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氣寒從李長歌那里回來,先是看望了豐臣秀茂。
雖然張氣寒將豐臣相府視作看門犬,但是當家犬足夠忠誠的時候,主人也會表達出相當的善意,如今世道也不乏有人把貓狗當成兒女養。
這次刺殺間接印證了豐臣秀茂的忠誠,張氣寒當然要親自探視表示重視和關懷。
張氣寒安慰了幾句之后,又去見了齋王緋宮曦子。
“我沒能留下那個刺客。”緋宮曦子開門見山,“一是因為我第一時間要保住關白的性命,來不及追擊,二是因為那個刺客固然不是我的對手,卻也絕非庸手。”
張氣寒并不覺得奇怪:“秦家和李家這么多年的家當基業,底蘊還是深厚。至于那個刺客,跑了就跑了吧,在如今的大勢下也翻不起什么大浪。”
這位齋王沉默了。
張氣寒轉開話題:“齋王代表三貴子而來,不知三貴子有何教示?”
緋宮曦子道:“三貴子讓我給大真人帶一句話。”
張氣寒問道:“什么話?”
“鳳麟洲經受不起第二次鳳麟洲戰事了。”緋宮曦子說道。
雖然張氣寒很想笑,但多年的政治素養還是讓他克制住了,不能在這個時候羞辱自己的盟友,那沒有任何意義,只會讓事情變得更糟。
所以張氣寒收斂了本就近乎于無的笑意,正色道:“上天有好生之德,的確不該再起戰端。那么三貴子的意思是要和平。”
緋宮曦子道:“三貴子希望大真人能夠不戰而屈人之兵。”
張氣寒沉吟道:“僅憑紅口白牙就想嚇退李長歌是不可能的,必須有實際行動才行。完全不動刀兵是癡人說夢,我認為通過小范圍的戰事來威逼一下,還是比較現實的。”
緋宮曦子也明白張氣寒所說的道理,贊同道:“只要大真人能把戰事控制在一定范圍內,不使其擴大化,那么我們一定全力配合大真人。”
張氣寒顯然早有布置:“道府的靈官皆是聽我指揮,可東庭都護府的水師卻不在我的掌握之中,如今他們將水師布置在……”
不必張氣寒吩咐,緋宮曦子一揮手,一張虛幻地圖在兩人之間徐徐展開。
張氣寒伸手在地圖上一指:“在這里。”
緋宮曦子的目光一凝:“圖拉吉島。”
張氣寒道:“大掌教控制住玉京局勢之后,各地官府被迅速改編,西域道府掌府大真人張無道親自拿下西庭都護府,在這種情況下,南庭都護府面對婆羅洲道府的掌府大真人蘭合虛,不得不離開獅子城,退到此地。同時也有扼住羅娑洲喉嚨的意圖。不過僅憑一個南庭都護府遠遠不夠,所以東庭都護府也往此地支援。兩個都護府在這里駐扎了大約三萬人,‘天’字級鐵甲戰艦有兩艘,‘地’字級戰艦有八艘,還有‘玄’‘黃’兩級戰艦二十余艘,另有‘紫蛟’級飛舟十二艘,‘應龍’一艘。”
天、地、玄、黃四級戰艦主要是重量上的不同,最高一級的“天”級戰艦甚至可以達到“應龍”的重量,幾乎可以說是海上霸主。
朝廷將一支大軍擺在這里,并非孤懸域外,在鳳麟洲道府沒有宣布效忠玉京之前,婆羅洲道府和羅娑洲道府是不好輕動的,畢竟鳳麟洲的仙人也相當不少。
當初天門帶頭尊王攘道,緋宮曦子這個齋王也算是知兵之人,不需要張氣寒過多解釋什么,直接問道:“大真人想要一口吞下這支艦隊?恐怕有些難了。”
張氣寒道:“薩摩藩是我的地盤,玉道友和殷老已經去了薩摩藩,再有蘭大真人和羅娑洲的齊大真人派人兵分兩路,合三方之力將他們困在珊瑚海中,圍而不攻,便好似捏住了秦李兩家的腹下三寸之處。”
這個比喻稍顯粗俗,不過緋宮曦子只是看著年輕,實則是上了年紀的老太婆,早已過了害羞的年紀,反而覺得這個比喻十分恰當:“大真人需要我們做什么?”
張氣寒道:“事情交給玉道友和殷老去做,我們的任務是在秀京城中拖住李家人,確保秀京無恙。”
緋宮曦子正色應道:“愿聽大真人指揮!”
早在蘆州戰事結束之前,張氣寒就與老殷先生聯絡密切,以至于帝京方面都有所察覺,兩個老頭子當然不像熱戀中的年輕男女那般有許多私密話要說,而是要商議各種細節,最好能做到萬無一失。
這個兵圍圖拉吉島的計策就是兩人早就定下的,不必張氣寒再去告知老殷先生,所以張氣寒才說讓老殷先生去做。
另一邊,老殷先生與玉藻前說完了一些場面上的客套話,或者說表態,也開始談及具體的執行策略。
如果僅靠婆羅洲道府和靈寶道大軍,還談不上萬無一失。因為這支艦隊極有可能殊死一搏,來一個魚死網破。
這是玉京不愿意看到的,因為在道門看來,這支艦隊本就是道門的資產,無論是打輸了還是打贏了,都是道門的損失。所以鳳麟洲三人議事與張氣寒商議之后,認為最好是不戰而屈人之兵。
那么想要做到這一點,僅憑這兩支大軍就有些不夠了,還需要鳳麟洲道府和鳳麟洲本土勢力的協助,從艦隊后援變為艦隊敵人,一增一減便是兩倍,使其腹背受敵,看不到半點取勝希望,才會不敢動彈。
張氣寒要以退為進,爭取時間,又要保住秀京,鳳麟洲道府的勢力便不好輕動,只能依靠鳳麟洲本土勢力,這才把玉藻前給拉了進來。
鳳麟洲本土勢力的態度很明確,除了小部分攘道派之外,大部分人都不想再打仗了,只要能不打,怎么樣都行。大家也都是墻頭的蘆葦,隨風搖擺,風往哪邊吹,便往哪邊倒。
現在看來,還是玉京的風大,他們便倒向了玉京,自然要協助玉京實現鳳麟洲的“變天”。
若是干好了,幾個頭面人物,諸如緋宮曦子、玉藻前等人,說不得還能去參加三教大議,不敢奢求次席的位置,混一個眾席總是不難吧。
雖說大掌教肯定不會實裝三教大議,但也不會召集這么多豪強來擺花瓶,權力還是有一些的,能在里面有個席位,最起碼是個護身符,不會被道門說滅就滅了,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老殷先生同樣展開了一張虛幻地圖,指著地圖說道:“總體方略是圍而不打,切斷這支艦隊的退路,使其完全孤立,陷入絕境,繼而在我們的外部壓力下,選擇束手投降,接受和平改編。沒了這支大軍,僅靠仙人是成不了事的,我們便可順勢施壓秀京,迫使李家和秦家勢力徹底退出鳳麟洲,以期實現鳳麟洲的和平交接。”
玉藻前沒了折扇,不過老習慣還是改不掉,干脆以手掩口,問道:“不知殷先生需要我等做些什么?”
老殷先生道:“鳳麟洲的局勢快不得,卻也拖不得,須得不快不慢剛剛好。大海茫茫,真要讓他們離開珊瑚海,不說龍歸大海,可再想抓住他們就難了,最好是把他們困在圖拉吉島上,所以力求一個出其不意。”
玉藻前略微思量,大概明白:“殷老的意思,這支艦隊的主要注意力分別放在了婆羅洲和羅娑洲方向,可能會疏于防范背后,我們先斷其后路,婆羅洲和羅娑洲方向大軍再動,順勢將其堵住。”
老殷先生問道:“薩摩藩的水軍如何?”
“與道門天兵相比,自是不值一提,不過水軍不夠,可以用鬼神來湊。”玉藻前坦然說道,“在鳳麟洲本土,還是有些鬼神之流,妾身算一個,那只天狗也算一個。”
老殷先生道:“足夠了。”
玉藻前留下了一道符箓,上身微微前傾:“事不宜遲,妾身先行回去準備,只等殷先生的號令。”
老殷先生微微點頭。
如今羅娑洲方面,駐守有兩位仙人,分別是齊教正和姚武。
齊教正是上代大掌教的心腹,也是本代大掌教的故人,所以傷愈復出之后,雖然不能繼續擔任紫霄宮掌宮大真人,但也被任命為羅娑洲道府的掌府大真人,位列金闕中樞議事二十九位平章大真人之一,仍舊是位高權重。
姚武則是戴罪之身,至今還沒有個說法,按照紫霄宮輔理的職位來看,大概率是七十二位參知真人之一,這就差了一籌。所以大概率是齊教正坐鎮羅娑洲主持大局,姚武隨軍出征。
至于婆羅洲方面,蘭大真人和老殷先生其實不分伯仲,正如天師和五娘同為副掌教大真人,蘭大真人和老殷先生也同為中樞議事平章大真人——紫霄宮是整體升格,而不是僅僅高配了一個掌宮大真人,既然掌宮大真人成為副掌教大真人,那么僅次于掌宮大真人的首席和次席則升為平章大真人,與上三堂的掌堂真人、江南道府的掌府真人、各地掌府大真人平級。
考慮到婆羅洲道府還是蘭大真人指揮起來更方便,而且南洋還有一個金公祖師,所以婆羅洲方面是蘭大真人坐鎮道府,老殷先生親率大軍,如此合四位仙人之力,再有三路大軍,足以不戰而屈人之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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