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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八十章 人間不許有白頭


更新時間:2025年05月11日  作者:染夕遙  分類: 歷史 | 軍事 | 架空 | 權謀 | 染夕遙 | 對弈江山 


“噩夢之后,我蜷縮在榻的角落,忍受著被他摧殘到遍體鱗傷的痛楚,和巨大的羞辱......我哭著問他為什么對我做出如此有違人倫、喪盡天良的事情,我質問他,我是他的女兒,你對你的親生女兒做出如此禽獸不如的事情,就不怕遭報應么?就不怕傳揚出去,讓你顏面無存,名譽掃地么?他這才盯著我,陰惻惻地笑著說,他不怕,一點都不怕,他說,在他答應要將我許配給候覽做小的時候,他還不舍得了好一陣子呢,他說我這樣如花似玉的容貌,卻要便宜了那候覽......實在是不甘心”

“然后他瘋狂大笑,他罵那個候覽是短命鬼,他說既然他無福消受,那他就代勞了......我就應該是他的......我當時一心求死,他卻將我的周身要穴點住,令我動彈不得,我只能大哭,一遍一遍地告訴他,我是他的女兒,他為什么要這樣......”

“或許是我問的多了,他這才一臉冷漠的告訴我......我根本就不是他的親生女兒,他養我了這十幾年,就用我的身體好好的匯報回報他吧......他說這是我應該做的......”吳搖凰聲音十分平靜,似乎當時的傷痛,她早已看淡了一般。

可是蘇凌明白,她越是如此冷靜,便越能證明,她在極力掩飾當年的事情,帶給她的痛苦有多么的難以想象。

誰都無法感同身受,更何況,一個將貞潔看的與生命一般重要的女娘呢?

“吳姑娘......”蘇凌想說些什么,安慰她,可是話到嘴邊,卻覺得,任何的語言,都顯得蒼白而無力。

吳搖凰卻是淡淡一笑道:“蘇公子,我知道你想說什么......不用安慰我......這亂世,沒了清白之身的女娘,何止我一人呢?......活在亂世,每一個普通百姓,都活的很艱難......寇洛弘已經死了,從他死的那時起,吳搖凰的心也跟著死了,一副軀殼而已,他奪去就奪去吧,反正,也沒有人疼愛,沒有人喜歡......”

“我聽他說我不是他的親生女兒,其實當時我便深信不疑了,不瞞蘇公子,在這件事情發生之前,我已經不知道多少次懷疑過,我根本就不是他吳守道的親生女兒了......”吳搖凰又道。

“為什么吳姑娘有這樣的懷疑呢?......”蘇凌問道。

“我從來沒有見過我的母親,據寇惟中和吳守道,還有兩個山莊的人共同的說法是,我母親生我之后,沒多久便死了......所以,從我出生開始嗎,很多時候都是寇夫人照顧我,我甚至吃寇夫人的奶水長大的,因此,在我的心中,相比于吳守道,我與寇夫人更加的親近一些,我小時候的小衣裳,玩的小玩意兒,都是寇夫人親自為我縫制的,我從她的身上,都能體會到深深的母愛之意,可是,在吳守道那里,我幾乎從未體會到來自父親的愛。”吳搖凰幽幽的說道。

“我小的時候,便總是問關于我母親的事情,畢竟寇洛弘和蔻丫頭他們都有母親疼愛,而我沒有,所以,作為一個小孩子,問關于我母親的事情,應該是很正常的吧......”

蘇凌點了點頭道:“很正常......母女天性,更何況,你一直都羨慕有一個愛你的母親呢......誰也不想對自己的母親一無所知......”

“然而,小時候,只要我問起關于母親的事情,吳守道就會十分的不滿,總是將我呵斥一頓,哪怕周圍有其他的人,他甚至會當著寇氏夫妻的面,將大聲地訓斥我......當時我小,我不知道,我問關于母親的事情,到底犯了什么錯,所以,他每次大聲訓斥我的時候,我都感覺很委屈......可是,山莊年長的老嬤總告訴我說,吳守道中年不到,便喪妻,而且我母親的死,就是因為我出生的原因......因此,吳守道不愿意提起有關母親的事情,因為每每想到這些,他都會傷心難過......”

吳搖凰凄然地笑了笑道:“可笑的是,當時我還以為她們說得對,母親就是因為我才死的,如果我沒有出生,母親說不定還活得好好的......所以,當時我甚至認為,吳守道是世間少有的重情重義的男人,對母親更是一片深情......”

“于是,小小的我,便學著迎合他,盡量地忍著,不去向他詢問與母親有任何關系的事情......生怕在他所謂的傷口上撒鹽......”

“可是啊......”吳搖凰幽幽一嘆,神情凄楚道:“不問便代表了不想知道么?不問便代表了不想母親么?多少次漫漫長夜,多少次我從夢到母親的睡夢中醒來,然后自己抱著自己,躲在角落中,低低地哭泣,還不敢發出太大的聲音......”

“唉......原來吳姑娘小的時候,就那么孤獨和可憐......”蘇凌嘆息道,十分同情的看著吳搖凰。

“不,我并不孤獨,我有蔻丫頭陪著我玩,有寇洛弘對我無微不至的照顧,有寇夫人待我像女兒一般的疼愛......可是,他們每一個人,便是待我再好,他們卻不是我的母親啊......”吳搖凰凄然說道。

“有媽的孩子像塊寶,沒媽的孩子像棵草......”蘇凌這才深深的理解了這句自己兒時聽到的二歌中,這句歌詞之中,到底隱藏著多少的凄涼和無助,便不禁的喃喃出口說道。

吳搖凰身體一顫,淚水在眸中不停地打轉,卻被她倔強地忍了回去。

“就這樣,我漸漸地長大了,說實話,我幾乎很少見到過吳守道,在青羽軍時,他跟寇惟中忙于青羽軍諸事,忙得焦頭爛額,根本無暇顧及我,所以,我跟著寇夫人,與寇洛弘和蔻丫頭一起生活的歲月,要比在吳家生活的歲月長上許多許多......”吳搖凰道。

“很多時候,我都在想,若我壓根就不是吳家的女娘,而是寇家的人,該多好啊......寇洛弘比我和蔻丫頭都大,蔻丫頭從小就古靈精怪,十分淘氣,所以有很多時候,會搞出一些惡作劇來,寇洛弘總是第一個維護我......蘇公子,青梅竹馬這四個字......真的就是我與他經歷過的一切......”吳搖凰說到這里,全然是對寇洛弘的深情和思念。

“所以,我當時就想,若一直都這樣過下去,或許,吳搖凰真的也就無憂無慮,滿足了吧......”吳搖凰道,說罷,她緩緩閉上雙眸,回憶著那段安穩的時光。

“我慢慢的長大一些后,寇惟中便提議,由于青羽軍局勢艱難,所以我與蔻丫頭也要跟寇洛弘一樣,學些功夫,不一定以后要上戰場,總是做防身之用......吳守道最開始卻是極力的反對......所以,很長一段日子,我都只能在寇洛弘和蔻丫頭練功的時候嗎,遠遠的看著他們,眼中心中是任何人都體會不到的羨慕......”

吳搖凰聲音幽幽道:“我曾問過吳守道,為什么不讓我跟寇氏兄妹一樣,學些功夫,吳守道卻說,我是個女兒家,以后要嫁人的,相夫教子,做些女工才是本分,學什么拳腳功夫,這就不是一個女娘該做的事情......”

“我當時還以為吳守道是替我考慮,怕我吃苦,是疼惜憐愛......可是,現在我才明白,其實吳守道一直都在提防我,他害怕我萬一學會了功夫,一旦知曉了自己的身世,會找他拼命......所以,從一開始,他便極力地反對我學功夫......”

“那吳姑娘你的功夫......我的意思是,你的功夫和內息基礎十分的扎實,若只是你與吳守道......雙修......雖然你也會因此受益,但絕對不會有如今的境界......”蘇凌解釋道。

“蘇公子好眼力,我如今的境界,若僅僅靠著與吳守道之間的.......”

吳搖凰還是無法說出雙修那兩個字,頓了頓,又道:“的確是不可能有現在的境界......大約是寇惟中在教授寇洛弘和蔻丫頭功夫兩年后的某一天,吳守道因青羽軍中之事,不再府中數日,我閑著沒事做,便去了寇府找蔻丫頭和寇洛弘,卻正看到他們兄妹在寇惟中的指導下練功,當時練的是一種拳法,寇洛弘悟性不錯,又是男子,所以練了兩三趟,便基本掌握了要領,可是蔻丫頭生性貪玩,讓她老老實實地聽寇惟中講拳法要領,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所以,她練了幾遍都練不好,寇惟中有些失去耐心,把蔻丫頭訓斥了一頓,蔻丫頭還因此哭了鼻子......”

“而我當時就躲在一旁,看寇惟中如何練拳,然后就模仿了起來,結果還模仿得有模有樣,甚至比寇洛弘打出的拳數都更好上一些,我正自己練習得專注,卻被寇惟中一眼看到,他驚訝我的悟性,不過是看了一兩遍,便練得如此到位,于是便試著將這套拳法完完整整地教了我們三人一遍,便要我們練給他看......”

“結果蔻丫頭連完整練下來都難,寇洛弘雖然全部練下來了,但中間有五招忘記了,而我卻在沒有任何根基的情況下,將這套拳法完完整整的練完了......”吳搖凰說到這里的時候,整個人變得自信了不少,眸中也閃著淡淡的光芒。

“正因為這件事,待吳守道回來之后,寇惟中親自見他,說希望我能一起學功夫,他說我是學武的好苗子,根骨悟性都是上乘......加以時日,甚至能夠超過寇洛弘和蔻丫頭......”

“以吳守道陰險的個性,怕是不可能答應的吧......”林不浪突然插嘴,沉聲問道。

“吳守道最初的確不答應,可是寇惟中卻始終覺得我這樣的苗子,不練功真的可惜了,他三番五次地找到吳守道,跟他商量讓我學武的事情,他跟他說,他們總有老的那一天,他們兩人身上的絕技,總要有人繼承......到最后,寇惟中甚至說,若是吳守道沒有心思教我,他可以在教寇氏兄妹時,一起教我......”

蘇凌長嘆一聲道:“同為兄弟,口味重他確實是一個光明磊落的人啊!......可惜,他看錯了自己的兄弟,吳守道......”

吳搖凰又道:“吳守道見拗不過寇惟中,只得勉強答應,但他說要看看我到底有沒有悟性,讓我當場練一練寇惟中那次教我的拳法,練得好了,那就允許我練武,練得不好,一切作罷......”

“當時我雖然小,但內心之中還是有很強的好勝心的......所以我就竭盡全力,將那拳法練了一遍。吳守道那次看得很認真,我看到他的神情不斷地變化,似乎一直在想著什么心事,我還以為,他定然不讓我習武了......”

吳搖凰嘆息道:“待我收招定式之后,吳守道什么都沒說,徑自站了起來,朝內室方向走去,就在我以為沒有希望的時候,他并不回頭,卻告訴我說,明日開始,我可以習武了,就由他與寇惟中兩人,一起教授我與寇氏兄妹功夫......”

吳搖凰說到這里,忽地看向蘇凌和林不浪道:“你們可知道么?那個時候,我有多么的欣喜若狂,但是吳守道當時給我的感覺就是一個不茍言笑的,極其嚴苛的父親,所以,我拼命的壓制我的欣喜,直到他和寇惟中離開了,我才大笑起來,當時蔻丫頭和寇洛弘也如我一般高興的大笑,那天寇洛弘還為了慶賀我能習武,帶著我們去了廣原城最繁華的街上,給我和蔻丫頭一人買了一個布偶......”

“布偶?......寇洛弘倒也心細......”蘇凌淡淡笑道。

“也是那個布偶,成為我與寇洛弘的定情之物,當時他十六,我十三,他已然算是成年,而我也情竇初開,寇洛弘買給我和蔻丫頭的布偶,長得都是一模一樣的,但,我的布偶的衣角上,繡著一對栩栩如生的鴛鴦......寇洛弘將這布偶送給我的時候,他偷偷對我說......”

“他說......搖凰妹妹,這兩只鴛鴦,一只是你,一只是我......”

吳搖凰聲音呢喃,滿是溫柔,緩緩閉上的雙眸,長長的睫毛微微的翕動著。

“那只布偶啊,其實一點都不值錢,當時我們也都沒多少銀錢,那布偶也只用了五個銅板.......”

吳搖凰輕輕說著,猶如囈語,卻忽地深吸了一口氣道:“然而,那確是吳搖凰此生最珍視的東西,我一直小心翼翼地保存著,直到寇洛弘被吳守道踢下了往生崖,我失身之后,偷偷地在往生崖前,為他立了一座衣冠冢,里面埋的就是那只繡著一對鴛鴦的布偶......”

“我真的好想也縱身跳下往生崖,解脫的同時,或許還能再下一世見到他......可是,我卻知道,我還不能死,我還有我的事情做,我還有大仇未報!......”

吳搖凰忽地朝蘇凌格格的笑了起來,笑得蘇凌有些蒙圈,趕緊朝她道:“那個......吳姑娘,你有什么事就說,或者想要蘇某做什么......盡管講來......你這樣笑得我心里很沒底的......”

吳搖凰又是撲哧一笑,這才道:“蘇公子今日在客棧前所展示的一切,可謂是才高八斗,詩才無雙,所以,奴家其實有一事相求的......”

蘇凌點了點頭道:“何事?姑娘說說看......”

“蘇公子能不能費些心思,為寇洛弘作一首詩,若我以后還有機會去祭奠他,便可以將這首詩當做祭文燒給他,讓他知道,吳搖凰......從來都沒有忘記過他......”

說著,吳搖凰又朝著蘇凌深施了一禮。

蘇凌趕緊用雙手相攙,正色道:“吳姑娘既然說了,那蘇某義不容辭......容我想一想......”

言罷,蘇凌便開始來回地踱起步來。

吳搖凰的這個要求,蘇凌屬實沒有想到,可是吳搖凰向他求詩,有說得如此誠懇,蘇凌實在沒有理由拒絕。

可是,這次可是有情景的命題作文啊......

這難度比之前的難度高多了,蘇凌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搬運哪位大詩人的詩合適。

其實他的心中還是有目標的,譬如陸游的千古悼亡第一詞《江城子》,可是蘇凌細細地想了。便覺得這詞不合適。

一則,這《江城子》是陸游寫給亡妻的,而吳搖凰的情況是,悼念死去的未婚夫,所以這悼亡的對象就不同。

再有,陸游此詞,更多的是一種具象化的描述,所以,無論明月夜還是短松岡,很顯然都不是此處的景致,若自己真就念出來,實在有些莫名其妙。

另外,那吳搖凰之所以說了這些,定然是想讓蘇凌的詩中帶上那布偶的。

所以《江城子》自然是用不了的。

可是蘇凌一時之間也想不到更好的,符合情景的悼亡詩詞出來,再說,有布偶這個具象化東西的詩詞,蘇凌的知識儲備之中,可是一首都沒有。

所以,蘇凌來回地踱著步子,思考著這詩詞到底該怎么弄出來。

這一下,吳搖凰等的時辰就長了不少,以至于吳搖凰有些著急問道:“蘇公子,是一時之間,做不出詩來么?”

很顯然,她的話音帶著難以掩飾的失望。

蘇凌還未開口回答,那林不浪卻當先一拍胸脯,胸有成竹地說道:“吳姑娘你放心便是,我家公子的詩才,不敢說大晉第一,那也差不了多少,若是這詩他都做不出來,怕是大晉也就再也找不出第二個能做的了......公子只是比較重視,想要這詩做得盡善盡美,因此,才考慮得長了一些......對不對,公子!......”

蘇凌心中暗自叫苦,爹!活爹!你懂個什么啊,我就是做不出來......

你這樣一說,我更沒有退路了,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沒有辦法,蘇凌只得皮笑肉不笑地連連點頭道:“嗯.....嗯......說得對,沒......毛病!”

蘇凌挖空心思,想了許久,終于還是一首能用的現成詩詞都想不出來,到最后只得一橫心,暗道,罷罷罷!勞資好歹也是中文系的高材生,總不能一直做文抄公吧,想不出來能用的詩詞,那就自己現作吧!.....

蘇凌迫使自己平靜下來,將吳搖凰說的布偶和與寇洛弘之間的種種往事,在腦海之中又重新過了一遍,終于還是自己想出了一首詩來。

雖然與那些流傳下來的悼亡詩詞想比,自己這詩簡直沒眼看,但蘇凌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了。

想到這里,蘇凌抬頭看向密林盡頭的往生崖方向,卻見白雪皚皚,一如人間白頭,這才緩緩的吟誦道:“襟繡鴛鴦隔冢丘,血絲縫入死生收。三針挑斷陰陽咒,人間不許共白頭。”

吳搖凰靜靜地聽著,待聽完了蘇凌這詩,卻低著頭,半晌無語。

蘇凌還以為自己這詩實在不行,忙撓著頭朝吳搖凰解釋道:“吳姑娘......實在抱歉,一時倉促.....所以我......這詩詞實在是難登大雅之堂,慚愧……慚愧……”

卻未想到,他剛說到這里。

那吳搖凰卻忽的抬起頭,蘇凌正看見,她滿眼清淚,一片凄然。

“三針挑斷陰陽咒,人間不許共白頭......”

吳搖凰喃喃的重復了幾遍這最后兩句詩,忽的朝蘇凌使勁的點點頭,凄然道:“蘇公子......吳搖凰,多謝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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