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正文卷
雖然早就已經做好了殺人滅口,封鎖信息的準備,但是鐘玉明卻始終保持沉穩。
畢竟,能從亂軍中跑到這里報信的,都不是什么善類,萬一自己有什么不妥,未必就不會被他們發現。
更重要的是,剛才情況比較緊急,沒來得及下掉幾人的武器。
螻蟻尚且偷生,更何況這些亡命之徒,萬一發現自己有滅口的想法,這么幾個亡命徒未必就不會暴起反擊。
到時候,自己可未必能確保全身而退。
鐘玉明盡可能的維持平靜,但是心中卻小心翼翼,直到四名身披重甲的步卒進入了軍帳,鐘玉明徹底放下了心。
有這四個重甲的衛士,眼前的三個人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翻天了。
只不過,鐘玉明還是低估了他面前的三個人。
一個盧龍軍的低級軍校,一個落魄勛貴子弟,一個投筆從戎的高官嫡子,三個原本沒什么關系,更什么交集的家伙,在接近一個月,出生入死之中已經成為了過命的兄弟,三人之間的默契更是已經達到了一種尋常人無法想象的程度。
郭錚三個身披殘破輕甲,背后有弓、有弩,但是無用,唯有腰間橫刀可以發揮作用。
但是橫刀這東西,在重甲戰兵面前,和刮痧沒什么區別。
所以,四名重甲衛士入內,代表著一切被徹底壓制,變數不復存在。
理論上,鐘玉明的想法不錯。
但是,這僅僅是理論上!
郭錚、裴松、歐陽粱三人對四名重甲衛士確實無可奈何,但是鐘玉明身上的可不是重甲。
畢竟,接見郭錚三人的場地在后營的之中鐘玉明自己的軍帳之內,一身輕甲在鐘玉明看來已經足夠。
事實上,不僅身上沒有重甲,頭上沒帶兜鍪,腰間也的佩劍和橫刀。
而這也就意味著,鐘玉明的頭顱就那么赤裸裸的放在了三個亡命徒的手中。
原本,鐘玉明多多少少還有一絲警惕,但是看到四名重甲的衛士入內,最后的謹慎也消失的不見蹤影。
“郭錚啊……”
鐘玉明的三個字還沒說完,剛剛進門的四名衛士還沒徹底站穩,郭錚、裴松、歐陽粱三人已經動了起來。
此時此刻,軍帳之內總共有六人,四名重甲的衛士剛剛入門。
四名衛士身前一步的地方,站立著郭錚、裴松、歐陽粱三人。
郭錚三人正前方三步的位置,幾桉之前,身穿輕甲的的的鐘玉明。
郭錚三人左前方兩步的位置,則是同樣一身輕甲,只有腰間儀式性的橫刀的護衛。
四名重甲衛士進入軍帳的一瞬間,郭錚、裴松、歐陽粱三人再次對視一眼,然后三人在沒有任何征兆的情況下突然暴起。
身強體壯,膀大腰圓的裴松左腿向后回撤半步,右腳發力,然后以后退的左腿為支點,一記勢大力沉的掃堂腿掃出。
“當!當!當!”
還沒明白發生了什么的三名重甲的衛士頃刻間倒地。
裴松動手的同時一時刻,看起來柔弱的歐陽粱同樣突然暴起,飛向了第四名衛士。
不過在飛翔的途中,將手中橫刀投擲向鐘玉明另外一名護衛。
擲出橫刀之后,看都沒看直接從靴子中拿出了一柄匕首。
等最后的第四名衛士反應過來的時候,歐陽粱手中的匕首已經直接刺入了他的左眼之中。
“啊!”
伴隨著一聲尖利而凄慘的慘叫,第四名衛士已經捂著眼睛,倒在了地上。
另一個方向,歐陽粱手中的橫刀沒有刺穿目標,但是躲避橫刀的一瞬間,使得他失去了保護鐘玉明的機會。
然而,歐陽粱的動作卻沒有停下,將匕首刺手第四名衛士眼眶之后,他直接撿起了被衛士扔在地上的長矛,一個翻滾之后直接刺向了那名鐘玉明的親衛。
同一時刻,郭錚在抄出橫刀的同時,箭步沖向了自己正前方的鐘玉明。
當四名重甲衛士全部倒地的時候,郭錚手中的橫刀已經橫在了鐘玉明的脖頸之間。
原本,鐘玉明自以為局勢盡在掌握之中。
電光火石之間,局勢已經徹底轉變。
自己引以為底牌的,四名重甲衛士全部倒地,其中一人還在痛苦的哀嚎。
至于剩下的那名親衛,胸部,準確說是左肺,直接被一柄長矛刺入,整個人連個哀嚎都沒有發出,已經給無聲的倒在了地上。
嚴格說起來,另外三個重甲的衛士只是倒地,并未喪失戰斗能力,而且隨著時間的流逝已經緩緩起身,隨時可能發動反擊。
然而,鐘玉明知道,到了這一刻,他們的努力已經變得徒勞了。
刀都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的一瞬間,鐘玉明感受到了對方的濃濃的殺氣,大有一言不合就直接斬下自己狗頭的可能。
雖然自己不滿,雖然自己憤怒,雖然離開這里,自己有一百種辦法弄死這三個小崽子,但是眼下,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不過,換一個角度來說,鐘玉明也不得不承認一點,自己小看了眼前的幾個小家伙。
第一自己沒想到他們能這么快猜出自己滅口的想法,第二,自己沒想到他們真的敢動手,第三,自己更沒想到行動是如此的果決,干練,狠辣,竟然將可能性幾乎為零的事情變成了現實。
仔細想想,雖然把刀放到了自己的脖子上,算上大不敬,但是這本質上也是為了他們自己死中求活,算不上什么,鐘玉明相信自己在同樣的情況下也絕對不會坐以待斃。
基于這樣的思維,鐘玉明非但沒有憤怒,反而帶上了一種惜才的感覺,因為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這三個家伙都算是不錯的人才。
既然是人才,人家又是為了自保。
當然,最重要的是,從一開始,鐘玉明的感覺是這幾個家伙是為了活命,但是為了活命這東西,鐘玉明相信對方對方真的敢下手的。
為了他們幾個只是求條活命的家伙,把自己的命賠進去,鐘玉明感覺不值!
于是,沒等郭錚開口提出條件,鐘玉明首先擺出了一副傲然之態開口道。
“你們幾個,不要別動了!”
在鐘玉明開口之前,三名倒地的重甲衛士已經起身,并且撿起了長矛,舉著長矛威逼向了把他們放倒的裴松。
至于裴松雖然非常危險,但是毫不示弱,超出了自己的橫刀,舉著一柄橫刀和眼前的三人對峙。
伴隨著鐘玉明的聲音,三名舉著長矛的重甲衛士停止了步伐,但是手中依舊緊握長矛,矛鋒指向了裴松。
“郭錚,不要緊張,我對你們沒有惡意!”
鐘玉明的話剛剛開始,就被手持橫刀,和三名重甲衛士的裴松打斷。
“鐘將軍,怎么敢說對我們毫無惡意,若非我兄弟三人反應夠快,現在我三人恐怕早就人頭落地了吧!”
裴松的話尖銳,直率,就連鐘玉明也多多少少有些尷尬,不過這尷尬也就只持續了一瞬間而已。
只見橫刀貼在脖頸之上,鐘玉明呵呵一笑,然后微微咳嗽了幾下,稍稍緩和了一下尷尬的氛圍,稍稍思索之后繼續說道
“這位小兄弟,方才是我的不對,沒有看出幾位小兄弟如此非凡,否則斷然不至于使用如此的下策。至于現在……”
“現在又如何,難道鐘將軍熄了誅殺我等,以及跟隨我們的兄弟的心思了?倘若我們放下兵器,恐怕下一刻就會被亂刀砍死吧!”
“裴松,不要著急,讓鐘將軍說完!”
沒等鐘玉明開口,郭錚卻打斷了裴松的話語,雖然很是不滿,雖然很是憤怒,但是伴隨著郭錚的話,裴松停止了咆孝。
看到這一幕,鐘玉明的臉上掛滿了滿意的笑容。
兩人之間的配合雖然不錯,但是在鐘玉明的面前還是不太夠用,不過對于這種拙劣的演技,鐘玉明并沒有戳穿。
果然啊果然,他們不過是想活著而已。
確定了這一點,雖然刀還架在自己脖子上,但是鐘玉明卻感覺局勢已經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手中。
“嗯,多謝,其實,郭錚你應該能感覺到一些問題吧,否則也不會在這種時候……”
“這,鐘將軍,我確實感覺到了一些異常,但是還請鐘將軍明言!”
“呵呵,”自以為掌握局勢的鐘玉明點了點頭,“現在裴帥、仇帥、張帥正帶領大軍和朝廷的兵馬決戰,所以汴州城出問題的消息絕對不可以傳播到前線,否則……呵呵,你懂得。”
果不其然,這句解釋一出,鐘玉明感覺周圍的壓力、殺氣都隨之銳減,更看到了三個亡命之人對視了一眼,而且不加掩飾的在進行著眼神的交流。
對于這種甲流,鐘玉明樂見其成。
大概三五息之后,眼神的交流結束,最終郭錚重新開口。
“將軍應當可以看到,我兄弟三人只是求一條生路,并沒有惡意。”
這句話一出,鐘玉明臉上的笑容更勝,就好像他本來就在等這句話一樣。
看到鐘玉明臉上的笑容,郭錚的臉上也輕松了不少,現在戰場上的情況已經拿到了,取信鐘玉明的行動也完成了八成,剩下的就是……
“若前方戰事緊急,那么我等帶來的消息確實可能會動搖軍心,導致前方出現潰敗,所以大將軍想要置我等于死地,以封鎖消息也不算過分。螻蟻尚且貪生,更何況我等,還請鐘將軍理解。”
鐘玉明再次點頭,事實上,這幾句話說完,鐘玉明就知曉當初的譚忠為什么會看重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低級軍校的郭錚,確實是一個人才。
“我自然曉得,我也懂得你的顧慮,正如同那位小兄弟說的,你們也會擔心如果放下了手中的兵刃,會死于非命,所以,郭錚你有什么想說,直抒胸臆即可,你認為如何能讓你們安心,知我認為可以,必定聽從如何?”
“額……”
沒等郭錚說完,鐘玉明再次開口,同時意味深長的看了郭錚一眼。
“當然,你要知道一點,當初我有滅口想法是因我沒有發現你們的才能,而現在,此一時彼一時,譚帥已逝,希望你能明白。”
這句話說完,鐘玉明甚至感覺貼在自己的脖頸間的橫刀都顫抖了一下,在鐘玉明看來,郭錚這小子是動心了。
鐘玉明自己雖然在河北軍中算不上大老,但是也不算是小卒了,以如今天下的態勢,未嘗就不能封疆裂土,那自然是需要擁有自己的實力和班底的。
“這……,這……,這……,鐘將軍,真的什么要求都可以提么?”
“當然,只要你說,我能做到,決不食言。”
“額,是否可以請將軍把我麾下的兄弟都送到這里來?”
“哦?”
“將軍的話郭錚非常心動,但是,這畢竟生死攸關,又關系大軍的戰事。”
“你繼續說。”
“是,鐘將軍的想法沒錯,汴州的戰況確實不適宜現在傳播向戰場,所以,我想把兄弟們集中在這里!”
“這樣,兄弟們都在這,由將軍派人守衛,一來可以保證我們的安全,二來,也可以保證沒有人可以泄露消息,至于將軍的安全……,可以由我們兄弟來保證不知道將軍意下如何?”
聽完了郭錚的話,鐘玉明的臉上掛滿了濃濃的笑容,不得不說,這確實是一個在眼下最好的方式,既能滿足自己的想法,又能保證他們的安全,唯一需要冒險的就是自己。
至于自己,鐘玉明有足夠的信心,郭錚這個小子可以經過老帥譚忠認可的,又經過了自己近距離的觀察,無論是能力還是忠誠,都不需要再多疑慮。
而且,根據自己的觀察,郭錚身邊的兩個小子也不是凡品。
用這點風險,收復幾個真正的人才,他覺得很值。
“好!”
隨著鐘玉明的命令,跟隨過郭錚、裴松等人一同而來的百余人盡數來到,并且在后營萬人的注目中,順利的接管了鐘玉明營地的防御。
至于,鐘玉明,則老老實實的看著郭錚等人一頓操作,沒有進行任何的干擾,反而對于郭戎迅速的調動和布防非常的欣賞。
等到了鐘玉明徹底落入了掌握之中,承受了巨大壓力的郭錚、裴松、歐陽粱險些直接癱倒在地。
畢竟,鐘玉明不是傻子,想要蒙蔽他不能有任何的破綻。
直到一刻鐘之后,郭錚等人才徹底回過神,這時候,自以為應該成為主角的鐘玉明卻發現,對方對于自己只下了一個命令。
“把這家伙給我綁起來!”
聽到綁起來,這幾個字,鐘玉明當場懵逼!
“李密,你帶幾個人以鐘玉明命令的身份去……”
“皇甫增,你帶幾個人……”
“莫經平,你去南邊,一定要讓每一個叛軍都知道,朝廷平叛大軍東進,汴州城下留守的兵馬,酸棗、白馬一線守衛渡口的兵馬,全軍覆沒!”
“歐陽兄!”
“在!”
“等他們出發之后,你親自帶人,去把營地內的糧草都點了,多放點桐油,多……,火光越大越好……”
“放心包在我身上了。”
聽著郭錚、裴松、歐陽粱幾人連續不斷的命令,一刻鐘之前還信心滿滿的鐘玉明已經面如死灰。
到了這時候,就算是傻子也能看出來自己被耍了!
自己,不僅沒有分辨出對方的身份,反而成為了對方進行攻心戰的幫兇!
用兵之道,攻城為下,攻心為上,對方的這一波可謂直接打在了叛軍的七寸之上。
河北叛軍,完了!
元和四年,九月十七日,由魏博、成德、盧龍組成河北叛軍前鋒抵達汴州城以東六十里附近的興盛、代村一線。
九月十八日,叛軍前鋒和以長纓軍、宣武淮西、魯北軍、兗海軍為主的平叛軍主力開始交鋒。
約三十五萬河北叛軍主力和約十六萬的平叛軍,一場可以決定整個山東乃至大唐走向的最后決戰徹底拉開了大幕。
九月十八日開始,雙方在長纓軍預設的陣地附近進行了長達八天激戰。
九月二十五,雙方的戰斗達到了白日化階段,因為一連串的意外,雙方的預備隊被連續投入正面的激戰,戰斗徹底進入啟示錄階段。
就在雙方激戰最激烈的時候,河北叛軍的后方營地突然燃起濃煙。
然后大量的叛軍潰兵從后方出現,一個徹底改變了戰場局勢的消息傳來。
朝廷平叛大軍東進,汴州城下留守的兵馬,酸棗、白馬一線守衛渡口的兵馬,全軍覆沒!
正在激戰中的叛軍瞬間土崩瓦解!
從八月末開始,叛軍和平叛軍圍繞汴州附近,持續了一個月的戰事徹底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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