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崢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他任由著額角的血流著，推開上前準備給他處理傷口的護士。
他一步一步朝著析津江走進，常黎卻是不太贊同。
“談崢，他會傷你。”
成凌拉住了常黎，后者不解地看著他，成凌卻只是微抬下巴讓他示意看談崢準備怎么做。
析津江發現了談崢額角的血，他瞳孔微縮，先是閃躲了一下，而后眼里又重新燃起憤怒，他左右張望著能夠讓他拿起攻擊談崢的東西，可除了花瓶，其他的都是一些小東西。
他一股腦地往談崢身上砸去，男人這次連躲都懶得躲，等析津江實在沒有東西可扔，談崢才出聲。
“瘋夠了？”
這話對與心理醫生來說簡直就是一個雷，這種話怎么能夠跟有心理疾病的人說呢？
成凌干脆將準備再次阻止的常黎拉了出去。
“成凌你干什么？”
“你讓他自己處理。”
“他這是在刺激病人。”
“他有數。”
“到底你是主治還是我是主治？”
“談崢的老婆是我的多年好友。”
“......那你快跟我說說你好朋友是什么樣的人？竟然能夠拿下談崢，簡直比季桑還要牛逼。”
“......你就這樣拋棄你的病人了？”
“談崢他心里有數。”
果然八卦是每個人的本性，不管是女人還是男人。
病房里，談崢也讓護士出去，而后關上了門。
“我知道你能聽懂我的話。”
析津江蜷縮在床角顫抖了一下，捂住自己的耳朵搖著頭，不愿意聽談崢說話。
談崢隨意地扯了把椅子，坐在離析津江幾米遠的位置。
“今天我才看到被你摔爛的手機里的數據，你挺關心我老婆。”
“怎么是想要看看我老婆長得怎么樣還是...看看我結婚后的生活怎么樣。”
“聽到我是聯姻的時候，你是不是還挺開心的？談崢，竟然淪落到要聯姻的地步，要被這該死的婚姻束縛，婚姻對我來說是枷鎖，是痛苦。”
“你嘴上說著希望我好好生活，希望我能夠幸福，心里不這么想吧？是不是巴不得我跟我的老婆生死不相往來？巴不得我跟我老婆形同陌路？”
“你恨我害你斷了雙腿，恨我害你毀了后半生，所以希望我一生也不幸福。”
談崢那雙深邃的眼睛緊緊盯著蜷縮在角落顫抖著的析津江，里頭情緒深重，深不可測。
析津江一直搖著頭，張著嘴卻不知道該說什么，只能夠用手一下又一下拍打著還包著繃帶的腦袋。
“如果當年沒出事，你完美退役，在賽車界留了個好聲譽，去了那個女人，然后安安穩穩地過著你的生活。”
析津江突然停止了拍打腦袋的動作，他茫然抬頭看向窗外。一望無際的黑夜，微微說過，她喜歡在山頂上看星星。
見他的反應，談崢便清楚析津江還是對當年于微打掉他孩子狠心離開的事情耿耿于懷。
“你想知道于微的近況嗎？”
析津江猛然轉頭看向談崢，眼神卻空洞著。
男人眼眸沉了下去。
“你還對那個狠心的女人念念不忘。”
析津江抱住了自己的頭。
“于微她離開星城了。”
析津江眼里突然流出了眼淚。
談崢頭疼得捏了捏額角，卻弄了滿手的血。
“還想著那個狼心狗肺的女人呢？”
析津江突然開始激動地打著自己的斷腿處，一下比一下用力，一下比一下狠。
談崢只是掃了一眼，就清楚析津江在想什么。常黎和成凌拿他沒有辦法，是因為他不樂意讓醫生來治。
“你以為她真是因為你斷了腿就離開你？”
談崢毫不顧忌析津江還是個病人的身份，殘忍地將現實剝給他看。
當年析津江沉浸在失去雙腿和未婚妻打子棄他遠去的痛苦之中，將所有的罪過都放在那雙他恨極了的斷了的腿上。
析津江停下了手上瘋狂的動作，茫然地抬頭，看向談崢眼里不再那么空洞。
談崢擰眉想起這幾年查的資料。
“她這幾年換了好幾個男人，一個比一個老一個比一個丑，就這樣的女人你還要想著她？”
析津江瞪大了雙眼，瘋狂地搖著頭，不愿意相信談崢的話，嘴里一直喊著。
“微微”
“微微”
“微微”
怎么會呢，他的微微不是那樣的人。
談崢沒有打算繼續說下去，他站起身朝著析津江走進了幾步，彎下腰。
“當年的事，你就繼續恨我，恨我一輩子，我不要你的原諒。”
談崢明白，析津江痛苦在于，恨他不夠徹底，想要原諒卻又抵不過身心的痛苦。
所以才會被折磨成這樣。
他不奢求他的原諒，就這樣吧，被人恨著又不是過不了日子。
說完這句話，談崢離開了病房，他讓護士進去，自己則是去了天臺。
抽了一根又一根的煙。
下雪的冬夜可真冷啊。
談崢抽到煙盒空了，抽到頭發白了，抽到衣服濕了，抽到手腳僵硬，抽到滿眼紅血絲，抽到臉上的血跡都已經結塊。
五年，他也有些累了。
他從未奢求過能夠得到析津江的原諒，當年那一場比賽本來是該他去參加的，可出了點小意外，為了車隊成績，他求了打算退役的析津江回來參加比賽......
這么些年，做這么多他只是想讓析津江好好活下去。只有析津江活下去了，他才能夠繼續活。
他不奢求自己能夠幸福，可是.....他遇到了宋旎。
男人隨意地將地上的雪掃了一下，席地而坐，他抬頭看向東方。好想他的小姑娘，想時常鬧小脾氣又會撒嬌哄他的小姑娘，想那個充滿著活力的小姑娘。
她現在在干什么？也跟他一樣在想他嗎？
可惜了渝城沒有雪，雪天跟小姑娘一定很搭。
小姑娘這么聰明應該想到了他在哪里，他在做什么。他的小姑娘怎么能夠這么乖怎么貼心，他不說，她就不主動問。
他才追了宋小姐一天，他得早點處理完這邊的事情，早點回去追到他的小姑娘。
天可真冷啊。
談崢干脆躺在了地上，睫毛上全落上了雪，視線也逐漸變得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