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凌滿腹心事地從朱冉家出來,返回陳揚家后,并未將自己的推測和疑慮告訴陳揚。
準確的說,他不想讓陳揚知道此事,畢竟這件事牽扯到朱冉,萬一這陳揚是個大嘴巴,憋不住,再將這些事,告訴了朱冉......
所以,蘇凌不動聲色,待陳揚睡著之后,便換了一身黑衣,黑紗罩面,腰懸江山笑,悄悄地從陳揚家出來,飛身上墻,直奔朱冉的家。
然后他躲在離著朱冉家不遠的一棵大叔樹之后,悄悄地朝朱冉家窺探。
直到那時,他還在心中存有一絲僥幸的希望——或許一切都是自己想多了,想錯了。
那朱冉的娘子,真的只是一個普通的女子。
直到一道黑色的流光,劃破夜晚的寧靜,從朱冉家的院墻內躍出,蘇凌最后的希望才為之破滅。
蘇凌還是等到了,等到了那個他想要她出現,又不愿她出現的熟悉身影。
葉婉貞。
于是蘇凌遠遠地綴在葉婉貞的身后,憑借葉婉貞的修為境界,如果蘇凌愿意,葉婉貞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發覺,她身后有人跟蹤的。
他跟蹤葉婉貞,并非惡意。龍臺局勢波譎云詭,他察覺朱冉身邊這個突然出現的“妻子”來歷蹊蹺,行蹤神秘。今夜更是發現她竟能避開城中重重耳目,深夜潛行至這荒僻山谷深處!這絕非尋常婦人所能為!擔憂兄弟被蒙蔽,甚至陷入險境,他才悄然尾隨,想探個究竟。
方才林中交手,他刻意壓制了實力,未曾動用真正殺招,劍意也收斂了大半鋒芒。目的只有一個:試探與警告。
他要讓葉婉貞明白,她的身份和行動并非天衣無縫,有人在盯著她!那最后停于心口的三寸劍尖,便是最直白的警告:你的命,并非無人能取!好自為之!
“但愿你能明白我的用意。”
蘇凌望著葉婉貞離去的方向,低低的自言自語道。
他看到了葉婉貞眼中對朱冉的情誼,也感受到朱冉和她之間的的確確有著真情實感。這份情意,做不得假。他真心希望,葉婉貞能珍惜朱冉那顆赤誠的心,莫要因自身卷入的漩渦而傷害了這個老實巴交、卻重情重義的兄弟。朱冉待她如珠如寶,若被她所負蘇凌不敢想象那后果。
然而,另一個更沉重、更冰冷的念頭,如同山巒般壓在他的心頭。
葉婉貞進入那深宅大院之后,那句清晰的“紅芍影龍臺分影葉婉貞求見影主”,如同驚雷般炸響在他耳畔!
紅芍影!
影主!
穆顏卿!
這三個詞組合在一起,代表著什么,蘇凌比任何人都清楚!她竟然親自來了!就在京都龍臺!就在離他如此之近的地方!
葉婉貞是紅芍影的暗樁,她深夜潛行去見的,是穆顏卿!這意味著什么?紅芍影的觸角已經深深扎入了龍臺!穆顏卿親自坐鎮,所圖必然驚天!
可是,蘇凌此行,是為了察查當年戶部賑災錢糧的貪腐案,所牽扯的無非皇族、清流、保皇和戶部,還有刑部。
唯一不是京中勢力的,目前所有的線索,都指向了沈濟舟。
可是,既然只有這一個線索,為什么穆顏卿要來,紅芍影要來?
貪腐案,至少從現在的證據上來看,與荊南錢仲謀八竿子打不著,沒有任何的關系。
錢仲謀定然不會因為沈濟舟或者清流、皇室而大動干戈,讓穆顏卿這個紅芍影影主,親赴龍臺的。
難道,這貪腐案,還有更深的秘密,自己沒有挖出來?這個更深的秘密,與荊南有關,更牽扯到了錢仲謀的切身利益不成?
又或者,穆顏卿這次出現在龍臺,并不是沖著貪腐案,而是有其他的,蘇凌自己不清楚的計劃和秘密行動?
一股巨大的寒意瞬間席卷了蘇凌的全身。他仿佛看到一張無形而致命的巨網,正以龍臺為中心,悄然張開。而他和朱冉,甚至更多他關心的人,都可能已在不經意間,身處網中!
穆顏卿她來龍臺,究竟要做什么?是針對朝堂?針對某個勢力?還是與他蘇凌有關?
想到可能再次面對她,蘇凌的心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緊緊攥住,痛得幾乎無法呼吸。
那些刻意塵封的過往,那些刀光劍影中的短暫溫存,那些無法言說的默契與心動,還有那橫亙在他們之間、深如鴻溝的立場,所有的一切,都隨著這個名字的浮現,洶涌地沖垮了他理智的堤壩。
他該如何面對她?
是拔劍相向,生死相搏?
還是視而不見,形同陌路?
亦或者溫言細語,情深如昨?
無論哪一種選擇,都如同剜心蝕骨。
“穆顏卿......”
一聲低不可聞、飽含著無盡復雜情愫的嘆息,終于從蘇凌緊抿的唇間逸出,消散在嗚咽的山風里。那嘆息中,有刻骨的思念,有無法消弭的痛楚,有對未知危局的沉重憂慮,更有一種深入骨髓的疲憊與茫然。
他站在高高的樹椏上,身影在清冷的月光下顯得格外孤寂。山風獵獵,吹動他額前幾縷散落的發絲,也吹不散他眉宇間那濃得化不開的沉重。
他最后深深地望了一眼葉婉貞消失的方向,又望向那幽深山谷的深處——那里,就是穆顏卿藏身之處。
目光收回,蘇凌的臉上重新覆上了一層堅毅的冰霜。他不再停留,身形一晃,如同融入夜色的青煙,悄無聲息地飄落下巨樹,幾個起落,便朝著與葉婉貞歸途截然不同的方向,消失在莽莽林海的另一片黑暗之中。
月光依舊清冷,無聲地灑在空寂的林間空地上,照拂著那些被劍氣撕裂的草木斷痕,仿佛在默默見證著方才那場短暫卻驚心動魄的暗夜交鋒,以及那深藏于黑暗之中、更加洶涌詭譎的......風暴前奏。
仲春暗夜,梆子聲遙遙遞來,恰是三更初刻。
龍臺城陷入沉睡,白日喧囂盡數沉入濃墨般的夜色。唯有風,卷著不知何處飄來的紙錢灰燼,在空寂的巷弄間打著旋兒,嗚咽低回。
城西,毗鄰荒廢河灘的一片區域,屋舍稀疏,燈火寂寥。其中一座宅邸的輪廓,在慘淡的月色下顯得格外孤寂而龐大。青磚高墻早已不復往日齊整,墻皮大塊剝落,露出內里灰黃的土坯,裂縫如同丑陋的傷疤縱橫蔓延,其間頑強地攀附著枯死的藤蔓和濕滑的苔蘚。這便是曾經的戶部員外郎歐陽秉忠的府邸——如今的歐陽舊宅。
四道人影如同融入夜色的墨點,悄無聲息地出現在舊宅后墻外一條狹窄的、堆滿雜物的暗巷里。為首一人,身形挺拔俊逸,正是蘇凌。他身旁稍矮些、眼神銳利如鷹隼掃視四周的,是陳揚。朱冉則緊跟在蘇凌另一側,高大的身軀微微繃著,帶著一種沉默的警惕,他習慣性地抬手,似乎想拍掉袖口沾染的、白日灶間遺留的些許面粉痕跡。
最后一人,從巷口一棵歪脖子老槐樹后有些遲疑地閃出身來。
此人便是歐陽秉忠的侄子,歐陽昭明。
陳揚的目光如實質般落在歐陽昭明身上。
不過二十上下的年紀,身形單薄,穿著一件洗得發白、肘部和下擺都打著深色補丁的舊儒衫。
夜風吹過,那寬大的衣衫便顯得空空蕩蕩,愈發襯出他的瘦弱。頭發用一根磨得發亮的木簪勉強束起,幾縷不聽話的發絲垂落額前。面色帶著長期清苦生活的蠟黃,嘴唇緊抿著,透著一股倔強。
然而,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那是一雙清澈、明亮,即使在如此窘迫的境地、如此壓抑的夜色下,依舊燃燒著不屈火焰的眼睛。
眼神里沒有諂媚,沒有畏縮,只有一種源自書卷的沉靜和一種近乎固執的、屬于讀書人的清高風骨。他站在那里,背脊挺得筆直,仿佛這破衣爛衫并非寒酸,而是一襲無形的傲骨鎧甲。
“非......非舍兄,這兩位是......”歐陽昭明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卻努力維持著平穩,對著三人拱手,動作有些生澀,卻自有一股不卑不亢的氣度。
蘇凌微微頷首道:“昭明兄......這兩位兄弟,一位是陳揚,一位是朱冉,都是我的兄弟......今夜特地來幫咱們的......”
蘇凌已經跟陳揚和朱冉交代過,千萬不要透露自己的身份,他告訴兩人,那歐陽昭明自己名喚張非舍,所以陳揚和朱冉對歐陽昭明稱呼蘇凌為非舍兄,并不意外,也不揭破。
歐陽昭明聞言,這才感激地朝著陳揚和朱冉拱了拱手,陳朱二人也微微抱拳,算是彼此打過招呼。
蘇凌這才將目光投向眼前這座死寂的巨獸。便驀然覺得,雖然隔著后墻,卻也能感受到那股撲面而來的、深入骨髓的荒涼與破敗。
他低聲緩緩道:“走......先繞一圈看看......”
四人沿著高墻根下的陰影,如同壁虎般無聲移動。
墻內毫無聲息,死寂得令人心頭發毛。偶爾,只有幾聲不知名的夜蟲發出短促而凄厲的嘶鳴,或是野鼠在厚厚的落葉層下窸窣竄動,更添幾分詭秘。
墻外的景象同樣蕭索,原本可能存在的鄰舍早已搬空,殘破的屋架子在月光下投下猙獰怪誕的黑影。野草在石板路的縫隙里瘋長,幾乎淹沒了道路,夜風拂過,荒草起伏,如同鬼影幢幢。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混合著潮濕霉爛、枯葉腐敗和塵土的氣息,吸一口都帶著腐朽的味道。
繞到宅邸側面,景象愈發不堪。一扇側門早已朽爛,似乎用手輕輕一推,那扇門便會不堪重負的轟然坍塌。透過門中的縫隙望去,里面影影綽綽,是瘋長的荒草和傾倒的假山輪廓。夜梟不知棲息在哪個角落,發出一聲凄厲的啼叫,劃破寂靜,令人毛骨悚然。
“這地方......陰氣太重了......”朱冉忍不住低聲嘟囔了一句,下意識地搓了搓手臂。
他雖是火頭軍,見慣了煙火氣,但這般死寂荒涼,依舊讓他感到不適。
陳揚沒說話,只是眼神更加銳利地掃視著四周,如同機警的獵犬,捕捉著任何一絲異常的氣息。
歐陽昭明則緊抿著唇,看著這破敗的家園,眼中閃過一絲深切的悲慟和屈辱,隨即又被更深的堅毅取代。
蘇凌停下腳步,目光如冷電般掃過眾人道:“你們在此等候......我去前門探探路......無論發生什么,陳揚、朱冉,一定要護好護好昭明兄......”
朱冉和陳揚趕緊抱拳點頭。
“公子小心......”陳揚低聲道。朱冉和歐陽昭明也驟然變得緊張了不少。
蘇凌三晃兩晃,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貍貓,幾個起落,便消失在側前方的陰影里。
他貼著墻根,動作輕靈得沒有一絲聲響,很快便繞到了宅邸的正門方向。
正門前的景象,比后面更加觸目驚心。
曾經象征著官宦門庭的兩扇厚重朱漆大門,此刻早已失去了所有光彩。
漆皮剝落殆盡,露出朽爛發黑的木頭本體,上面布滿了蟲蛀的孔洞和雨水沖刷的污痕。門環銹蝕得如同枯骨,無力地垂掛著。門楣上原本懸掛匾額的地方,只剩下幾根腐朽斷裂的釘子,孤零零地釘在那里。
最刺眼的,是懸掛在門檐下的兩只白紙燈籠。
那燈籠顯然也是官府敷衍了事之物,白紙早已泛黃發脆,布滿污漬和破洞。里面的蠟燭不知燃了多久,光線極其昏暗,如同風中殘燭,只能勉強在燈籠下方投下兩團模糊、搖曳不定的昏黃光暈,非但未能驅散黑暗,反而將門洞襯得如同擇人而噬的巨獸之口。燭淚順著燈籠底部凝固堆積,如同垂死的眼淚。
燈籠昏黃的光暈下,兩個身穿半舊皂隸服色的官府守衛,正抱著水火棍,倚靠在冰冷破敗的門墩上打盹。
一人歪著頭,口水順著嘴角流下,打濕了胸前衣襟。怕是早就睡得死死的了......
另一個則腦袋一點一點,強撐著眼皮,卻掩不住滿臉的困倦和不耐煩,要不是自己的同伴先他一步睡著了,自己估計也早堅持不住了。
他們身上也透著一股霉味,與這舊宅的氣息融為一體。顯然,看守這早已無人問津的兇宅,對他們而言,不過是份混日子的苦差,哪還有半分警戒之心。
不僅如此,他們打心眼里覺得,還看著這個無人居住的舊宅、兇宅,實在是多此一舉了,歐陽家幾乎死絕了,這里荒廢好久了,誰還能來偷東西不成?
所以,每日的差使,應付過去便好。
蘇凌隱在對面一處坍塌了半邊的院墻陰影里,銳利的目光將門前的一切盡收眼底。
守衛的懈怠,燈籠的慘淡,大門的朽敗,無不昭示著此地的徹底荒棄和被遺忘。他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不再停留,身形如同鬼魅般無聲后撤,迅速返回了后墻外的集合點。
“如何?”陳揚立刻低聲問道。
“前門有守衛,兩個廢柴,不足為懼,但驚動了也麻煩。”蘇凌言簡意賅,目光掃過眼前的高墻,略一思忖,又道:“翻后墻進去。動作輕些。”
陳揚和朱冉都是常年在刀尖上行走的人,翻墻越戶不過是家常便飯。陳揚身形最為輕捷,他后退幾步,一個短促的助跑,足尖在粗糙的磚墻上兩點借力,如同貍貓般輕巧地一躥,雙手便已搭住墻頭,腰腹發力,整個人無聲無息地翻了過去,消失在墻內。整個動作干凈利落,一氣呵成。
朱冉雖身形高大,動作卻也不慢。他深吸一口氣,退后幾步,猛地發力前沖,碩大的腳掌在墻根處用力一蹬,借著這股沖力,大手一伸,牢牢抓住墻頭一塊凸起的磚石,手臂肌肉賁起,身體向上一蕩,另一只手也攀住墻頭,笨拙但有效地翻了過去,落地時發出一聲沉悶的輕響。
輪到歐陽昭明了。
這位飽讀詩書的年輕書生,看著眼前這堵對他來說如同天塹般的高墻,臉上頓時露出了窘迫和為難的神色。他學著朱冉的樣子,退后幾步,咬牙助跑,奮力向上一跳——
結果手掌離墻頭還差著老大一截,身體便重重落回地面,一個趔趄,險些摔倒,狼狽地扶住了旁邊冰冷的墻壁才穩住身形。
“呃......”他臉漲得通紅,尷尬地看了看蘇凌。
“再試一次,跳高點!”墻內傳來朱冉壓得極低、帶著一絲焦急的提醒。
歐陽昭明深吸幾口氣,退得更遠些,鼓足全身力氣,猛地加速沖刺,用盡平生力氣向上躍起!
這一次,指尖終于勉強夠到了墻頭粗糙的邊緣!他心中一喜,連忙死死摳住,想要借力攀上去。
然而,他終究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
那墻磚冰冷粗糙,硌得他指骨生疼。雙臂更是如同灌了鉛般沉重,根本提不起半分力氣將自己拉上去。他整個人便那么不上不下地吊在了墻上,雙腳徒勞地在冰冷的墻面上亂蹬亂踹,試圖尋找一個著力點,卻只蹭下幾塊松動的墻皮。
沉重的儒衫下擺被夜風掀起,露出里面同樣打著補丁的里褲,更顯狼狽不堪。呼吸變得粗重急促,額頭上青筋都憋出來了,汗水順著鬢角流下,卻依舊無法移動分毫。
堅持了沒多久,他口中忍不住發出“吭哧......吭哧......”的用力聲和壓抑的痛哼。
“哎喲......不行......真不行了......”
歐陽昭明感覺手指快要斷掉,手臂酸麻得如同針扎,絕望地低呼,眼看就要力竭松手摔下來。
墻內的陳揚和朱冉聽著外面這動靜,又是焦急又是無奈。
朱冉急得直搓手道:“這......這可如何是好?動靜再大點,怕是要驚動前門那兩個瞌睡蟲了!”
蘇凌微微皺眉,眼中閃過一絲無奈。他上前一步,低聲道:“昭明兄,松手。”
“啊?”
歐陽昭明一愣,不明所以,但下意識地聽從了,手指一松,身體便向后墜去。就在他以為要摔個結實的時候,腰間猛地一緊!
一股柔和卻沛然莫御的力量瞬間包裹了他的腰身。
蘇凌出手如電,右手五指如鉤,穩穩抓住了他腰間的布質腰帶,如同拎起一件輕巧的行李。同時,蘇凌體內精純的內息悄然流轉,貫注于手臂之上。
“起!”
蘇凌一聲低喝,也不見他如何作勢,足尖在地上輕輕一點。
兩人的身體便如同失去了重量,輕飄飄地向上拔起!
歐陽昭明只覺得耳畔風聲微響,眼前景物急速下墜,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驚駭之下連驚呼都忘了。
蘇凌左手在墻頭輕輕一按,借力穩住身形,隨即如同落葉般,帶著歐陽昭明,無聲無息地飄落進墻內厚軟的、積滿腐葉的地面。
雙腳踩到實地,歐陽昭明才如夢初醒,腿一軟,差點癱倒在地,幸得蘇凌及時扶了一把。他大口喘著氣,驚魂未定地看著蘇凌,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敬畏。方才那騰云駕霧般的感覺,完全超出了他這書生的認知。
歐陽昭明的心中一動,這個張非舍,還有他的兩個兄弟,都身懷絕技,定然不是尋常之人,尤其是這個張非舍,更不可能就只是一個書生公子。
他到底是誰?
“非......非舍兄,多謝......”他聲音發顫,帶著劫后余生的慶幸。
“噤聲。”
蘇凌松開手,目光已投向宅院深處。
歐陽昭明連忙捂住嘴,和陳揚、朱冉一起,順著蘇凌的目光望去。
月光,恰在此刻掙脫了薄云的束縛,如同水銀般慷慨地潑灑下來,將這座塵封已久的兇宅廢墟,徹底展現在四人眼前。
眼前,是一個寬闊的、荒蕪的令人心悸的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