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碼的,這家伙一肚子壞水!”
包培剛撂下電話氣哼哼地罵了一句,可看著桌上的電話又有些不甘心。
他當然是在單位,信用社開辦公會議晚了點,又是臨時知道了這件事,所以才從辦公室里給李學武打電話。
倒不是他神機妙算,消息靈通,知道李學武在鋼城住址的電話,而是他將電話打去了冶金廠,是要的值崗電話。
而最先知道這條消息并匯報給包培剛的是信用社主管資金的副主任胡友強,他負責聯系聯合儲蓄銀行。
正因為有了這個便利,才能從在聯合儲蓄銀行工作的原信用社干部口中得知的這一消息。
當初信用社同紅星廠一同組建聯合儲蓄銀行,急需財務和銀行干部及職工,便從信用社抽調了一批過去支援。
因為聯合儲蓄銀行的業務范圍廣,發展迅速,福利待遇高,曾經這些支援干部都不想回來了,便留在了那邊。
工作關系是變了,不過私人關系還在,尤其都在一個系統口。
胡友強得知了這一消息后琢磨著不太對頭,便請示了包培剛。
包培剛心里也犯嘀咕,便忍不住將電話打了出去,他自信同李學武的關系還算不錯,總能套出一點話來。
可剛剛的通話讓他很鬧心,李學武是說了一些所謂的“內幕”,可跟他想要知道的確切消息完全不搭噶啊。
“會不會是紅星廠放出來的煙霧彈啊?”胡友強微微皺眉講道:“他們可不是第一次玩空手套白狼這一套了。”
“嗯,有這個可能啊。”
包培剛也是一臉沉思地坐在那,手圈在小肚子上目光有些發散。
他在回憶剛剛同李學武的談話,思考其中的關鍵點。
“不過也不排除他們真想干一票大的,李懷德最近沒放什么炮吧?”
“您要這么說,我倒還真有點思路了。”胡友強疊起右腿,輕聲講道:“去年這李主任同一機部因為組織人事可鬧了一陣,會不會是他有什么想法啊?”
“負荊請罪?積極表現?”
包培剛撇了撇嘴角,道:“你還別說,這個理由聽起來雖然牽強,但備不住真是這老李急于求成了。”
“李學武那邊呢?他是什么意思?”胡友強挑了挑眉毛,提醒包培剛道:“紅星廠的秘書長可不白給,他要是不同意的項目,應該是有點玄的。”
“你說他?”包培剛一耷拉眼皮,嘴撇的更厲害了,“他心眼都壞了!”
“呵呵呵——”胡友強也知道包培剛為啥對紅星廠的秘書長怨念尤深,實在是這小子不做人,滿肚子壞水。
你就說拉他們信用社搞資本運營吧,他們所投資的這些個項目基本上每三個就有一個是大坑。
兩個賺錢,一個賠錢,湊在一起好像是賺了,又好像是虧了,搞的包培剛是忽忽悠悠,欲罷不能,腿都要瘸了。
雙方合作的第一個項目是聯合儲蓄銀行,這個項目看起來好像十分成功,尤其是信用總公司領導下來考察,給了他們東城信用社對外投資很高的評價。
不怪領導在調研的過程中表現的十分高興,且看聯合儲蓄銀行突破桎梏與港城東方時代銀行達成信用投資合作,又在國內開通了職工保險和貸款業務,還有很多信用社自身做不到的工作。
去年聯合儲蓄銀行提交上來的年報數據十分的漂亮,總投資超過了三千萬,總利潤超過了兩百萬,比他們東城信用社更能賺錢,更有技術手段。
但是,總利潤的兩百萬他們是一分錢都沒看見啊,總投資的壓力他們可是跟著一起背的,有人說這聯合儲蓄銀行是特么一貔貅啊,只進不出呢。
聯合儲蓄銀行是聯營性質,組建時制定的章程就有明確規定,前十年作為發展階段不分紅,分紅留作建設資金。
當初他們也是沒想到,這個聯營合資的小小儲蓄銀行竟然能發展到現在這種規模,這特么才三年時間啊!
聯合儲蓄銀行這個項目無所謂了,就算這十年拿不到分紅,可只要發展的好,他們做銀行的完全等得起。
但是!這汽車項目怎么一個坑接著一個坑呢?
先是跟投摩托車項目賺錢了,跟投轎車項目也賺錢了,結果到地形車項目上栽了一個大跟頭,投進去兩百萬一點水花都沒濺起來。
嘿,你別說一點水花都沒有啊!
前些日子他們跟投的坦途汽車確實是在御敵于國門之戰表現優異,引起了一定關注,他們為此還興奮了一把。
出名了!是,看見真車了!沒錯,一定快要量產了!絕對的,要賺錢了!
結果呢,包培剛主動打電話給鋼汽詢問,那邊的回復是目前沒有接到相關的通知,完全沒有走量產的程序。
包培剛不信邪啊,又把電話打給了李學武,可李學武不在,是紅星鋼鐵集團駐遼東辦公室接的電話。
聽他講自己是東城信用社一把,對方倒是很客氣,可客氣管什么用啊,他問了坦途汽車目前的生產進度,那邊的回復是該項目還在研發階段,目前還沒到確定生產的階段呢。
嘟——
包培剛的興奮勁一下子就涼了,都特么大放溢彩了,還特么要研發?
他不懂啊,所以也不敢問,只能哼哼幾句撂了電話。這要是瞎幾把問,再讓專業的汽車工程師懟他一頓多犯不上。
這投資坦途汽車項目的兩百萬看著有點玄了,是不是打水漂還是未知數。
如果研發順利,以這款車在北方那件事上的性能反饋,絕對能干翻212。
不用想啊,他是見過那款車樣車的,模塊式裝甲和反應能力絕對不是212能比得了的,都不能放在一個層級上比。
212能裝載無后坐力炮,可坦途能直裝高射炮和火箭炮,這特么怎么比。
他都想了,如果他去問李學武那個損小子,對方一定會告訴他,集團對這款車寄予了厚望,不完全碾壓212一個時代絕對不會量產的,那他該怎么說?
難道還能求著紅星廠先量產?
他當然也希望坦途汽車橫空出世,一舉成名啊。
好,就算坦途汽車已經見著一點光明了,那其他項目呢?
投資無人機項目的五百萬好像真特么是要打水漂了,跟李學武承諾的未來千萬億市場來看絕對特么遙遙無期啊。
包培剛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那就是三十年后他退休了才能聽到這個項目投產盈利的好消息了。或者直到他死了都沒見著這個項目賺哪怕是一分錢。
碼的,五百萬啊,李學武說的那種屁股墊大小的飛機能干翻一輛坦克呢。
“不行,我得去趟鋼城。”
包培剛越想心里越癢癢,拍著桌子講道:“與其坐在辦公室胡思亂想,倒不如去聽聽他怎么說。”
“這小子損是損,可在企業經營和項目投資上的嗅覺還是讓人信服的。”
他看向胡友強講道:“老李要搞面子工程,他絕對不會同意,就像你說的那樣,真是一顆煙霧彈,我也認了。”
“大不了白跑一趟唄。”
“也不上是白跑一趟。”胡友強見包培剛咬牙切齒又不甘心的模樣,呵呵笑著說道:“自從李秘書長去了遼東,您二位還沒有好好聊一聊呢。”
“我特么一點都不想見他——”包培剛站起身好笑地搖了搖頭,看著胡友強說道:“你以為我不知道他給我起的外號?我都覺得這一次又要上當了。”
“呵呵呵——”胡友強聽他這么講,更覺得好笑了。
他笑什么?笑李學武給包培剛起的外號,是在麻將桌上笑談之間起的。
不過說是麻將桌上,實際也跟彼此工作和業務往來有關系。李學武給包培剛起了一個“包大腦袋”的外號,太特么損了,蝦仁豬心啊。
不過你看包培剛,他都有自覺這一次去鋼城會上當,可他為啥還要去呢?
銀行系統的干部,無利不起早啊。
次次上一當,當當不一樣。
說李學武損,可他也是損出花來了,絕對叫人說不出毛病來。
你看包培剛對他又恨又罵的,等見了面說不定哥倆好,666呢。
這幾年包培剛的位置越坐越穩,同信用社的幾筆漂亮的投資不無關系。
雖然賬面上還沒見著錢,可影響力已經產生了,京城資本界誰不得說一句包培剛具有獨特的投資眼光。
當初老包投資紅星廠的摩托車項目,多少人不看好啊,結果呢?去年鋼汽分紅,著實讓老包風光了一把。
這年月銀行不好做,都是配合地方政策在做事,主要就是吸儲。
銀行沒有錢還叫銀行?
老包搭上了紅星鋼鐵集團這艘快船,接連又投資了直升機項目和營城港區項目,這兩項都是100賺錢的。
為啥敢這么說?
因為直升機項目的生產線就在車間里,隨時準備要投產了。
營城港區更不用講,多少外資企業求上門找關系要代理權。
你看老包說的苦,他絕對不會跟李學武訴苦,李學武玩他多少遍,他都視李學武為初戀,就是這么變態。
包培剛為啥非要去鋼城見李學武,因為他們都知道,紅星鋼鐵集團的家李學武能當一半。
5月8日,鋼汽聯合車輛工程研究所在宏運客車的基礎上研發出了一款13座輕型客車,再一次拓寬了鋼汽客車生產結構,給市場提供了更多選擇。
說實話,李學武到車間一看見這臺車也是懵逼的,他是萬萬沒想到車輛研究所那群家伙是真聽他的話啊。
夏中全都能整事啊,這邊13座客車立項,他便帶著設計研究團隊負責人找到李學武,請他提供設計思路。
團隊負責人是新來的,不知道這里面的情況,就知道秘書長李學武文武雙全,不僅在事業上有所成就,也是紅星鋼鐵集團汽車工業的奠基人。
當他用崇拜和期盼的目光看著李學武的時候,李學武真想捶夏中全一頓。
可被對方架起來了,又不能丟了紅星鋼鐵集團第一汽車設計師的名頭,便強忍著搜腸刮肚找出了海獅的外觀。
說是特么靈感,不就是薅記憶里的羊毛嘛,這個時候海獅才量產第一代,樣子跟后世津門大發一個德行。
李學武腦子里的是二代往后的造型了,畫出來方方正正的,跟個盒子似的。
不過夏中全講的好,他只提供思路,剩下的圖紙是夏中全完善的。
李學武畫了一個火柴盒,他都能給完善出海獅客車的模樣。
結果13座客車設計團隊負責人捧著這份外觀草稿跟特么圣旨似的回去了。
李學武當時真沒在意,等見著定型車的時候真愣住了,他真沒想復刻啊。
這泥馬讓他怎么起名字,腦子里全是海獅這個名字。
“要不就叫海獅吧。”
李學武想了想,轉頭看向王志講道:“回頭你幫我聯系一下三禾株式會社的代表,我想將這款車推廣到馹本。”
“額,現在剛確定要量產呢。”鋼汽總工王志有些懵,看著他提醒道:“這么早就定下出口任務?”
“先試試看嘛。”李學武回答的很含糊,他是想著把這款車型先占住,等回頭豐田海獅要設計二代必須繞過紅星海獅,否則他就要罵對方是抄襲狗。
嗯,就是得這么做。
“領導,辦公室來電話,說京城東城信用社包主任到了。”張恩遠走過來輕聲提醒了李學武一句。
李學武回頭看了看他,有些意外地點點頭,說道:“來的還真快啊。”
可不就是快嘛,昨晚兩人通的電話,今天下午人就到了,這特么是連夜趕過來的?要不要這么拼啊。
“還有京城日報刊登了一則消息。”張恩遠將一份報紙遞了過來,在這種場合插隊匯報工作,可見事情的緊要。
鋼汽一眾人也覺得困惑,不過這個時候都很安靜,等著領導的反應。
李學武接過報紙看了看,卻是京城日報在副版刊登了紅星鋼鐵集團正在謀求建設一座現代化賓館,論證數據達到了一百米高,這將成為國內第一建筑物。
屌,這消息傳播的這么快嗎?
李學武是讓聯合儲蓄銀行不用太在意保密,好把鯊魚吸引過來,可沒想著把蜜蜂也吸引過來啊。
報紙上說了,各大報紙多方向紅星鋼鐵集團求證,但該集團綜合管理部沒有給出回應,私下溝通就讓問宣傳處。
可等他們聯系集團宣傳處的時候,對方回復說還沒有接到確切的消息,一有消息便會立即公布。
這到底是個什么意思?到底要不要建大樓啊,大家可都等著看熱鬧呢。
新聞媒體如此好奇,就更不用說個人了,跟紅星鋼鐵集團有關系的紛紛打電話詢問,更有直接打電話詢問老李的。
可李懷德跟李學武一樣,都沒說準,連部里杜主任都來電話,老李這一次嘴相當的嚴實,沒有一點吹牛皮,就是沒說實話。
他也是長了教訓,尤其是跟領導講話,絕對不能全抖落出去。
剛確定成立集團公司的時候,老李每天晚上都有應酬,累的都快不行了。
剛開始他還很享受這種樂趣,喜歡聽人家的吹捧,慢慢的也就厭倦了。
吹牛嗶嘛,吹多了也累。
現在他學會了低調,更喜歡享受這種最牛嗶的炫耀方式,就喜歡看對方出其不意的驚訝和羨慕。
李懷德能守住口風,心里也是對這個項目充滿了期待,一點都不敢給李學武惹麻煩添亂。
他就等著,等項目動工以后,等一百層高樓封頂,等國際標準酒店運營的時候,他再點頭確定這個消息。
老李學的這一手跟李學武有一些關系,可包培剛看不得他如此。
李學武剛剛回到辦公室,便見正坐在沙發上喝茶的老包一蹦三尺高,舉著手里的報紙嘚嘚嘚地跟他一頓噴。
“你還說沒動靜,這是啥呀!”
“枉咱們還是朋友關系,你也忒不仗義了!”
“你就說有沒有這個項目吧,你們到底是怎么想的!”
這老小子真是連夜趕過來的,他的秘書都一臉疲倦,看著是沒睡醒呢。
李學武看了看他摔在辦公桌上的報紙,跟張恩遠示意給他看的是一版。
“我跟你說的就是實話。”
他脫了外面的夾克掛在了椅子上,坐下后喝了一口熱茶,這才講道:“我能忽悠你啥,咱倆有啥可忽悠的。”
“耶耶耶——”包培剛沙發也不坐了,直接坐到了他對面,瞪著眼珠子問道:“一百米高,是不是一百米高?”
“論證數據是,實際不確定。”
李學武手里捧著茶杯淡淡地回了一句,可包培剛不認啊。
“什么叫論證數據是,實際不確定?”包培剛手指敲了敲辦公桌,認真地講道:“我可是連夜趕過來的,不是聽你敷衍我的,你得跟我說句實話。”
“我還得怎么說?”李學武放下茶杯聳了聳肩膀,道:“對于我們來說一百米和九十九米有什么區別嗎?”
“論證數據我也跟你說了,實際數據還得看工程和專家給出的意見。”
他撇了撇嘴角,道:“專家要說以現在的工程技術建不到一百米高,只能九十九米,剩下那一米我站上面補數啊?”
“那就是確有其事了唄!”
包培剛真不在乎一百米還是九十九米,他只在乎這個項目是不是真的。
“你們真要建國內第一高樓,還是國際標準的酒店,準備投資多少錢?”
“我能信任你嗎?”
李學武歪著腦袋打量了包培剛一眼,有些猶豫地講道:“我說實話,這個項目我們也很謹慎,所以才要論證。”
“我老包是什么人,你應該清楚。”包培剛拍著胸脯打包票道:“咱們可是合作伙伴的關系,這個時候我不來幫忙,誰還能來幫你。”
這話說的含糊,既沒說要跟投,也沒說公事關系還是私人關系,混淆的很。
李學武聽出他話里的意思了,嘴角咧了咧,講道:“我當然信任你,可是吧……”
他故意遲疑了一下,見對方等的不耐煩了,這才繼續講道:“李主任那邊不讓往外傳,尤其是籌集資金這一塊……”
“艸!他又想吃獨食是不是!”
包培剛激動地拍了拍桌子道:“我就說給他打電話一個屁仨慌呢,原來是手里有錢要自己干了。”
“哎,哪能這么說呢——”
李學武瞅了他一眼,解釋道:“今年我們集團縮減預算開支,主要是為了集中力量辦大事。”
“現在考慮這個項目也是圣塔雅集團那邊給出了一個方案。”
他端起茶杯吹了吹,抬眼看向對面正等著他更多地介紹內情的包培剛說道:“這里面的情況我就不多說了。”
嗯?怎么不說了?
對面坐著的包培剛瞪了瞪眼睛,他就想聽這個啊。
早就跟紅星鋼鐵集團打聽了,今年上半年集團財政確實壓的很底,誰要錢都是一個態度,要錢沒有,要命一條。
去年紅星鋼鐵集團賺了那么多,攢起來要干什么,再一想到前些日子圣塔雅集團總裁到訪鋼城,他心里就尋思了。
一定是跟圣塔雅集團有關系,兩個集團之間還合作了建筑公司,圣塔雅集團又想快速打開國內的建筑渠道……
就聯想到這,包培剛什么都明白了,這紅星鋼鐵集團有如此魄力,原來是有貴人相助啊。
真是圣塔雅集團出錢出力,紅星鋼鐵集團確實能撿個便宜,就算圣塔雅集團不出全部的資金,那紅星鋼鐵集團也能夠獨自承擔工程費用了。
“項目成本是多少?”包培剛看著李學武問道:“你給我個大概數。”
“一千萬到一千兩百萬左右吧。”
李學武將桌上的文件放在一邊,看了對面一眼后說道:“這是工程給出的造價預算。”
“這么多——”
包培剛想到了國內第一高樓絕對不便宜,但也沒預料到會這么不便宜。
他眨了眨眼睛,看著李學武問道:“你們集團打算獨資干這個項目?”
聽見沒有,這會兒包培剛也膽怯了,不敢使勁往前奔了,也不說李學武不夠意思,不給他消息的話了。
李學武卻淡定的很,人都來鋼城了,還能讓對方跑了?
“圣塔雅集團的意見是這樣的。”他胳膊搭在了辦公桌上,看著對面坦然地講道:“他們會給我們提供低息貸款,可以用貿易商品進行償還。”
“哦?是這樣啊——”
包培剛微微皺眉思索著,同時也在觀察李學武的表情。
他想了想,這才又問道:“你估計這個項目需要多長時間才能回本。”
“我估計?我咋估計啊。”李學武苦笑道:“我現在都不知道這個項目能不能做呢,或許只是圣塔雅集團一廂情愿嗯,再等幾年也不遲吧。”
“這——千載難逢的機會啊。”包培剛還在試探李學武,“放棄了多可惜啊,你們還有自己的工程建設公司。”
“沒辦法,我們不想冒這個險。”李學武點點頭,解釋道:“如果這個項目虧了,我們集團發展勢頭要被打住,甚至是出現倒退的情況。”
“也是。”包培剛還在看他的眼睛,嘴里卻講道:“李主任就沒想著從國內融資,或者是港城東方時代銀行呢?”
“嗯,李主任的意思是不想將這個項目擴大,能不融資就不融資。”
李學武嘆了一口氣,講道:“東方時代銀行那邊倒是方便,對方也很希望投資內地優質項目,我們比他們更怕他們虧了,這一點才是我們所擔憂的。”
包培剛一聽這話眼珠子動了動,沒再講更多,閑聊了兩句便說累了,想先去招待所休息一下,晚上約了一起吃飯。
李學武當然是應了,有朋自遠方來,不得喝點呼嘛。
等出了李學武的辦公室,包培剛的秘書眼見著下樓梯了,這才輕聲問了領導,這件事有沒有準。
“他的話你還能信?”
包培剛斜了秘書一眼,道:“誰信他的話誰就是大傻子。”
“那依您的意思——”秘書輕聲詢問道:“這個項目有門,是紅星鋼鐵集團打算吃獨食?”
“不一定,看看再說吧。”包培剛嘆了一口氣,道:“這小子太滑不留手了,我老是抓不住他。”
“我覺得這個項目有點玄。”秘書輕聲提醒道:“紅星鋼鐵集團要拿出一千萬來也很費勁,更何況是貸款呢。”
“貸款費什么勁,資本引入和運營才費勁嗯。”包培剛目光很是睿智地講道:“你聽他扯這么多,有說過一句酒店建成以后該怎么運營了嗎?”
“哎,還真是哎——”
秘書稍稍驚訝道:“這是為啥啊?”
“因為他心里有底唄。”
包培剛一副早就看透了李學武的模樣,撇著嘴角說道:“想要吃獨食的不是李懷德,而是他李學武!”
他邊下樓梯邊說道:“你看著吧,這個項目融資的方向一定是國際貸款和港城東方時代銀行。”
“為什么?”秘書疑惑不解地問道:“難道是錢方便?”
“咱們的錢不方便嗎?”
包培剛回頭講道:“他是嫌咱們人不方便呢,不希望咱們指手畫腳。”
“您是說——”秘書突然就懂了,瞪大了眼睛說道:“他想用外資,這樣大樓的運營權就全都在紅星鋼鐵集團的手里了,對吧?”
“喝酒了?要不要喝茶?”
周亞梅是一直等著李學武回來的,因為李學武沒有給她說今天不回來。
她聽見院外的動靜,趴在窗子看了一眼,確定是李學武后便迎了出來。
五月份的鋼城還有幾分涼意,不過是涼爽的涼,比冬天可暖和多了。
五一前后都有種地的了,有新翻泥土的氣息飄過來,夜晚聞起來特別的香。
“喝了一點點,你還沒睡呢?”
李學武走進玄關,由著她的幫忙脫了外面的夾克,換了拖鞋后走進客廳。
周亞梅在后面整理了一下,這才跟著進了客廳。
“你沒回來我哪里敢睡。”她一邊去泡茶,一邊問道:“跟鄺廠長一起喝的?”
最近李學武同鄺玉生走的很近,有時候下班了會一起喝點。
同行的不定,誰有時間誰到場,可能早走,也可能晚走,一般就在招待所。
當然了,李學武請客。
每次都是這樣,他會讓張恩遠提前定桌子,飯錢必付。
鄺玉生等人當然會不好意思,可時間長了也就習慣了。
吃人家的嘴短,他們在李學武這里嘴也長不了,索性就隨緣了。
“京城來的朋友。”李學武接過茶杯說道:“東城信用社的包主任。”
“沒聽說過,啥朋友?”
周亞梅看了他一眼,伸手拉著他要去衛生間洗澡。
李學武擺了擺手,示意歇一會,也讓她在身邊坐下。
“一會兒水涼了,又白燒了。”周亞梅嗔道:“邊洗邊歇著唄。”
雖然是這么說,可她還是坐在了李學武的身邊。
“工作上的朋友,集團的幾個項目都是他領投的,關系處的還不錯。”
李學武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熱茶,說道:“回頭介紹你們認識一下。”
“我?認識他?”周亞梅微微皺眉,看著李學武問道:“是要做什么業務嗎?”
“不然呢?交朋友啊?”
李學武好笑地摸了一把她的臉,說道:“你還想入非非了。”
“你才想入非非了呢。”周亞梅瞪了他一眼,嗔道:“你就沒好道兒。”
“呵呵——”李學武笑著打量了她一眼,說道:“你要不說我還沒注意,你這樣的介紹給他,我怕他想入非非啊。”
“你能正經一點嗎?”周亞梅瞥了他一眼,道:“你要是沒正事就趕緊起來洗澡去。”
“他應該是快要升了。”
李學武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由著周亞梅瞪了他,點點頭說道:“這么著急地趕過來,應該就差這臨門一腳了。”
“他升不升跟咱們有什么關系?”
周亞梅知道他是要說正事,雖然鬧著,可這會兒還是認真聽了。
李學武轉頭看向她講道:“他下一步必定要進聯社,甚至直接去總行。”
“營城港區要吸收投建和運營資金,他那邊已經做好了準備。”
說到這里,他頓了頓,又繼續講道:“東風船務想要在三年后有所作為,必定要擴大航運規模,錢哪來?”
“必須要貸款或者融資嗎?”周亞梅微微皺眉提醒道:“這樣可能會有暴露企業內部運營狀況的風險。”
“你不主動暴露就沒人知道了嗎?”李學武看向她講道:“東風船務想要進這個賽道,就得守游戲規則。”
“東風船務就算有三五年的建設歷史,可也無法提供更多資金來源了吧?”
他拍了拍周亞梅的膝蓋,點頭說道:“用他們的錢更保險一下,人家也不會說船隊的錢不對頭,省的到時候更麻煩。”
“那要不要直接將貸款同快艇聯系在一起?”周亞梅的膽子真是大,這個時候挑眉問道:“真放開了這個口子,估計會有上百人申請貸款。”
“他們是敢貸,可信用社也得敢批才行啊。”李學武微微搖頭,道:“別想了,三五年之內是不可能的。”
“那三五年之后呢?”
周亞梅不死心,她有些羨慕那些搞快艇貸款的人了,這是借了船務的力。
李文彪當初搞海上馬車夫計劃,唯獨沒有算計借貸這個項目,他的想法是可以收貨賣貨,收船賣船,但不能借錢給這些人買船,一分錢都不能借。
李學武也是這個意見,所以周亞梅提出來的時候,他直接拒絕了。
“三五年之后你就看不上這點蠅頭小利了。”李學武站起身,脫了襯衫說道:“不能什么錢都掙,掙多了虧心。”
“我是怕出了亂子。”周亞梅看了他一眼,站起身幫他,嘴里則解釋道:“你是不知道這里面有多亂。”
“那就更不能摻和了。”
李學武回頭看了她一眼,說道:“亂不怕,因為早晚會有秩序,只要他們還想賺錢,就不會亂來。”
“這些人既然敢站出來放貸,就說明他們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不怕你出手。”
“他們還敢動手不成?”
周亞梅微微皺眉問道:“還是他們已經盯上了我。”
“動手不至于,但搞破壞是真的。”李學武走去衛生間說道:“這個項目只是個引子,沒什么心疼的。”
“就讓他們干好了,往后快艇這一塊也脫手,讓他們自己找門路去。”
李學武的聲音從衛生間里傳了出來,“咱們只出貨和進貨,其他不管。”
這是一點風險都不承擔了,只做大宗的集成貿易,賺的自然就少了。
周亞梅當然會聽李學武的話,她也知道自己被李學武扶上來就是做事的。
原本她只負責人事工作,就算有聞三在京城李學武都不用,唯獨用了她。
她除了有能力和經驗之外,就剩下一個優點,那就是聽話。
海上馬車夫計劃即將進入到中間階段,她必須按照李學武的安排嚴格執行,不能出現一絲馬虎,這是大計劃。
5月10日,冶金廠機關突然地震了一般,原銷售科科長吉望曾、財務科科長和水明、組織科科長何有奎被帶走了。
還沒等眾人緩過勁來,當天下午廠長辦公室連同組織處下文,任命原人事科副科長張達為組織科科長;原銷售科副科長王子山任銷售科科長;原財務科副科長李明任財務科科長。
快刀斬亂麻,沒人知道領導的動作為啥這么快,還是早有準備。
反正那三位是突然從辦公室被帶走的,很是警醒了一些人。
再沒有什么比這種場面更能教育人了,一些人已經承受不住壓力,紛紛同審計組和紀監工作組坦白了錯誤。
李學武并不在意紀監工作取得了多大的進展,他只要求在組織人事更迭的過程中要保持工作的連貫性,不能影響了冶金廠的正常工作。
這三人是冶金廠的老人了,尹忠耀被帶走以后,他們也跟著被帶走,早就被眾人猜測了個大半,尹副廠長招了。
其實從尹忠耀開始,到這三位,都是上一任廠長董文學要處理卻沒來得及處理,或者說不方便處理的情況。
李學武接手冶金廠以后,董文學就同他交代過這些問題。
之所以剛開始沒有動他們,并不是說李學武怕了他們,而是要綜合評估動一動他們的影響,畢竟工作更重要。
現在他已經掌握了集團在遼東的工業企業,也完全掌握了冶金廠的工作,要動尹忠耀這些人,還不是順理成章。
莫伸手,伸手必被抓。
尹忠耀連同他的三個小伙伴被帶走,確實將董文學在鋼城時期養出來的一些驕縱的干部震麻了。
從三月末開始到現在,心里有鬼的人人自危,半夜都睡不著覺。
再看不見機關走廊里閑談扯淡的,也看不見車間里聊天打屁的,規章制度得到了最嚴格的執行,各個都想表現。
這一系列的動作也讓冶金廠的人看清楚了現實,這位來兼任廠長的集團秘書長比當初的董副主任更冷庫、更霸氣,是真敢對問題干部動手的那種人。
有人說他就沒拿冶金廠這些副廠長們當平級,而是當成了下屬。
你看副廠長楊叔興,還有以前那股子囂張氣焰了嘛,一天往秘書長辦公室跑八百遍,恨不得放個屁都請示一聲。
你再看副廠長楊宗芳,哪里還有董副主任在鋼城時期的惰怠,早就恢復了精氣神,戰斗力爆表了。
李學武在工作會議上從未強調過組織紀律,更沒有拿條例嚇唬過任何人,他只動真格的,效果卻出奇的好。
5月11日,包培剛還沒走,他沒走不說,還招來了更多的資本。
李學武也被他搞的焦頭爛額,只能在會議室統一招待了這些資本大爺。
還能怎么處理,先周旋唄,最后才勉為其難,答應他們一定會在集團內部提意見,融資的時候優先考慮他們。
要說這些人都是傻子嗎?那國內第一高建筑物的吸引力就這么大?
不是,這跟第一高建筑沒有關系,而是國際對標的酒店很吸引人。
這是一個風向標,形勢要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