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
“春節回家了嗎?”
李學武隨手將自己的飯盒放在了邊柜上,問了跟在身后的韓戰。
韓戰笑了笑,說道:“我投了個巧,趕著年前回去了一趟,想著年后再看看。”
“嗯,過年值班了是吧。”
李學武走到沙發這邊坐下,抬手點了點身邊的單人位,示意他坐下說話。
“家里沒催著你相親結婚啊,許寧都找對象了,你也得抓點緊啊。”
“嘿嘿——”韓戰笑著坐了下來,同端茶給他的張恩遠點點頭表示了感謝,這才回道:“許寧比我大兩歲呢,著急點正常。”
“合著你們還比上了是吧?”李學武好笑地說道:“是找不著啊還是不想找啊?”
他將張恩遠端過來擺在面前的茶杯端起小抿了一口,微笑著說道:“要是找不著,那我可以跟工會說說,好姑娘有的是啊。”
“尤其是鋼城的姑娘,我聽說過日子都是一把好手,來鋼城幾年你就沒心儀的?”
“咱這不是一心為公,無心他顧嘛。”
韓戰玩笑著說道:“鋼城的姑娘是好,可沒有遇到適合我的,等遇到了再說。”
“鬼扯——”李學武撇了他一眼,道:“看來你眼光有點高啊,想找啥樣的?”
他放下手里的茶杯講道:“這娶媳婦可不能光看模樣和家庭,性格也很重要的。”
“模樣再好,也要衰老,家庭再好,十年八年是好,沒有幾十年的好。”
李學武抬起手指點了點韓戰道:“過日子是一輩子的事,這一點你得仔細想想。”
“是,我一定好好想想。”
韓戰微笑著應了,態度是很認真的,他從來不會把李學武的話當耳旁風。
“以前我是沒指望,現在您來鋼城了,找對象這件事我才不犯愁呢。”
他目光真切地講道:“有您惦記著我,給我把關,我就等著準備婚禮了。”
“呵——”李學武瞅了他一眼,輕笑出聲,并沒有評價他的一語雙關。
“鋼城的姑娘都留不住你的心,看來你的工作一定是很上心了。”
他疊起右腿點了點頭,道:“是有什么想要跟我說說的?”
“是,想跟您匯報匯報我的工作。”韓戰倒是沒藏著掖著,坦然地講道:“畢竟來鋼城三年了嘛。”
“好,我正想聽聽你在鋼城的收獲呢。”李學武昂了昂頭,示意他可以講了。
韓戰表情認真了起來,從三年前接崗許寧開始,講起了鋼城冶金廠的保衛工作。
李學武聽的也很是認真,心里將韓戰所匯報的工作情況與自己所了解到的相印證。
一個說,一個聽,張恩遠悄悄地給兩人的茶杯里續了熱水,便去整理資料了。
韓戰來鋼城工作與他并沒有什么交情,對方是保衛處處長,他是辦公室秘書。
不能說風馬牛不相及,可業務上沒有什么來往,就是彼此認識罷了。
要說點頭之交都算不上,雖然同在一個機關里工作,可真正說話的次數幾乎沒有。
他能有什么事同對方說話啊,又能有什么資格去跟董主任面前的紅人講話啊。
就是現在這點交情,還是他擔任了李學武的秘書以后,主動接觸的對方。
要說起韓戰,張恩遠覺得這人很實在,也很鬼道,一般人拿捏不住他。
董文學主任在鋼城工作期間,工作風格是有些偏軟的,就像秘書長認知到的那樣。
但董主任的威嚴和手段并不軟,正是有許寧和韓戰這樣的保衛處長鼎力支持,才讓冶金廠的治安工作得以保障。
這幾年的形勢如何大家都不說,可心里都明白著呢,冶金廠能有今天的穩定發展還真要感謝集團保衛處的支持,也要感謝廠保衛處的勇于擔當。
別看韓戰在李學武面前笑呵呵的沒什么嚴肅樣,可在下面卻是個狠人。
許寧來鋼城時在楊宗芳手底下工作,那時候彼此關系和睦,工作入手的非常快。
等到韓戰來鋼城,主管保衛工作的楊宗芳正同董文學主任有工作上的分歧。
要是一般人還真不一定能接得住這種情況,可韓戰硬是靠手段撐過來了。
論能打,鋼城保衛處沒有對手;論管理,他從集團保衛處帶來了先進的制度和預算支持;論能力,他搞隊伍建設和治安管理有太多手段和方法了,都說他又燒又狠。
現在來看,韓戰能接住許寧的班,在鋼城站穩腳跟,又能從總廠獲得支持,這強硬的工作關系已經確定了,那就是坐在沙發上聽著韓戰匯報的秘書長李學武了。
李學武的辦公室有多大?
三面柜子一面畫,里屋沒有外屋大。
從京城來到鋼城,李學武用的是董文學留下的辦公室,是帶有休息室的。
不要覺得辦公室帶休息室就很牛嗶,再好的休息室還能有招待所好啊?再好的休息室還能比家里舒服啊?
這間休息室是為了值班做準備的,是工廠主要負責人的責任和義務。
你要問其他分管領導就不值班了嗎?
并不是,他們也值班,但基本上沒有徹夜值班的情況,更沒有宵衣旰食的必要。
往往在重要時期,工廠主要負責人是要連續在崗的,全廠都要聽他的指揮。
同樣的,幾乎只有主要負責人才會加班的很晚,分管領導少有加班的情況。
這不是工廠廠長和副廠長之間的區別,也是處室、科室負責人之間的區別。
你看處室、科室負責人辦公桌后面都會有一張簡易單人床,那個就是值班用的。
所以說啊,有的時候副職羨慕正職,有的時候也不羨慕了,分看得開看不開。
李學武年輕有干勁,對工作要求高,所以他來到鋼城以后辦公室是改動過的。
倒不是嫌棄董文學的辦公家具老舊,而是覺得屋里的家具不夠用。
你說李學武就一個人辦公,哪用得著那么多家具,不是浪費了嘛。
其實不然,李學武的工作很多,與工作相關的資料和材料也很多。
他的辦公桌要兼顧工作、學習、溝通等作用,是不能擺放太多文件和資料的。
而李學武主管集團在遼東的工業企業,涉及到了方方面面,材料就更多了。
他要看圖紙、聽匯報、查資料,一張辦公桌不夠用,那就擺一張會議桌。
沒錯,李學武的辦公室里有一張大會議桌,上面擺滿了各種他隨時需要看的文件。
有的時候李學武也會坐在會議桌旁審閱和批閱文件,張恩遠就在一旁做輔助工作。
而集團在遼東的幾個工程建設項目圖紙就擺在一處,工程建筑總公司和集團工程處以及分廠領導來這邊開會,就在他辦公室。
屋里四面墻有三面是文件柜,一面是畫,畫的不是山水,而是各企業數據圖。
這也是張恩遠每天必做的一項工作,他以前忙的四腳朝天,就是因為數據難整理。
但在遼東工業領導小組辦公室重新調整以后,這項工作就輕松了很多。
徒弟馬寶森已經學會了數據日報上墻的本領,每天早晨一到單位就做這件事。
所以李學武早晨來單位首先要做的便是對接昨天的工作,看昨天的日報表。
說起來,在張恩遠認為,秘書長是有些較真的,董主任都只看周報,他卻要求日報。
不僅僅他自己要看日報,還要求班子其他成員以及各單位負責人也要養成這個習慣。
日報要看,周報要看,月報還要看。
從周報細化到日報只有一個好處,那就是工作進度和責任分工更明確了。
這一周的工作不用含糊,更不用堆積,當日的計劃沒有完成就要示警。
要是連續三天沒有完成進度,就要提交情況說明,真一周沒趕上進度,那部門和單位負責人就要被約談,跟主管領導匯報了。
李學武來鋼城一個多月了,機關里都在品新領導的工作習慣和風格,這一個多月他們品出來了嗎?又品出什么來了?
你還別說,張恩遠耳聽八方,還真聽到一些有趣的說法。
有人說秘書長重劍無鋒,大巧若工。
這話怎么說?
是說秘書長來遼東,來鋼城工作沒有針對誰,更沒有一上來就揪住誰不放。
這一點倒是說的很對,李學武確實沒有搞什么大動作,頗有種潤物細無聲的感覺。
但從這段時間冶金廠以及機關的變化來看,你能說秘書長沒有做事嗎?
玩笑,變化實在太多了!
從集團向下推進的機關管理制度變革以及人事變革在冶金廠層面卡了一年多,現在終于出現了松動的情況。
不,不能說是松動,而是有一瀉千里的預感和征兆,大家都在伺機而動呢。
機關里以前的工作作風就不說了,從秘書長來到鋼城以后,眾人心態是改變了的。
也沒見秘書長強調紀監的監管作用,大家怎么就少了閑話,多了作為呢?
只一點,沒人想當儆猴雞——
有的時候就是這樣,大家心思收一收,把精力多放工作上一點,整體工作環境就會發生質的改變。
而就在秘書長來遼東以后,大家想要看看風向,好積極表現。
這種心理作用更是促進了整體的工作氛圍改變,也給了秘書長在調研和走訪過后著手立即執行企業組織架構變革、人事變革等政策的推進工作。
今天上午的會議開完,整個機關都沸騰了,大家終于等到了千載難逢的機會。
反過來再看李學武,他其實并沒有與各部門負責人,各部門職員接觸。
他去車間調研會同工人談話,會同車間主任夠用,但還沒轉過機關呢。
李學武對機關工作人員表現的并不是很親近,甚至有幾分疏離。
可越是這種疏離,越讓機關里的這些人敬畏他,尊重他。
李學武只拋出了廠處科三級變革方案,就撬動了此前一眾副廠長所維持的現狀。
沒人再顧忌以往的關系和秩序,紛紛看向了新成立的科室以及處室的管理位置。
誰不想進步啊,可進步的階梯掌握在了秘書長的手里,所以秘書長就是他們努力工作,努力跟隨的方向。
所以有人說,秘書長沒做什么大動作,但他要做的工作已經開始了。
這就叫重劍無鋒,大巧若工。
你再看效果如何,上午剛開完的會議,中午韓戰就找過來了,這不是效果嗎?
秘書長已經來鋼城一個多月了,怎么也沒見韓戰來匯報工作。
是,可以理解韓戰為李學武考慮,是要等秘書長真正掌握了冶金廠的工作以后再來匯報,可現在急不可耐地過來不也是一種心態上的變化。
韓戰話里話外的表態,就連張恩遠都聽得出來,他想干什么就更不用說了。
“還是要抓好干部梯隊建設工作。”
李學武聽韓戰講完,這才放下手里的茶杯講道:“你工作做的再好,沒有后來人,誰愿意提拔你,誰愿意信任你。”
“是,我理解您的意思。”
韓戰點點頭說道:“保衛處組織建設工作我一直都在抓,尤其是最近兩年。”
他十分認真地講道:“治安管理和保衛人才建設工作在集團保衛處的指導下進行了一系列的變革,包括管理制度和工作方法。”
“還不夠,你知道我要強調的是什么。”李學武點了點他,講道:“亮馬河工業區在建設過程中就特別注重多維管理思路,這方面你還是應該多學習學習。”
他點了點沙發扶手講道:“你不要覺得亮馬河工業區與紅星鋼城工業區差別大,情況不一樣,管理上就可以疏忽。”
“我一直都在強調,安全保衛和治安管理工作應該做在前面,主動兩個字很重要。”
李學武放下右腿坐直了身子,看著韓戰用手指分數道:“亮馬河工業區有職工住宅區,紅星鋼城工業區也有職工住宅區。”
“住宅區的保衛工作從建設施工到正式入住都需要你們的參與,而且只是開始。”
他講道:“集團保衛處在住宅區和商業街道建立了排除機構,你們想到了嗎?”
“保衛總隊專業化建設以及相關的文件已經給到分廠和分公司了,你們做到了嗎?”
“先別講功勞和苦勞,我還是想聽聽你們的想法和辦法,再來表功和訴苦。”
這一句將韓戰說的臉色有些紅,他是聽說了冶金廠要進行組織架構變革,作為李學武曾經的下屬,又是在鋼城工作了三年多的他,自覺地有資格爭一爭治安處的位置。
可沒想到李學武聽他講的很認真,可批評他的話語也很扎心。
老領導還是這么的直指本心啊,談生活的時候十分和善,但一談到工作就變臉啊。
“秘書長,有事向您匯報。”
廖金會面色十分緊張和嚴肅地出現在了辦公室門口,連門都忘了敲。
李學武從辦公桌后面抬起頭看向他,眉頭微微皺起,“進來說。”
“是。”廖金會應了一聲,腳步卻很快地來到了李學武的身邊,輕聲做了匯報。
李學武越聽眉頭皺的越深,直到聽他匯報完,這才轉頭看向他問道:“消息準確嗎?”
“是市里來的消息。”廖金會認真地點點頭,說道:“您看咱們廠要不要……”
“暫時不要動,消息不要外傳。”
李學武一邊做著交代,一邊拿起電話打給了楊宗芳。等電話接通,確定對方是楊宗芳應答的聲音,他這才講道:“宗芳同志,你來我辦公室,有事情談。”
說完他便撂下電話,轉頭對廖金會交代道:“你去一趟市里,要一份詳細的情況說明,再詢問市里有沒有特別的安排,快。”
“明白,我這就去。”廖金會答應的很是利落,見李學武沒別的要求,轉身便快步離開了。
出門的時候正遇見張恩遠進來,兩人差點撞在一起,廖金會卻沒有時間同他客氣,錯著身子小跑著下了樓梯,顯得很是著急。
張恩遠走進辦公室,見領導的神情嚴肅,心都跟著跳了起來,可千萬別出什么事啊。
“給奉城機械廠打電話,我去奉城的行程延后,請蕭廠長代為向胡可主任解釋。”
李學武放在辦公桌上的手指微微敲著,嘴里則對張恩遠交代道:“聯系兵器廠,要一份詳細的兵器產品清單,附上產能。”
“秘書長——”張恩遠驚訝的瞪大了眼睛,他實在是不理解領導這是要干什么。
剛剛廖主任小跑著出去就已經很嚇人了,這會兒領導的交代更讓他頭皮都要炸起來了。
“通知保衛科全員取消休假,戰備待崗。”李學武并沒有理會他的慌張,繼續交代道:“通知消防、三防辦以及民兵辦按一級準備待命。”
這些都交代完了,這才看向張恩遠強調道:“先按我說的去做,再叫張兢過來。”
“是——”張恩遠回應的聲音里明顯多了幾絲顫抖,是對未知危險的恐懼。
這年月可不比后世消息傳播的那么快,那么的透明,更不如后世那般自信。
說是強敵環伺也不為過,尤其是東北這疙瘩,四戰之地,可稱為東亞怪物房。
就在張恩遠應聲過后準備出去的時候,門口傳來了敲門聲,是楊宗芳到了。
張恩遠脖子有些僵硬地回頭,見到是他,表情有些麻木地打了招呼。
楊宗芳卻是個心思靈敏的,李學武主動給他打電話這件事就很蹊蹺了,叫他過來一定是談他所負責的工作。
要是有其他相關工作,來李學武辦公室的就不應該是他一個。
再看李學武秘書張恩遠的表現,這可有失他以往的水準,到底是怎么了?
“宗芳同志,來——”
李學武招呼一聲,并沒有從辦公桌后面起身,而是點了點辦公桌的對面。
以兩人的職級和崗位相差,他倒是真不用起身,可職場禮儀還是要有的。
楊宗芳現在想李學武絕對不是看不起他,也不是在故意羞辱他才這么沒禮貌的。
他同張恩遠點點頭,看著對方快步走出去,還把門給帶上了,心里的猜測再也掩藏不住,走到李學武對面坐了下來。
只是李學武比他快,還沒等他坐下呢,便將剛剛廖金會所匯報的情況講了出來。
好么,楊宗芳神情一愣,手沒扶穩,一屁股跌坐在了椅子上。
他真是顧不得失儀,更顧不得屁股,滿眼驚訝地看著李學武問道:“這——這是真的?”
李學武點點頭,看著他的眼睛說道:“我已經安排廖金會往市里去了,要聽聽市里的意見,服從地方統一安排。”
“另外我已經交代他這消息不要泄露,要盡可能地保證生產和工作局勢穩定。”
他手指還在敲著桌面,看得楊宗芳心也跟著蹦蹦跳,像是要跳出嗓子眼一般。
其實他不知道,這會兒他的臉色很白,額頭上更是布滿了細細的汗珠,有些狼狽。
李學武很理解他的表現,雖然他分管冶金廠保衛工作,但并沒有過相關工作經驗。
“我的意見是先控制局面,做好準備,服從統一安排,謀而后動。”
“呃——是——”楊宗芳聽李學武把話講完,這才反應了過來,臉上恢復了幾分紅潤,點頭講道:“我贊成您的意見。”
“那就暫時你我負責這件事,不要再擴大影響,等消息公布出來再看。”李學武見他這般,便也點頭交代道:“我已經要求保衛、消防等相關部門做好準備,你辛苦一下,下去看一下各部門的實際準備情況。”
“無論發生什么事,冶金廠上下要形成統一思想,保證生產為前提的認識。”
“明白!”楊宗芳回應的也十分痛快,只在起身的時候像是又想到了什么,主動詢問道:“這個情況集團那邊要不要上報?”
“應該不用了。”李學武輕輕地嘆了一口氣,講道:“集團應該比咱們先知道。”
他看著楊宗芳說道:“先等市里的消息,再等集團的消息吧。”
“有一點你要記住了,外面如何我不管,咱們自己千萬不能亂。”
李學武十分嚴肅地強調道:“尤其是紀律部門,誰在這個時候出問題我就處理誰。”
“好,我明白。”楊宗芳站起身,點點頭說道:“我現在就安排,今晚我值班。”
“嗯,去吧,今晚我也在。”
李學武抬起手腕看了看時間,這件事一時半會可完不了。
楊宗芳剛走沒一會兒,張兢便進來了。
“秘書長,您找我。”
“嗯,坐下說話。”李學武點了點對面剛剛楊宗芳坐的位置。
等對方坐下以后,他這才將情況簡單地進行了通報,也不等張兢驚訝出聲,便交代道:“一會兒你跑一趟鋼城飛機制造廠,看看正在實驗飛行的直升飛機工作狀況。”
“秘書長,這是——”
張兢驚訝地問道:“您的意思是送飛機北上……”
“我什么意思都沒有。”李學武敲了敲桌子,講道:“有準備就比沒準備強。”
“萬一上面問起來呢?”
他看著張兢說道:“這件事打電話問我心里不踏實,還是你去一趟看看情況。”
“再有,這會兒其他工業企業應該已經收到了相關的預警信息,你就按我交代的做回復,同時保證值班力量,確保信息通暢。”
“明白——”張兢點點頭,看著手里的筆記本將剛剛李學武做的交代重復了一遍,這才抬起頭說道:“我先回辦公室,交代清楚后就去鋼飛,我會同辦公室電話聯系,隨時向您匯報。”
“好,去吧——”
李學武點點頭,微微合上了眼睛,閉目沉思,想著這件事還有哪些沒安排到。
他真是糊涂了,最近也是太忙了,以致于將這么重要的事給忘了。
是啊,今天是3月2號了,他并不覺得今天有什么特殊,即便要召開冶金廠工作會議,即便是要進行諸多工作安排和變革,他也沒將今天的工作當回事。
萬萬沒想到啊——
有人說,李學武腦子里這么多事情怎么可能都記得過來,為啥不寫在本子上?
開玩笑呢?
腦子里的記憶沒有錯,寫在本子上就是錯誤了,他還不想給自己找麻煩呢。
他前幾年還有在日歷上標注五角星的習慣,可后來慢慢的就沒做了。
不著痕跡才是根本,誰都知道他的辦公室在哪,又怎么會看不見那些標志呢。
且不說機關里的工作人員,就是那些做衛生保潔工作的同志就能進出他的辦公室。
這還是到了鋼城,張恩遠明確跟衛生服務人員強調秘書長的辦公室衛生由他來負責,這才保持了下班鎖門的習慣。
你讓李學武在辦公桌下面的日歷上做標記,甚至是做備注,還不要嚇死別人?——
冶金廠表面上看起來沒什么變化,只是幾個紀律部門接到了值班的通知。
這種事在以往的工作中雖然不頻繁,但也不少見,時代特殊的原因嘛。
反正上面怎么說,他們就怎么做,不是沒有嘀咕和猜測秘書長這一決定的動機,可他們能接觸到的信息面實在是太窄了,硬猜也猜不真切。
這世上哪有不透風的墻,下午下班的時候,相關的消息便影影綽綽地傳了出來,只是沒有得到相關部門的證實,大家聽見了也只當是猜測。
不過看保衛科、消防以及其他科室的動作,大家好像又確定了幾分。
李學武同楊宗芳講的那話并不是感慨,他今晚真的要加班了。
張恩遠從兵器廠回來以后便去招待所定了晚上的飯,給李學武的,也有給楊副廠長的,還有給值班室的,今晚都回不去家了。
其實情況還算好,廖金會并沒能從市里帶來更多的消息和指令,市里也在等。
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李學武知道情況并不如大家想的那么平常和簡單,但他不能表現的太過緊張,否則下面就緊張了。
值班是一種態度,只要他在單位值班,全冶金廠,集團在遼東的各個工業企業職工就能回家好好吃飯,好好睡覺。
張兢是下班前從紅星鋼城飛機制造廠趕回來的,帶回來的消息倒不算好。
鋼飛現有的飛機生產線確實已經組裝完畢,可真正要實現生產還得一陣子。
現在實驗車間是有幾臺“小蜻蜓”的,可這玩意兒只是實驗需要才人工組裝的。
甭說實驗室的那些技師和工程師不敢保證它能不能完成作業,李學武也不敢就這樣把不合規產品送過去,出了事怎么辦?
真是不湊巧啊,如果這個時候飛行器已經完成生產,哪怕是試生產呢。
李學武考慮的是讓“小蜻蜓”一戰成名,在國內形成影響力,更重要的是讓采購看到這種飛機的作用,也好促進內銷啊。
可惜了,時間不對啊。
“嗯,是我,今晚不回去了啊。”李學武拿著電話講道:“要在單位值班。”
“用不用我送被褥過去?”
周亞梅雖然不知道李學武為什么突然要留在單位值班,可她沒有懷疑和質疑李學武的資格。
她能想到的是李學武從沒有在單位值班過,知道他辦公室有休息室,可沒有被褥和換洗的衣服。
現在時間還不晚,她問李學武的意思是讓李學武安排人來家里取。
“晚飯要不要我準備?”
“不用,什么都不缺。”
李學武語氣依舊和緩如平常:“去奉城的計劃取消了,明天中午要沒事的話我再回家一趟,就這樣吧。”
“好——”周亞梅在電話里講道:“那你也早點休息。”
李學武并沒有做出回答便撂下了電話。
休息是不耽誤休息的,他心里有數,也睡得著覺,不像其他人那樣人心惶惶。
張恩遠或許是真害怕了,他都沒敢給家里說,很怕頭頂種蘑菇,全家一起蒸發。
要是不說還好點,到時候也沒什么遺憾了,真要說了,不僅紀律不許,哭鬧起來真對生命有了留戀,那可就不好看了。
那句話怎么說來著?天塌了有個高的頂著呢,他怕是怕了,可還能忍得住。
張兢沒回來之前,他一直在辦公室盯著了,張兢回來之后他才去了招待所食堂。
下班鈴聲響過半個小時后,他才帶著飯菜回到了辦公樓,回到了值班室。
“去,給楊副廠長送去。”
張恩遠將幾盒準備好的盒飯遞給馬寶森交代道:“別忘了這里有劉秘書的一份。”
“師父,這是您花的錢?”
馬寶森接過師父遞過來的盒飯,輕聲詢問道:“到時候怎么算啊?財務那邊……”
“都什么時候了?還算錢?”張恩遠瞪了徒弟一眼,道:“知道人生最痛苦的事是什么嗎?”
不等徒弟回答,他淡淡地說道:“是人死了,錢沒花完。”
“呃——”馬寶森扯了扯嘴角,他是聽出了師父話里的緊張情緒,故意逗樂子說道:“我覺得人生最最痛苦的事是錢花完了,人沒死了。”
“去——滾犢子——”
張恩遠氣急之下笑罵了徒弟一句,道:“正經事干不好,扯閑蛋倒有能耐了!”
“嘿嘿——”馬寶森笑著安慰師父道:“這東北大著呢,怎么就非要咱們害怕?”
他只是想安慰師父,可見師父這會兒瞪他,趕緊收了聲,灰溜溜地出了門。
他師父給他機會呢,去給楊副廠長送飯,怎么都能得一聲謝謝。
只是他不知道該怎么回報師父,一不小心把師父的心思給說出來了。
這種事情吧,只可意會,可不言傳,說出來就丟臉了。
你要說值班室都不怕,就他師父怕,這怎么可能呢,可他不能說他師父怕了,因為他師父都沒說自己怕,努力裝堅強呢。
“我看寶森說得對,這東北大著呢。”
張兢從辦公室里出來,叫了值班室的其他人過來吃飯,笑著安慰道:“再說了,咱們還是要有自信的,鋼鐵長城一般的意志戰無不勝。”
“您說的對,一點沒錯。”
張恩遠笑了笑,示意了手里的盒飯道:“不能讓領導餓肚子,我先送飯去,回來再聊。”
“你忙你的,咱們今天有緣聚在一起開茶話會,有的是時間聊。”
張兢笑著對他擺了擺手,從箱子里掏出一個飯盒打開看了看,挑眉道:“行啊,紅燒肉燉茄子,張副主任真是下了血本了!”
“真的假的!我看看!”
周令華驚訝地湊過來翻開飯盒,卻見又是另一個菜,“豬肉燉粉條白菜!”
他轉頭看向離開的張副主任的身影,又看向其他人說道:“張副主任不過了!”
“嗯,看樣子是啊——”
張兢看著箱子里的飯盒一一打開,確實不止一個菜,而是四樣八盒,另有幾盒饅頭和米飯,是要聚餐的樣子。
他笑著招呼幾人將一張辦公桌收拾了出來,然后又擺了凳子,道:“吃水不忘挖井人啊,懂點規矩,等張副主任回了一起。”
“嘿嘿,主任這個意見我贊成!”
王珉笑著將椅子擺好,湊趣地說道:“要不是值班,再擺上酒就更熱鬧了。”
“美的你,還想喝酒——”
張兢笑著點了點他,道:“辦公室管理規定第一條就是禁止醉崗睡崗,你怎么學的?”
“這不是希望嘛!”王珉看了其他幾人,道:“甭管明天如何,今晚咱們聚在一起就是天大的緣分,就算那啥也值得了。”
“我不——我不值得——”
張兢好笑地強調道:“我還有老婆孩子呢,跟你們這些小年輕值得個什么!”
說著話,他又看了看長相很標致的周佩蘭,對其他幾個年輕小伙子笑了笑。
年輕真是好啊,青春無限,傻樂呵也是一種心態啊。
四人都是大學畢業,又是一批到的紅星廠,更有人是同校同學。
集團只同兩所高校合作的緊密,一所是華清大學,一所是鋼鐵學院,所以集團里這兩所高校的學生特別多。
去年谷維潔副主任主持了人才引進計劃,集團的高學歷人才擴充了不少,連分廠都能分配到大學生了,可見這力度之強。
要說大學生好不好用,張兢最有發言權,他作為領導小組辦公室主任,初上手還是空白的工作狀態,這四個年輕人已經在秘書長的要求下開始了學習和鍛煉。
比他進入工作狀態要快,熱情高,能力強,還有積極的心態,不用想那些亂七八糟的蠅營狗茍,說實在的,他真是羨慕。
“我聞見飯菜的香味了。”
馬寶森從外面回來,示意了懷里抱著的箱子笑著解釋道:“楊副廠長給的飲料,今天可真是收獲滿滿,幸福滿滿啊——”
“瞧瞧,這喝的不就來了!”
張兢笑著看向王珉說道:“還不快去幫忙,今天咱們就以茶代酒了。”
確實是以茶代酒,楊副廠長送給他們的是從京城帶回來的集團食品加工廠的產品。
他們也聽說了,食品公司生產了好幾種飲料用于出口,各種汽水就不說了,只用茶做的冷飲,以及風味茶飲就很吸引人。
這年月哪里有什么飲料可選啊,橘子汽水都能賣脫銷了,有的喝就不錯了。
只是食品公司所生產的飲品基本沒有實現對內銷售,都用作出口貿易了。
一般人拿不到這樣的飲品,但對于楊副廠長來說還是很容易的。
無非就是花錢嘛,從集團的供應服務處購買,聽說集團在亮馬河工業區成立了幾處供銷服務部,里面的商品特別的全。
對企業職工敞開供應,只憑借工作證就能購買相關的產品,不需要供應票。
這是集團職工特有的福利,只是遼東這邊還沒有鋪開,銷售總公司正在做工作。
“去給秘書長送兩瓶。”
張兢對馬寶森囑咐道:“順便叫你師父回來吃飯,我們等著他。”
“得嘞,我這就去——”
馬寶森將兩瓶茶飲拽出來便往隔壁來了,正巧見著他師父在同秘書長說話。
“秘書長,這是楊副廠長給的,我說我不要,他非要給我們。”
他倒是會賣乖,看起來是在跟李學武解釋,實際上是怕他師父罵他。
張恩遠現在哪里有心情搭理他,將盒飯擺好就要叫他出去,李學武卻從抽屜里掏出兩盒大前門丟給了馬寶森,“你們去抽。”
“謝謝秘書長!我就說不白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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