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
怎么可能一網打盡呢。
李學武是批準了楊叔興和楊宗芳的請假,但也沒有更進一步針對二楊下死手。
工作不是這么做的,他不可能把鋼城所有不聽話的干部都換一遍。那不是鋼城干部的無能,而是他無能。
老李和集團班子其他成員允許他殺雞儆猴,但絕對不允許他搞清一色。真把冶金廠和遼東工業領導小組經營的跟鐵桶一般,到時候就輪到別人來圍攻他了。
打一批,拉一批,穩一批。
李學武是來做事的,不是來搞紀監巡查行動的。再說直白一點,他甚至都不在乎下面的人是否有污點。
如果他是主管紀監工作的領導,那他的眼里一定是不揉沙子的,因為那就是他的工作。
但他是經營一地的主要負責人,是主持全面工作的領導,真要搞清明政策,誰還有心思做工作。
上有所好,下必從之。
如果從下車伊始就搞這種事,那未來三年他不用干別的了,有無數的案子和線索遞到他這里。
到時候這些線索他是查還是不查,他抓還是不抓?
查案子不需要時間和精力嗎?
沒說肅清吏治不重要,也沒說這些工作不值得投入時間和精力,是沒必要被動地完全投入。
耽誤了其他工作,就是集團那些人對他也會不滿,到時候真安排他去主管紀監的副主任崗位上當煞星可就麻煩了。
發展和清明應該是一個動態平衡的狀態,調動所有力量,盡最大可能帶領團隊創造成績才是根本。
朱元璋敢將貪官剝皮塞草警示后人,可明朝的貪官還少了?
小干部做事,大干部做人。
如果李學武帶的是一個部室,就那么幾十個人,他完全可以面面俱到,事事兼顧。
集團在遼東受他管理的人數萬,大小工廠更是十幾個,他可沒打算做諸葛亮,鞠躬盡瘁,死而后已。
廠紀監工作有分管領導,廠工業也有分管領導,大家各司其職,哪里就需要他事事做主了。
從思想上就要弄清楚一把手應該怎么做,這樣才能快速轉變身份,管理好這么一大攤子。
抓大放小,他以不變應萬變,這二楊的主動也有些蹊蹺,尤其是機關里其他人的動態。
如果三個月之內不能建立威信,實現正常領導工作的開展,那他趁早卷鋪蓋卷回京,省的摔大跟頭。
而李學武給自己定的目標是兩個月之內梳理好冶金廠以及集團其他在遼東的工業企業情況和秩序,并調整完善早就制定的未來三年他在遼東工業的工作方案。
這需要涉及到人事、技術、工程、貿易等方方面面。他不嫌麻煩,更不怕這些纖芥之疾給他添麻煩。
從打算來遼東的那天起,他就已經在做準備了,還能因為一兩個廠領導撂挑子就六神無主了?
他不會把所有廠領導都換掉,他也沒有這么多的門下需要安排,他是在給這些人“表演”的機會。
表忠心也好,耍無賴也罷,都隨他們。到了他這一步還是要光明一些,玩陰的容易遭人詬病。
領導行事越光明正大,越能得到群眾和干部們的支持和信任,大勢所趨之下魑魅魍魎哪有藏身之處。
現在的他需要盡快建立正常的干群關系,上下溝通的健康渠道,以及合理的快速處理機制。
說白了就是讓基層職工和干部知道他是誰,長啥樣,接下來打算怎么干工作,朝哪個方向努力。
一般領導的處理辦法是先折服這些副手,再通過他們來傳達自己的思路,然后高高在上地領導一切。
李學武不打算這樣做,如果他今年四十歲還能坐享其成,恩威并施,可他實在是太年輕了。
現在他有能力折服這些副手,但沒有足夠的威望讓下面的同志信任他,服從他。
這就是年輕的無奈,老話不是說嘴上沒毛,辦事不牢嘛,基層的同志偏偏信這一套。
所以李學武要走下去,讓冶金廠廠長成為工人心中活生生的人,而不是文件上的簽名。
十幾天的時間,他已經將冶金廠以及遼東工業領導小組成立以后的重要決策文件看了個遍。
不能說無所不知,但結合過去幾年他對鋼城這邊的了解,以及所參與的重大項目建設情況,至少在心里已經有了大概的思路,先前做的準備工作并沒有浪費。
理論與實踐相結合,下一步要結合各單位、廠區的實際情況對工作方案做出調整。
同時要調整的還有人事。
集團上下已經做好了人事調整工作的準備,是由李懷德主導,谷維潔和景玉農主持,其他副主任共同決定的方案,只等年后便開始實施。
而對集團在遼東的工業企業其他負責人,這些人都很有默契地繞了過去,是要留給李學武來完成布局的。
但主要負責人的位置不能動,這是原則問題。
這些人基本上是去年從處室下來的,工作時間還不滿一年,沒有調整的必要。
而營城船舶的徐斯年雖然到營城的時間已經三年,可李懷德還想讓他再干一任。
集團在營城港的項目還需要有人坐鎮,他正合適。
不過老李在私下里已經同李學武談過了,營城港項目至關重要,他還是屬意歸集團直接管理。
對于這一點李學武沒什么意見,這種對外的項目還是由集團直接領導的好。無論是從行政角度還是從業務政策,集團與上級,同港區都有管理上的方便。
這就涉及到了一個問題:用徐斯年兼顧營城港區的建設,但建成投運以后不能給他管理,老李打算怎么安排老徐?
老李的意見是看情況,如果徐斯年能挑大梁,那就給他集團決策層的參與權,主管船舶和港務工作。
如果老徐完蛋,扛不住,那就調他回京,擔任秘書長職務,或者其他務虛的崗位,一任之后退二線。
人事工作就是這么現實和殘酷,就連李學武都無法直接決定各工業企業一把手的選任工作。他只有建議權和投票權,集團不可能給他一言堂的機會。
主要負責人他不能說下就下,說上就上,但對于集團各工業企業的副職他還是有權利進行布置調整的。
這也是集團其他領導同他的默契,既然他已經到了遼東,那這些人就必須支持他。
沒有任何人能挑戰他的權威。
如果各工業企業一把手來硬的怎么辦?
那不用李學武自己動手,這些人背后的那些關系也不會允許,至少在他沒有露出破綻的時候不允許。
下面的人敢挑釁李學武,那就等于直接在集團層面向李學武叫板了,誰敢率先打破團結的局面。
上面的領導已經強調過了,現在誰敢冒頭就打誰。
現在李學武破綻已經露出來了,就是一直沒有人上鉤,沒有人敢動手,為什么呢?
“真要在鋼城過年嗎?”
周亞梅收拾好了廚房,出來見他正坐在沙發上喝茶看報紙,兒子則跪坐在茶幾旁寫作業。
李學武來鋼城快有兩周的時間了,付之棟還是很黏他。
明明在書房和樓上房間里都有給他準備的小書桌,可見叔叔回家吃飯,他便不聽話了。
這不嘛,飯后還想跟他叔叔聊學校里的事,聽她提醒這才知道寫作業。
可就算是寫作業,付之棟也不打算離開他叔叔身邊。
不,或許應該說他不允許叔叔離開他的視線之外。
聽見她如此問,付之棟倏地抬起頭,面色有些緊張地看向叔叔。
這份緊張就連周亞梅都覺得有些吃味,這叔叔怎么就比親媽親了。
是怕李學武說出回京過年的話,他念叨許久的要跟叔叔過年一起放煙花的計劃泡湯了?
“嗯,不歡迎我留下?”
李學武放下手里端著的茶杯,從報紙上移開視線,抬頭看向周亞梅。
“媽媽——”付之棟緊張的視線又轉移到了母親這邊,很怕她說出不想留叔叔過年的話。
周亞梅這個氣啊,這還是自己兒子嗎?
“我哪敢啊——”
她扯了扯嘴角有些不滿地盯了李學武一眼,道:“我要說不行,我兒子也不干啊。是不是啊,付之棟?”
“媽媽——”貫會看眼色行事的付之棟哪里看不出母親要生氣了。
他放下鉛筆站起身撲到了母親身邊,不好意思地說道:“我當然都聽你的。”
“就是……就是……”
討好了母親,他又有些不舍地回頭看了眼叔叔,這才小聲給母親說道:“這外面老冷了。”
“你還擔心你叔叔凍著啊——”
周亞梅翻了個白眼,又看向壞笑著的李學武嗔道:“你奸計得逞了唄?”
“我怎么了?”李學武一副冤枉的表情,攤開手里的報紙說道:“我可什么話都沒說啊。”
“你那心眼子——”周亞梅瞪了他,道:“再敢挑撥我們母子關系,我就攆你出去。”
“叔叔沒有——”見母親如此,付之棟有些著急了,看著母親認真地強調道:“叔叔沒有說你的壞話,他還讓我好好照顧你呢。”
“你呀——”周亞梅氣急,伸出手指點了點兒子的腦門,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說道:“你叔叔把你賣了,你都要幫他數錢呢。”
“叔叔沒有……就是沒有嘛……”
付之棟回頭看向叔叔,想要確定母親是不是冤枉了他。
只見叔叔一臉委屈的表情,讓他愈加篤定是母親想多了,叔叔是好人。
“行了,去書房寫作業吧。”
周亞梅見李學武開始演上了,這個氣啊,自己這兒子算是白養了。
她給兒子交代道:“客廳的燈光線不足,小心壞了眼睛。媽媽要跟叔叔說點事情。”
“好的媽媽!”付之棟這會兒可乖巧了,收拾了自己的書本和作業,這才小心謹慎地看了眼叔叔,隨后對他母親提醒道:“外面可冷了——”
“行了,趕緊去寫作業。”
周亞梅氣苦,瞪了兒子一眼,直到看他進了書房,這才瞪向李學武。
李學武故作無辜的表情,端起茶杯,視線又落在了報紙上,好像發現了什么有趣的新聞似的。
“就會裝模作樣,哼——”周亞梅走過來搶了他手里的報紙,一屁股坐在了他身邊。“你要在這邊過年,京城那邊都安排好了?”
“現在問這個是不是有點晚了?”李學武指了指墻上的日歷提醒她道:“再有四天就過年了。”
“再說了,那天給李雪打電話你不是聽見了嘛,怎么又來這一出兒。”
“你說因為什么?”
周亞梅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而后低下頭折迭了報紙,道:“我答應過她,不能……”
“扯淡——”李學武瞥了她一眼,搶回自己的報紙,道:“你送個鐲子就能安心了?”
說完也不再看她,端起茶杯說道:“沒人要防著你,想去京里就去,庸人自擾。”
“合著是我自作多情了唄?”
周亞梅瞪了他,而后抿著嘴角說道:“我對不起誰都行,就是不能對不起她。”
“那你們倆過吧——”
李學武都被她這話給氣笑了,看向她說道:“怎么對得起對不起都整出來了。”
“還不都是因為你——”周亞梅看了看他,微微撅著嘴唇說道:“你就知道欺負我。”
“你瞧瞧,這話說的多沒道理。”李學武轉過身子看向她問道:“我啥時候欺負過你了?”
“你還說!”周亞梅瞪了瞪眼睛道:“我問你,你來鋼城工作為啥要住在我這里?”
“艾嗨——那不是——”
李學武抖了抖手里的報紙說道:“我剛剛忘了跟你說了,這報紙上說啊,一七廠試制了一臺具有世界先進水平的液壓自動拋光機。”
“你給我站住——”周亞梅見他說著說著就要站起身溜走,這便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
東北女人自有一種彪悍,平時看她知性溫柔,實際骨子里特別的狠厲。
這要不是個狠人,能允許付海波在外面多年不回家,依舊能把孩子帶好養大?
李學武顧左右而言他絕對不是怕她,就是單純地不想回答那個問題。
怎么回答?
這娘們是心理學領域的專家,他說的話是真是假還能瞞得過她?
你就說,他要是說了假話,被這娘們揪住尾巴呲噠,這豈不是更尷尬?
要說真話?
別鬧了,他還想在這繼續住下去呢。這實話不說出來,兩人之間還有層緩和,要是說出來了,那就真傷人心了。
雖然現在看周亞梅也很傷心,可畢竟他沒有說出實話不是,所以怨不著他。
周亞梅真想咬他一口解解恨。突然發現家跟前多了幾雙眼睛,在她上班的路上也有人跟著,這才想起來好像有哪里不太對。
她想問問李學武:鬼子是不是你引來的!——
“過年嘛,準備一身衣服,一掛鞭炮,一副春聯,一鍋餃子足矣。”
鄺玉生陪在李學武的身邊,聽他問起春節怎么過時,他就是這么回答的。
李學武將手套揣進呢子大衣的衣兜里,笑著說道:“倒是喜慶,就是怎么聽著有點孤獨啊。”
“哈哈哈——”
身后跟著干部們齊齊笑出了聲,實在是今天領導的心情好,他們也才敢笑的。
張偉走在張恩遠的身邊,湊近了問道:“領導還是能開玩笑的嘛。”
張恩遠扭頭看了看他,道:“要不你開一個試試?”
“……”張偉臉上的笑凝滯了那么一秒,而后訕訕道:“我看就沒這個必要了吧。”
張恩遠扯了扯嘴角,轉頭看向前面,備著領導是不是有什么需要。
其實是他太謹慎了,李學武帶他們出來調研,可以稱得上是輕車簡從了。
你想吧,兩臺車就能裝得下,能有多少人。
李學武帶了秘書張恩遠,辦公室副主任張兢,以及董文學的秘書張偉。
張偉這些天一直都在幫著他做資料和人事方面的整理工作,就是沒怎么露面。
除了這三人,李學武又讓張恩遠從辦公室叫了兩個人跟著。
張恩遠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就連他要兩個人跟著這件事都匯報給了廖金會。
廖金會可能真是麻了,又把這事交還給了張恩遠,他這才點了自己徒弟的名字。
機關嘛,推拉是正常的,就跟處對象一樣,總得有一方先妥協。
“年關難過年年過,日子難熬日日熬啊。”鄺玉生背著手,看著眼前今年新建起的車間,感慨著說道:“一晃兩年都過去了。”
“誰都喜歡秋收的喜悅。”李學武目光有些挑剔地打量著車間里的設備設施,嘴里說道:“但也得有春天的努力才行啊。”
“我這也算耕地的老牛了吧?”
鄺玉生絲毫沒有在意他的挑剔,指了指自己的臉說道:“我都覺得我黑了不少。”
“你本來也不白啊——”
李學武轉過頭瞅了他一眼,撇嘴道:“都這個歲數的人了,還想當小白臉呢?”
“誰讓咱有這個條件呢。”
鄺玉生只有在李學武的面前才這般不要臉,也是神經松弛的一種表現。
鋼城軋鋼廠的籌備干部一個個地都強忍著笑意,心里則在猜測兩人的關系。
早有消息傳出來,說鄺玉生同李學武的關系匪淺,此前有過矛盾,后來有過合作。
這也不是什么秘密了,鋼城汽車制造廠的前身就是紅星廠時期技術處和生產處搗鼓出來的三產項目,可不就是這位秘書長的主意。
集團誰不知道保衛處的家底厚,看那些保衛的裝備和著裝就知道了。
全集團上下最先裝備紅星羚羊汽車的是哪個單位?
沒錯,就是保衛處。
這么厚的家底是怎么來的?集團老員工有哪個不清楚,還不就是靠汽車整備項目賺來的。
關系好不好,感情不一定可靠,但利益瓜葛絕對信得過。就看鄺玉生同李學武一起搞過項目,并且還給各自的單位賺著錢這件事,不難評估兩人在事業上的合作關系。
當然了,大家是沒聽說鄺廠長同秘書長之間有什么私交,可全集團上下誰有?
這秘書長的脾氣十分古怪,原則性極強,說不會把工作帶回家里就不會在家辦公。
集團除了值班室沒人知道他家的確切地址,更沒人知道他家的具體情況。
這些都不知道,就別提什么上門拜訪了。
秘書長在辦公室里看了十幾天的資料,集團知不知道大家不清楚,但鋼城工業區基本上已經傳遍了。
就在大家以為秘書長這文件和資料要看到年后的時候,二十七這天領導來調研了。
第一站就選擇了鋼城軋鋼廠,有心人已經在猜測秘書長此行的意義。
明天、后天領導還會不會繼續調研,第二站、第三站會選擇哪個廠。
千萬別小看了這些順序,說不定藏著什么大秘密。
是了,大家都是圈子里混的,要是這些再不關注,再搞不明白可真就是廢物了。
“都注意著點啊,別不當回事。”
鄺玉生盯了現場迎檢的與工程部門對接的干部,提醒道:“秘書長可是專業的。”
“你這是嚇我呢?”
李學武回頭瞅了他一眼,又打量了面色緊張的迎檢干部,這才繼續看了。
鄺玉生不以為然,繼續對身邊的干部們講道:“知道工業生產標準化的概念是誰提出來的嗎?”
“知道工業生產安全管理細則和安全管理雙預案是誰做出來的嗎?”
他指了指腳下,講道:“就是這軋鋼廠,這間車間,都是秘書長親自參與設計的。”
“生產、安全、管理、消防、運輸、供給等等,都有秘書長提的意見。”
“這么告訴你們。”鄺玉生嚴肅地講道:“我挑不出毛病來是我沒能耐,可你們絕對糊弄不了秘書長。”
“他要說你們有問題,那我可一點懷疑都不會有,絕對是你們的工作出了問題。”
“嗯,還真是嚇唬我呢。”
李學武好笑地瞅了他一眼,拍了拍跟在身邊做介紹的干部胳膊,道:“別緊張,沒什么大的問題。”
他又看向軋鋼廠的其他干部,道:“我不是來驗收的,也不是來雞蛋里挑骨頭的。”
“領導,我們歡迎您給我們提提意見。”
迎檢的干部站直了身子,很是懇切地講道:“就算我們鄺主任不說,我們也知道您是安全管理方面的專家,我們愿意聽您的意見。”
他抬手示意了鄺玉生的方向,道:“我們鄺主任在這兩年的施工建設和設備安裝過程中多次強調安全的概念,提到了您在負責生產安全工作時的講話,我們早就想請您來了。”
“呵呵,鄺主任,這是演我呢?”
李學武輕輕握住了迎檢干部的胳膊,好笑地看向鄺玉生說道:“這不是你安排的吧?”
“我要知道他這么能吹,早就送他去宣傳處了。”鄺玉生瞪了那干部一眼,道:“我有叫你在秘書長面前夸我來著?”
“沒有,沒有。”那干部臉色一變,連連擺手說道:“我是發自內心的……”
“行了,你們鄺主任開玩笑呢。”
李學武笑了笑,再一次拍了拍他的胳膊,道:“生產企業無非就那么幾個底線,而安全關應該是企業生產的第一關,我說的對吧?”
見那干部點頭,他這才看向其他人,講道:“鄺主任說我是安全管理方面的專家,這確確實實是在幫我吹牛皮了,我可不敢認。”
“我同大家一樣,也有過安全管理的經歷,比大家不如的是,我是半路出家啊。”
他點點頭,很是認真地講道:“那時候領導安排我負責安全生產管理工作,我能怎么辦,總不能撂挑子走人吧?”
“呵呵呵——”聽他說的有趣,在場的基層干部發出了一陣輕笑。
李學武也笑了笑,繼續講道:“沒辦法,不懂就問,就學唄。無非是總結經驗教訓,鉆研防范措施,只要把安全管理工作做在生產的前面,我相信大家都能做好這方面的工作。”
“謝謝秘書長——”迎檢干部握住了他的手,感激地說道:“謝謝您的指導。”
“這沒什么,我還要贊你一句把職工的安全放在了心上呢。”李學武伸手點了點他的胸口,認真地說道:“這才是合格的干部呢。”
“今年是軋鋼廠建設的最后一年,是收官的一年。”鄺玉生看著李學武說道:“您也給大家伙講講,咱們接下來該怎么干。”
“我就說你藏著掖著,你在這等我呢。”
李學武笑著看了他一眼,又看向眾人說道:“我知道我來的這些天讓大家掛念了,可也實在是沒辦法,集團在遼東幾萬人打下的江山,我不能草率胡來,我要看看你們。”
他目光掃過在現場的這些人,道:“我要看看你們都在做什么,是怎么做的。”
“我也要見見你們,找你們談一談,聽一聽你們的意見和建議,哪怕是感慨和抱怨。”
在場的眾人紛紛瞪大了眼睛,認真地看著他,這還是李學武第一次就這十幾天以來的作為做出解釋和說明呢。
“我之所以慎重,是因為我知道紅星鋼鐵集團不是我一個人的,集團在遼東的工業是全集團上下十萬名職工的,我能不慎重?”
“放心,明年該怎么做,我一定不會辜負了大家的期待。”他擺了擺手,講道:“請大家耐心地等待,等我把所有的企業轉一轉。”
見他這么說,眾人心里都清楚了,秘書長絕不是來鍍金的,更不是那些人所傳的是來積攢成績的,而是確確實實來做事業的。
如果秘書長想要撈成績,完全可以坐享其成,沒必要辛辛苦苦做這么多的準備。
眾人心中已經理解了他前段時間的古怪,這會兒卻真的對他的工作方案充滿了期待。
鄺玉生陪著李學武往廠區辦公樓的方向走,邊走邊說道:“在高標準廠區建設的目標壓力下,我這兩年是一個好覺都沒睡過。”
“如果按照正常工期建設,今年的八月份就能全面完工,做設備調試和預生產準備。”
他看向李學武,目光堅韌且充滿了希望地講道:“軋鋼廠能有今天,還應該感謝您。”
“哎——”李學武感慨著拍了拍他的胳膊,同他一起往前走,道:“我哪里在乎這些。”
鄺玉生為什么要當著那么多干部的面強調他對安全生產工作以及工業管理工作的專業?為什么要提起過去的工作成績?這是在宣傳。
沒錯,為了幫李學武在一線樹立威望,在職工的心目中建立一個有能力、有文化、有事業心的形象,且是能走進一線聽大家意見的領導形象。
李學武當然理解他這么做的目的,所以才有了今天的好態度。
“集團給出的最后期限是今年的10月份。”他對鄺玉生講道:“你至少要在這個時間以前明確地告訴我軋鋼廠能不能開工。”
“你應該也關注到了。”
他一邊走著,一邊提醒鄺玉生道:“京新一廠也在加快推進建設的步伐,一撤一換,能否在最短的時間完成銜接工作至關重要。”
“集團要充分保證生產計劃的執行情況,也要保證新京一廠能夠平穩運營。”
“我知道,今年京城工業的軋鋼生產計劃還是咱們的。”鄺玉生點點頭,說道:“如果新京一廠不能開工,那咱們就要接明年的。”
“我和李主任都不希望再給人家打一年的短工,這對咱們的影響實在是太大了。”
李學武看向他強調道:“既要保證京城的軋鋼廠在停工的第一時間就能開展設備拆除工作,又要保證在最短的時間內在新京一廠復工。”
“同時,鋼城這邊還要在第一時間安頓好調過來的職工,盡快恢復生產能力。”
“嗯,這一點我們也在考慮。”鄺玉生明顯的壓力很大,“計劃已經做了第五版了。”
“我不管你做了多少版。”李學武目光堅定地強調道:“你們軋鋼廠絕對不能出問題。”
“是,我保證。”鄺玉生咬了咬牙,認真地保證道:“堅決不出問題。”
“盡快吧,盡快把方案做好交給我。”
李學武點了點頭,道:“等集團審批完成,你們這邊就提前做接收準備。”
他看向不遠處剛剛落成的辦公樓,講道:“一邊調試機械,一邊實驗生產,一邊恢復生產,盡量形成波浪式管理模式。”
“我也知道螞蟻搬家式的調運最費時費事,可這是咱們能想到最保險的辦法了。”
李學武所提到的軋鋼廠搬遷計劃其實早就開始了,這邊的新廠區在建設,一些京城軋鋼廠的干部就不斷地抽調來這邊工作。
隨著機關干部的抽調和調整,一些崗位工人也在調整的序列當中。
有關于軋鋼廠搬遷原職工是否有跟隨的意愿調查早就開始了。堅決要跟著軋鋼廠一起走的工人,這邊也會提前做好安排和調動。
機械安裝、設備管理、工藝設計等等都需要專業的工人進行配合。
而從去年的下半年開始,紅星軋鋼廠的一些設備就已經在往新京一廠搬遷了。
那些在意愿調查時表示要留在京城的職工,集團也做了分流處理。
真有技術的,都會暫緩處理,普通工人則陸陸續續地按照集團先前同京城工業談妥的協議來辦,調動到新京一廠工作。
按照原計劃,紅星鋼鐵集團將支援新京一廠至少一萬五千名職工。
之所以需要這么多人,是因為新京一廠在投建的過程中,京城工業也進行了再投資。
總不能完全搬運和接收紅星廠的老舊設備不換代,這個機會正好擴大產能。
所以新京一廠要用紅星廠的設備,也從京城第二機械廠采購了新的設備機械。
京城第二機械廠就是與紅星廠深度合作的機械設計和生產企業,現在最紅的產品當屬仿造紅星廠的汽車生產流水線設備了。
新京一廠在擴容,且從紅星廠三班倒的管理模式中看到了甜頭,未來他們也要這么干。
三倍生產達不到,兩倍也行啊。
委托培訓管理的干部已經在紅星鋼鐵集團體系中工作了兩年了。今年完成交接以后,這些人將會帶著這一萬五千名工人去新京一廠。
成熟的工人交出去,集團自己的軋鋼廠不能不運營啊,所以還要穩固好自己的計劃。
讓京城的職工來鋼城工作,本身就有一定的阻力,如果是拖家帶口的已婚職工就更麻煩了。
整體搬遷是多么難,這兩年小三線建設已經體驗過了,沒有政策要求可真是不容易。
紅星軋鋼廠搬遷至鋼城以后,因全新設備、全新生產工藝和流程等等限制,再加上原本紅星軋鋼廠大而全的模式向專業化轉變,在職工數量上體現的特別明顯。
李學武剛到紅星廠工作的時候,廠里職工人數超過了一萬三千人。這里說的是工人啊,還不包括干部,以及冶金廠這樣的分廠。
這幾年發展下來,單純屬于軋鋼廠的人數早就超過了三萬人。
這三萬人有一萬五千人要分流到新京一廠,剩下的一萬五千人都來鋼城嗎?
不是的,因為鋼城軋鋼廠只需要七千人不到,也就是說,這里的軋鋼廠更小了。
先進設備、先進生產工藝的引進讓原本十個人干的活只用四個人就能完成了。
一些附屬分廠歸屬到三產工業,或者聯合工業建廠,實現了專業化,減輕了負擔。
所以鋼城軋鋼廠比較紅星軋鋼廠有了根本性的改變,更專業,更現代化。
一萬五只要七千,剩下的八千人往哪安排?這就是集團要進行的第二次人事變革了。
在同一時間,李學武既要保證軋鋼廠在接收職工到來以后安家,恢復生產,又要保證集團人事變革分流下來的職工能有崗位安置。
八個人,八十個人,李學武想都不用想就能隨手安置了,可這是八千人的指標啊。
鄺玉生說壓力大,他的壓力就不大嗎?
他要是處理不好這個問題,那集團讓他來遼東是干什么的。
這八千人絕大部分都會來遼東,因為亮馬河工業區在紅星廠關閉以后緊接著就會進行拆除和重建處理,園區內再沒有重工業企業了。
清一色的輕工業產業以及配套三產能安置多少人,留京的愿望絕對不可能人人都實現。
到時候就看各自的能耐了,有專業技術的可能去研究所,沒有專業技術的就去工程隊。
紅星鋼鐵集團不會丟下任何一名職工,努力保證所有人的工作和生活。
但前提是得服從調劑。
別看集團做了意愿調查,可這并不代表他們的意愿就是最終結果。
從去年開始就有職工八仙過海,各顯其能,有京城工業關系的就調出紅星廠。
雖然舍不得集團的福利待遇,可為了留在京城,這些人也是沒別的辦法。
紅星鋼鐵集團同京城工業默契地給了彼此一年半的時間來處理和安置這些職工。
總不能搬遷的時候才做事,那時候不得鬧起來,大家都沒臉。
“聽說兩位楊副主任的岳父都病了,兩位都請了長假?”
在辦公室里,鄺玉生看了他一眼,提醒道:“要不要我做點什么?”
“哎!你這倒是提醒我了。”
李學武抬起手點了點他,笑著拿起電話說道:“不過不需要你做什么,這種事還是我來安排的好。”
鄺玉生見他如此一笑,想起過去那幾次在李學武身上吃到的苦頭,不由得菊花一緊。
不用想了,他一定來壞主意了。
你說說,這楊叔興和楊宗芳到底在搞什么鬼,就算有意見還能這么做事的?
李學武這邊拿起電話便要了京城方向,是集團秘書長卜清芳的辦公室。
沒多一會兒,卜清芳的聲音便從電話里傳了出來。
“清芳同志,我這邊有點事想要麻煩你呢。”他舉著電話,眼睛看著鄺玉生,嘴里說道:“我們冶金廠的兩位楊副主任的岳父都病了,你看這年根地下,我這當領導的應該去看看的,表示表示,慰問慰問。”
“可你也知道我忙,走不開。”他挑了挑眉毛,說道:“能不能請你代我去一趟。”
鄺玉生聽著這話不由得瞪大了眼睛,隨后滿眼服氣地給他比劃了個大拇指,輕聲贊嘆道:“還是你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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