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讓我怎么救你?”江祭臣沒有躲閃小悠然的啃咬,他疼得皺起眉頭,卻沒有一絲退閃。
小悠然聽到,停下口中的動作,江祭臣的胳膊已經有些血肉模糊。
但是當小悠然停下口齒的瞬間,江祭臣胳膊上的傷痕也開始好轉起來,只留下剛剛不知何時被劃破的那道傷痕。
想來,胳膊上原本的傷痕,應該是在幻境之外產生的,所以,才不會因為場景的變換而消失不見。
而在每一個幻境中所產生的傷痕,即使會流血,會疼,但也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迅速消失,就像上一個幻境中,在綠柳居里,江祭臣臉上所受的傷。
小悠然眨巴著眼睛,似乎沒有想到,江祭臣的態度與其他人截然不同,他沒有躲閃,甚至還想著幫助自己,也沒有張開手掌去打她,即使,她騙了他,甚至利用了他。
“你不覺得我可怕嗎?”小悠然怯生生的說道。
江祭臣唇角輕輕上揚:“你不可怕,可怕的人心。”
小悠然歪著頭,眼中的戾氣逐漸消失不見,唇角慢慢上揚:“你會原諒我嗎?”
江祭臣抬手,沒有正面回答小悠然的問題,而是輕輕得撫摸著小悠然的頭發:“其實,你不需要任何人去救你,真正能救你的人,是你自己。”
小悠然好像沒有聽懂江祭臣的意思,眨巴著眼睛。
江祭臣繼續說道:“我終于明白,你一直因為害怕而顫抖到底是為了什么,其實你害怕的人,根本就不是柳姑娘他們,而是你自己,對嗎?”
江祭臣說這些話的時候,是看著海面上空的,他不知道少女悠然是不是能聽得見這些話,但起碼,他知道,這些話本就不是說給小悠然聽的。
小悠然的手,輕輕拉住江祭臣的手,唇角上揚:“爹,我帶你去個地方。”
“去哪兒?”江祭臣問道。
小悠然抿著嘴,小手拉著江祭臣的手,不肯松開,就好像是想要為自己的恐懼找到一個突破口。
江祭臣反手握住小悠然的手:“好,我跟你去,別怕。”
江祭臣已經不排斥小悠然叫自己的爹,也對周圍的一切不覺得生分的恐懼,因為,他突然想明白了很多之前沒有想明白的事。
比如,悠然到底想要自己救她什么,如果他的推測沒有錯的話,所有的一切,全都是悠然自己臆想出來的恐怖場景,包括每一個想要傷害她的人,或許,她天生就有這么的特性。
世間萬物,可以為了她而發生改變。
但是,她看上去就像是一個幻境中的主宰者,卻害怕著這她親手打造的幻境。
然而,誰能說明,我們正常生活的世界,就真的是一個真實的世界嗎?難道,就不會是我們每個人為自己所制造的幻境?
天空驟然變得漆黑一片。
江祭臣知道,悠然所制造的下一個場景即將被切換,他順從得閉上眼睛。
當他再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的一幕卻是充斥著恐懼與尖叫的場景。
這是一處黑暗的屋子,地上爬滿了蛆蟲。
一個婦人被一條粗壯的鐵鏈捆綁著雙腳,腳踝處已經因為常年的束縛而摩出了不可能消失的老繭。
婦人的眼神中都是害怕,她想要向后退去,但是腳上的鐵鏈卻將她困住,她逃不掉,那是絕望的,她的眼中書寫著對生命的厭惡與絕望。
在她的面前,站著三個男人。“別過來,你們別過來!”婦人對眼前的人又抓有打,但是她被拴著手腳,又怎么能夠得到他們?
從年齡上看起來,三個男人像是父子三人。
一個看上去年齡較大的男人,已經花白了胡子,對旁邊的兩個年輕一些男人說道:“咱們老夏家,總不能絕后吧,你們兩個不行,就給我滾出去!我就不信了,還制服不了這么個小妹妹!”
說著,一把將身邊的兩個年輕一些的男人向門外退去。
其中一個男人似乎有些不滿,閃開年老男人:“爹,這是我花錢買來的媳婦兒,說到底也都是我的,要上,也得是我先上!”
旁邊另一個男人嗤笑著:“哥,你的種不行啊,你看上次,生了個什么吃人的怪物,差點就把你當了點心,幸好我跟村長提議,今年的鮫人獻祭讓你那個吃人的女兒去,要不然,恐怕現在,你都要被吃得連渣兒都不剩了。”
那被叫做哥的男人低下頭,似乎認慫。
弟弟見這些話有效果,指著大門的方向,去吧,在外頭等著,看我給咱們老夏家引個種來。
說著話,就直直得朝著那臉上充滿了絕望的婦人而去,一邊走過去,一邊脫下自己的褲子。
婦人尖叫著,從地上抓起塵土,朝著那弟弟的身上扔去。
那弟弟根本就沒有絲毫害怕和退縮,反而笑著:“都說,好吃不過嫂子,今兒就讓弟弟讓你嘗嘗,什么才叫做飄飄欲仙!”
江祭臣的拳頭緊緊得蜷在一起,他眼看著其他兩個人退出了這骯臟的房間,并好好得關上了門,而那個弟弟已經撲向了那婦人。
婦人的口中喃喃著:“放過我........放過我....求求你們....我爹有很多錢,我可以......”
弟弟抬手就在婦人的臉上重重得扇了一巴掌:“要錢做什么?想要錢的話,我哥就不會花了兩個鮫人珠來買你了,到現在,你還是不明白我們真正的想要的是什么嗎?那嫂子就慢慢得閉上眼睛,讓弟弟告訴你,我們想要的,就是讓你欲仙欲死啊。”
說罷,弟弟抬手扒下了婦人的褲子。
婦人大驚,又抓又咬:“不是人.....你們都不是人!”
弟弟卻似乎樂在其中,放聲大笑。
他的身體,已經進入了她的身體。
婦人仰起頭,倒吸一口冷氣,翻著眼睛,淚水滾落。
死亡.....恐怕都要比此刻的感受更順心一些。
骯臟,絕望,無助......
弟弟的身體來回晃動著,他的表情貪婪而享受。
只是那婦人,她的雙手抓著地上的灰土和雜草,蟲子在手背上爬行。
此刻,她覺得自己連這種低等的生物都在羨慕著。
江祭臣依然站在原地,他知道,這些都已經是過去的事,就算他上前,也是無濟于事的。
耳邊再次傳來少女悠然的聲音:“她是我的母親,當我長到十二歲的時候,便會被那群畜生逼迫著看他們欺辱我的母親。”
江祭臣別過頭去,看到悠然一臉淡然得望著母親絕望的臉。
悠然竟然輕輕得笑出來:“后來,他們為了防止我母親咬他們,甚至拔掉了她滿口的牙齒。”
江祭臣的身體因為憤怒而顫抖著。
他雖然在司家長大,但也是看慣了百姓疾苦的,但是這樣的人間地獄,他卻是沒有想到過的。他們,并不將這些女人當做人來看待,在他們的眼中,這些女人,不過是一個又一個的生育機器,是他們發泄獸欲的工具罷了。
江祭臣不知道,在這個世界上,還有多少個像悠然的母親這樣飽受絕望的婦人。
他不敢想象,但他知道,這世間的陰暗,遠比他所能想到的更加可怕。
“后來呢?”江祭臣問道。
悠然抿著嘴,低下頭,她的身體又開始因為害怕而顫抖起來。
江祭臣轉眼看向身邊顫抖的悠然,她一臉的稚氣未退,看上去干凈的好看,但是江祭臣幾乎能想象得到,眼前這個女孩曾經經歷過什么樣的痛苦。
“后來,他們三個......我應該被叫做爹,叔叔和爺爺的人,他們三個......他們......在母親奄奄一息的時候,把我變成了第二個母親,當著母親的面,他們......”悠然幾乎說不出話來,喉嚨腫脹得疼痛,但是她卻已經哭不出來,“我母親死的時候,我永遠都忘不了她那一刻的眼神,不知道為什么,我害怕那樣的眼神,我怕被母親看到我受到的侮辱,我怕......我真的好怕......”
江祭臣一把將悠然抱進懷中,輕輕得安撫著悠然的后背:“我救你,但你也需要自救。殺人,并不能抹平你心中的怨念,只會讓這些怨念更深,悠然,你能明白這個道理嗎?”
悠然在江祭臣懷中的聲音,卻突然變得冷漠:“不,我不能,我痛恨這些只知道花天酒地的男人,我痛恨這些不將女人當做人看的男人,我痛恨這些只知道繁衍后代的男人,我痛恨這些只會下半身思考的男人!如果是這樣的話,他們的下半身,就埋起來好了,埋進土里,就像種子一樣,他們不是想要培育種子嗎?我成全他們!”
江祭臣瞬間明白了在綠柳居發現的死者為什么會以那種奇怪的姿勢被掩埋,原來是因為悠然小時候所聽到的話,夏家的種.....
種子......當年幼小的她,以為男人是想要借住女人,卻培育種子。
直到后來,長大之后,她明明已經知道了其中的意思,但還是當做不明白的樣子。
其實,是她自己不想明白吧。
她在自己的幻境中,控制著綠柳居那些已經死亡的女人們,讓他們替自己殺了那些貪財好色之徒,然后,將他們的尸體埋進土里,經過雨水的沖刷,生根發芽......
為什么那些在悠然幻境中的女人們,身后都會跟著一個滴答著水的青灰色靈魂,這就是悠然腦海深處,對恐懼最深層次的具體化實現吧。
那些滴滴答答的水,滋養著被埋在土壤里的男人的種子.....
江祭臣覺得全身發冷。
而此刻,身邊的悠然與正用純潔無瑕的眼神看著江祭臣:“江祭臣,你明白我的宿命了嗎?你聽,”悠然就像是聽到了什么好聽的動靜一般,她的唇角輕輕上揚,“江祭臣,你聽。”
“什么?”江祭臣皺著眉頭,仔細得聽著,但是,他的耳中卻沒有任何聲音出現。
悠然開心得笑起來:“血的悲鳴!他們在哭.....那些被我殺死的人,他們在哭,真好聽!”
說著,悠然轉身朝門外跑去。
當悠然跑出屋子的瞬間,眼前的婦人和壓在婦人身上的男人都瞬間消失不見,就像一抹隨風飛逝的流沙。
江祭臣的世界變成了一片黑暗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