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靈山。
古溪澗。
一位男子從天而降。
此人相貌年輕,衣著簡樸,頭束金冠,行色匆匆。
正是于野!
他落地之后,直奔山洞走去,當他轉了一圈再次現身,焦急的神情中又添了幾分疑惑之色。
僻靜的山谷,見不到一個人影。
青衣、邛山、見淵與蛟影究竟去了何處?
于野走到溪水邊的石頭上坐下,翻手拿出一壇酒,隨著辛辣的酒水入口,他心頭的焦慮又添幾分火燒。
離開古靈山之前,三位老友與蛟影便去向不明,當時的他無暇顧及,誰想過去了多日,四人仍然蹤影皆無。
是山陰子在搗鬼,還是梅祖與鴻元有所隱瞞?
他離開巫星之后,便急著返回神域本土,一幫天界的道友也跟著他返回古靈山,卻忙著打探消息、安撫弟子,于是他獨自趕到了古溪澗,結果再次撲了個空。
哼,回頭尋找梅祖算賬,倘若他交不出人,此事難斷罷休。
于野牽掛著幾位老友的安危,想象著此前大戰的兇險,以及半年后的神宮之行,一時煩亂的心緒無從消解,禁不住猛灌了一口烈酒而長長嘆息一聲。
唉,一生修仙、修神,所為哪般?
不是步步荊棘,陷阱重重,便是你死我活,前途莫測,縱有通天的神通,卻依然守不住一方山水田園。
即使天玄子答應開啟金烏神宮,又能如何?
大澤的海外仙門,蘄州的海外靈山,燕州的域外仙境,幽冥的天外星門,星域的天外神域,如今又是天外神界,一路生生死死、折騰不休,仍舊茫茫然不知去向,一次又一次陷入迷途之中。
敢問,何處才是仙道凈土所在?
當年的江湖,身不由己。如今人在仙途,更是紛擾不斷。
與天玄子的約定,已無從更改,否則神域大亂,他亦將再一次逃亡天涯。
且罷,找到幾位老友之后,全力以赴再拼上一回,遑論最終的勝敗如何,且求一個無怨無悔!
天色漸晚。
于野仍舊守著小小的山谷,一個人飲著酒。
隨著夜色漸深,繼而殘夜漸盡,溪水邊扔了一堆空酒壇子,而他猶在默默獨飲,仿佛要飲盡數百年的孤獨,飲斷他一腔的苦悶……
當晨光微明,他終于丟下酒壇,帶著滿身的酒氣,搖搖晃晃站了起來。
他要前往古靈山主峰,逼迫梅祖、鴻元幫他找人。
便于此時,數十丈外的山洞內突然冒出幾道人影,還有一嬌小的人兒沖了過來。
于野的酒意未消,兀自神情恍惚,看著熟悉的身影,他禁不住喃喃自語:“青蘿……”
“師父!”
一聲呼喚響起,嬌小的人影已飛奔入懷。
于野驀然驚醒,道:“蛟影……”他輕輕推開懷里的人兒,又道:“仙子、老狐、見淵……”
來的正是他幾位老友。
蛟影顯得更為欣喜,許是久別重逢,一時情難自禁,卻又臉色微紅,雀躍著躲到一旁。
“于野!”
“頭領……”
于野牽掛了許久,失落的情懷忽然有了歸處,郁郁的心境也頓然一松,他的眼光掠過青衣、邛山、見淵,當他看向最后現身的老者,猛然抬手虛抓,對方躲避不及,凌空飛過來,被他一把抓住脖頸,恨恨道:“山陰子,你讓于某等候一宿,該當何罪?”
“哎呀,饒命……”
被他抓住的老者正是山陰子,出聲求饒道:“昨日聽到風聲,各家道友已悉數返回,見淵道友打探無誤之后,今晨便匆匆趕來,未敢耽擱片刻啊!”
見淵點了點頭,道:“各方傳言甚囂塵上,一時難辨究竟!”
于野這才放開山陰子,與幾位老友頷首致意。
一只小手又挽起他的臂彎,悄聲道:“師父,多日未見,蛟影甚是擔心呢,婆婆與伯伯也是念叨不斷,唯有見淵師伯不言不語,卻整日寸步不離,唯恐出現閃失……”
依偎身旁的人兒,閃爍的眸子,關切的話語,皆恍如當初,卻多了幾分親情與敬意。
于野低頭一瞥,心間升起一股暖意,他又何嘗不是千般牽掛、萬般擔憂,卻無需多說,一切盡在不言中。
“各位,坐下敘話!”
于野與幾位老友坐在溪邊的草地上,談論起數月來的各種變故。青衣、老狐、見淵與蛟影見他安然無恙,皆欣慰不已,便是山陰子也是面露笑容,而當他提起半年后的神宮之行,各自又是憂心忡忡……
三日后。
又是一個清晨。
沉寂許久的古溪澗,不僅多了說笑聲,也多了來來往往的人影。
鴻元、梅祖獲悉于野與老友重逢,皆如釋重負,遂登門拜訪,及時告知了幾條訊息。其一,眾人返回神域本土之后,放出天玄子許下承諾,以及開啟神宮的風聲,逼迫那位高人難以反悔;其二,分頭聯絡各家神修,彼此達成一致,屆時聯手行事,便可增加幾分勝算;再一個,各家感念于野的仁義與擔當,加之他修為高強,又先后擊敗青鸞、白羽,并且挑戰神皇天玄子,推舉他為眾山之主,由他帶著各方道友前往神宮。
從率眾謀反的罪魁禍首,成為號令各方的眾山之主?
于野卻懶得多想,也不介意稱謂的變化,吩咐鴻元、梅祖等人及時傳遞消息,又陪著幾位老友詳談兩日,順便指點蛟影的修煉,然后閉門謝客,獨自躲入洞府之中。
有了天玄子的承諾,古靈山與神域本土暫且遠離了兇險。
而金烏神宮,卻成了兇險之地,稍有不慎,必將萬劫不復而追悔莫及!
所謂的眾山之主,不言而喻,神宮之行的成敗與否系于一人,便是他于野。
一旦他出現意外,或遭遇挫敗,看似同仇敵愾的各方神修,勢必變成一盤散沙而任由宰割。
如此看來,所謂的開啟神宮,前往天外神界,更像是一個誘餌,而誘餌的背后,則是一個蓄謀已久的陷阱。
此去是飛蛾撲火,自投羅網,還是機緣天降,絕境求生,一切猶未可知!
不過,倘若神宮之行的成敗與否,系于他于野一人,那么再次面對天玄子,他唯一的勝算,也同樣取決于一人,便是青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