以他會有開頭的感想。
發掘賽馬娘的特長，定期檢查健康狀態、選最適合的比賽去跑、激發馬娘本該有的最強實力——這是各地賽馬娘培訓設施的訓練員募集宣傳都有用的固定標語，以最是樸實易懂的語言闡明訓練員的基礎職責。
但也正是這些聽著最理所當然的要求，最難做到。
奧默開頭的感想也并非是在夸獎天賦，反而是種諷刺性的感慨。
畢竟整個隊伍里，就屬她倆與泥地賽離得最遠。
既要力量，也要耐力，更要根性的要求，簡單來說就是要盡可能長時間的用力大磚飛的勁頭跑步——這是腿腳抗壓局里最高的那一檔，有隱患的選手自然是不配的。
這就更別說那力大磚飛的跑法也是要配套技巧知識，能否掌握發揮也算是能將相當一部分人刷下的重重難關。
那么回到當下。
“她倆能調整過來么？”鬼野笑美問。
雖說這位半妖公主本質只是想尋個方便安家落戶的工作，經營訓練場屬實是有幾分機緣巧合的意外。但她私下也是沒少填充知識，眼下安靜下來之后竟也漸漸瞧出那倆人奔跑節奏上的異常。
但在觀測上還是存在些許問題，譬如從一開始時，千明代表的神經刀步伐就快過了愛麗速子那近乎于踐踏大地般的腳步，拉開了距離的同時，也讓她很難兼顧兩邊的奔跑細節。
屬于半妖的超人目力能讓她與奧默無二的跟上極速起步的動態，卻做不到同時處理相距頗遠的各類信息量。
畢竟她作為妖怪的那一半源自狐貍，而不是什么昆蟲、鷹隼、青蛙之流。
當然，在不動用怪獸卡片的前提下，魔人也不太擅長這方面。
但他還是答得果斷。
“那自然是能的。”
一面果斷回答，一面劃拉出又一面光屏進行戳戳劃劃。
“又不是什么初上賽場的新人，開局的興奮注定不長久，嗯，讓我確認一下……”
最后一句話已經是朝向正在扒拉的訓練場系統，這在音量與音調上的些許變調讓笑美偏頭看了一眼，然后問：“誰會先一步穩定下來？”
“速子小姐么？”
“按照直覺來說會是這樣。”
“？那就是說？”聰穎的狐女聽出了弦外之音，目光也挪到他身前的光屏上。
科技發達的結果就是不僅能讓訓練場系統外調控制窗口，還能看到那窗口里的功能項越來越多。
從防窺視的光學誤導，方便復盤的沉浸式格式錄像、再到步頻、步幅、實時速度等數據的同步測算，還有分外粗暴的勝率預測等等等等——如今的訓練員也大多都依靠著這些功能才能順利進行訓練工作。否則眼睛跟不上奔跑畫面，腦子也算不好詳細數據，盡管也有西崎豐那種強調經驗與直覺的路子，但那種路線的門檻委實要比其他流派來得更高。
如今的訓練員這一行就是這樣。
要么是會活用各類先進工具，要么干脆是先進工具（指市場不算好，但卻也是一種選擇的AI訓練員），真正親力親為的超古典守舊派訓練員，即便是在比較稀罕的長生種訓練員里也還是比較稀罕的那類，即便是無保底米池都不足以形容其存在概率。
奧默.林頓自然不是那種迂腐純度人。
便利好用的工具從來都是講究一個多多益善的他，會在競賽開始之后就劃出了終端光屏之后的第二道，屬于訓練場系統的光屏。
同樣的道理也適用于鬼野笑美，甚至她在聽了這話后的第一反應就是看向他面前的那道光屏。
然后自己也劃出一道。
只要有調閱權限，區區一個操作端口自然談不上唯一。
但是話又說回來了。
從觀感上判斷節奏出入，與算法上確認誰先回到正軌，是兩回事。
所以就算她也能劃出與奧默面前的屏幕一模一樣的界面，她也還是會看著那上面的數值抓瞎，實際還是用以搭配后者的回答來深化認知。
換句話說，她把這樣的交流視作了一次學習機會。
很不錯的心態，奧默想。
哪怕不提對方作為自己下屬的利益相關，這副擅長在生活中的每分每秒抓住學習機會的天賦也值得夸贊，魔人甚至覺得她大抵也挺適合做訓練員。
但也就想想。
畢竟也不是什么待遇特別好的工作。
比起訓練場經營者的職位，除了談理想也找不到別的優勢，聽起來倒是蠻像忽悠應屆生。一想到失馬隊的那位無業游民先生倒是對訓練員這工作心馳神往的模樣，奧默就只能感慨這現狀也算是旱的旱死澇的澇死。
但對方的關注點與眼前的數據也不允許他唐突轉移話題，所以這感慨也是埋在心底，轉而出口的另一番：“一個人倘若有著許多粉絲卻又總是吊兒郎當，那就必然存在一個能讓其分外認真的領域。”
“對千明代表來說，賽跑就是那個領域。”
“眼下她的數據趨于穩定，并且與往期訓練的平均值極力靠攏，你看……”他說著便將從云端轉移過來的千明訓練數據同步上去，并切換對比圖來繼續講解，“偏差值僅僅21點，以業內奔跑的常態而言已經算是相當精準的一個數值，不過你可不要以為這是她精心把控的成果。”
“欸？”
心聲被道破的笑美小姐已經不意外于對方唐突一刀截下的交流節奏，只愕然于內容本身：“我看千明小姐的末腳總被稱作天衣無縫的奔跑，而她又在退役后做過私家偵探的工作……”
“偵探的確是一個考校精密與準度的工作，但也并不代表它會綁死成一個人的特質并蔓延到她所經手的全部。”奧默說。
他的聲音隨著他重新看向遠方賽場的目光而漸漸放輕，讓現場的動靜更多的被純粹的奔跑聲所占據。
風聲、腳步聲、三女神技能發動時乍現的尖銳聲，
這些聲音混同在一起，往往會被賽場解說的聲音所覆蓋，所以這種聲音往往屬于訓練場踏足者的獨享。
“如果那完美無缺全靠算計精研的話，那她也不可能被贊那么多年的自由之風。”
“所以…是經驗？”她也抬頭看向遠方那現場。
雖然還沒有覺醒身旁那位老板那樣的愛好，但她的聲音也被對方帶得一樣輕微。
“不，是本能？”
“經驗豐富者就會有機會將一些后天鍛就的技術烙入本能，這并不沖突，”奧默說，“更何況……雖然曾有一段落入谷底，始終沒能崛起的時期，卻也不要因此就認為她的天賦很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