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元想了想問道:「如此,我的師尊算是圣人了?」
老道士搖搖頭,輕聲說道:「別急,等到你入圣的那一日,為師再與你細細訴說。」
如一道閃電劃過天際,李修元恍若回到紫竹林前。
想到修佛最后一刻,菩薩跟他說的那一番話,卻突然大吃一驚。
「須彌非須彌」
突然間,李修元拉著老道士的手問道:「難道說,這一切只是一個夢?師父你可不要騙弟子,惹急了,我死給你看」
著急之下,便是李修元也突然可以不講道理。
當他不講道理,連老道士也沒有辦法。
聽著寶貝徒兒的一番氣話,老道士著實頭疼。
想了想說道:「菩薩說得沒錯,只是你身上的因果太多,還沒有了結之前,怕是無法離開這一方世界,對了,你這無賴性子跟誰學的?」
李修元淡淡一笑:「小時候,跟唐朝學的。」
老道士聞言,不禁感慨:「風云城不愧是人杰地靈,鐘靈毓秀。」
李修元卻搖搖頭,皺眉道:「師父你這是在拐著彎罵我說吧,除了須彌山,弟子還有哪些因果?」
聽到師父一番話,李修元也急了。
干脆,今日把話講開了,免得以后自己再惹上新的因果。
老人嘆了一口氣,岔開話題,說了一句讓李修元大吃一驚的話來。
「你有沒有想過,從五域北海飛升之后,那時的你,已經不再是你爹娘的兒子?
李修元嚇了一跳:「怎么可能?」
老道士再道:「想想看,你在落霞山上失憶十年,便不再是他們的兒子,是道觀的老道士養了你。」
「你在五域助她們破境修行,將一座偌大的國師府留給她們,享受榮華富貴,便已經完成了孝道。」
「后來她們跟著你先生飛升來到杏花谷,可以說她們已經開始了自己全新的人生,而你也是一樣」
「就算你后來恢復記憶,與她們相認,可那又如何?」
老道士嘆了一口氣,悠悠說道:「當你在時間長河中獨自修行了千年,在忘川之上吹了百年風雪,跳出三界之外的你,已經不再是他們的兒子了」
「你爹娘從五域皇城,來到杏花谷中,加起來的時光還不到百年,而你在忘川之上,便不止百年修行」
李修元聞言,一時無語。
老道士再道:「從時間的長度來說,鳳凰涅槃之后,他們便不能算是你的爹娘了,你已經在時間長河中,死了無數回。」
「更不要說,在大秦雪山之上,燃起一道佛門涅槃之火」
李修元聞言,禁不住怔怔地說道:「雪山涅槃,弟子還是在地藏幫助之下,全無意識。」
老道士嘆道:「所以,這一次你不僅要了結跟須彌山的因果,還要了結跟你爹娘的三世因果,便是輪回,也沒有三生三世的爹娘。」
李修元:「.....
老道士搖搖頭:「當時我在打狗鎮上遇到你,一路前行,曾給你說過哪吒剔骨還父割肉還母的故事」
「便是你杏花谷中的先生,他也有自己的路,更不要說他已經娶妻生子,開枝散葉,跟你的師徒情緣也只是短短的十年。」
聞言,李修元呆住了。
多年以后,再聽師父說起哪吒的故事,便如佛堂里的晨鐘暮鼓,更是當頭棒喝。
一時怔怔地,說不出話來。
老道士悠悠嘆了一口氣:「無欲則剛,圣人也是一樣。」
「倘若無花師徒兩人只是面對你一人,你又何懼那須彌非須彌的風風雨雨?你學過的佛法,法尚應舍呢?」
「難不成,以后你要征服諸天萬界,還要將你的爹娘背在身后,他們的修為終有盡頭,他們不是你啊」
說到這里,老道士不再言語。
只是捧著一杯靈酒喝了起來。
喝了二杯酒,才罵了起來:「你是不是白癡,說好的今日不說正事,你跟那白癡有何分別?」
想著將來的某一時刻,連老道士也忍不住破口大罵了起來。
其實,他還有一件事情沒說出來。
那也是李修元的因果,便是打從五域開始,李修元身邊先后飛升的師尊,便再也沒有出現在他的面前。
除了回到五域的幾個,其他人統統都消失了。
只不過,眼下李修的要面對的是須彌山的無花。
老道士還不能早早就將此事再說出來,那樣只
會亂了李修元的心境。
沉默半晌,李修元若有所思地苦笑起來。
喃喃自語道:「難不成,弟子有一天也會被無花師徒逼得跟哪吒一樣?」
老道士搖搖頭:「別問我,接下來的路要你自己走,就像當初在天荒山上,差一些死去那樣。」
這一瞬間,李修元想到了陳夢生,想到了平安和王強。
嘆道:「師父說得云里霧里,弟子記不住。我想怎么說也得先讓我回到杏花谷,在爹娘面前盡孝之后,再去面對無花師徒吧?」
說完,他將天羅城,將須彌山來天香城找自己麻煩之事,說了一通。
聽得老道士哭笑不得。
老道士抬頭望天,這一次,沒有立刻回答李修元的問題。
云卷云舒,花開花落。
捧著一杯靈酒,老道士忍不住問道:「你想何時回家?」
李修元背對著藍天,感受著沐沐的氣息,心想與其在此沉睡,倒不如早些回家跟爹娘團聚。
這一天,他已經等了太多年。
這一刻,他一天都等不下去了。
老道士抬頭望天,瞇著眼,如同審視這一方天地,又好似望向天羅城的方向,甚至是須彌山上的某人。
「風起云涌,藏不住了。」
老道士收回望向天空的目光,百感交集,喃喃自語:「不知道此行回家,你能在杏花谷里藏上多久?」
老人凝視手心,看著那一朵蓮花消失的地方。
有一抹淡淡的水漬。
掌心紋路斑駁復雜,也藏不住這一滴水。
,出現了一條紋路,從外往里緩緩蔓延,如手里的酒杯裂開了一條縫隙。
圣人觀掌,如看天地。
而當下的老道士,卻是一邊看面前的徒兒,一邊看須彌山上的師徒。
看著,看著。
老人臉上神情漸凝,喃喃道:「不過短短幾日,他們的觸手已經伸到了這里,那豈不是要不了多久」
李修元一愣,忍不住問道:「難道說」
老人無奈回道:「他們既然能在天香城找到你,自然也能找到杏花谷里。」
還有一句話老道士沒說出來,便是鳳凰谷里的因果,不知不覺也扯上了自己的徒兒。
原來,李修元當年在天山之時。
便跟須彌山上落下了因果,一個無法回避的因果。
一個絲毫不弱于那些玉碟殘片的因果。
老道士一時黯然無語,默默地替自己徒兒傷神。
喃喃說道:「天地不仁,跟圣人不仁,又有多少分別?難道一切都是天意?」
李修元將信將疑,最后還是開口。
問道:「師父,你可不要嚇我,我一路走來,便是為了跟爹娘相見,至少你也要讓我跟他們相守些日子。」
老道士猶豫片刻,嘆了一口氣。
苦笑道:「也罷,為師就為你露出一絲天機,至于那一刻何時降臨,為師盡量為你拖上一些日子吧。」
李修元聞言無語:「好吧。」
想著將要發生的一些事情,老人有些后悔讓自己的徒兒,去承擔那玉碟的因果了。
悠一嘆,老人從書架上取了一個碗,從一旁的木桶中,舀了一碗水放在桌上。
伸出手指輕輕攪動,看在李修元的眼里,就像是池塘里的兩條魚兒,在緩緩轉動。
天地陰陽,剎那轉動。
攪了兩下之后,老道士不動了,坐在一旁,捧著半杯靈酒嘆道:「看一眼,不要說話,也不要問我。」
就在李修元想要問問關于魚兒和諸天的一剎。
只見碗里的旋轉的水紋,如天空中出現兩片黑白云朵,云朵轉動,撥弄了眼前重重迷霧。
無聲無息中,他好像回到了天山。
少年初上天山,在一片樹林前睡著了
身著小白裙的女孩自風中來,一邊翻看他的背簍,一邊往里面放了兩顆靈果。
當頃,還有一襲白裙的女子跟在身后。
女孩在樹林里撿蘑菇,不一會,就將背簍裝滿了
風云變幻。
落霞山上,少年搖出一枝上上簽,金簽入體之際,老人喝了三杯靈酒之后,于后山白日飛升
再到后來,出現在他眼前的不是杏花谷,而是一個陌生的地方。
眼前,有些人影一閃而過
就像水中的魚兒擺尾,攪亂了一池春水,一切,剎那消失在他的眼前。
李修元突然閉上嘴巴,無比驚訝。
片刻后,臉上的神情從茫然變成震驚,并且有一絲恐懼之意。
猛地回過神來,伸手抓住老道士的人問道:「師父,那個地方是何處,須
彌山嗎?」
這一眼,如看了百年,老道士只是用一碗水,便為自己的徒兒演化出無數世界。
只是一眼,便從過去,到現在,到未來。
李修元甚至悲從中來,一時不知所措。
老人抓住他的手,安撫道:「過去心不可得,未來心,你能抓住?」
一想到將要發生的一些事情,老道士忍不住暗自長嘆。
伸手將一碗水往天空沷去,天空頓時下了一場靈雨,落在桃林,落在幽河。
也止于幽河。
李修元想著跟無花公子的恩怨,想著在天香城客棧外屠龍的一瞬間,一時間若有所悟。
離杏花谷越來越近。
離開爹娘,先生師娘的一天也越來越近,便是師父也無法一直替自己遮擋天機。
畢竟是他放走了諸葛雄風,于是那家伙便將因果從梅花谷,帶去了天羅城,帶去了須彌山。
原來,不僅只是自己師徒跟須彌山的因果。
因果加身,李修元泫然欲泣。
而老道士不動如山,一揮手,將天空的一片烏云趕走。
就像當時在東海島上,菩薩伸手在他的竹笠上落下幾滴甘露,讓一頂竹笠,遮
擋兩人的氣息。
李修元長嘆一聲:「師父,我想抓住未來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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