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寶玉在上藥的時候，幾度昏迷。
醒來之后，看到襲人、麝月等丫鬟都守在他的身邊，且個個目光帶淚，他竟然覺得挨一頓打也不算虧。
他左右瞧了瞧，問道：“都有誰來瞧過我？”
“老太太、太太、璉二爺還有姑娘們都來瞧過二爺了。”
“林妹妹可有來。”
丫鬟們互相對視一眼，最終還是道：“林姑娘沒有來。”
賈寶玉便悵然若失。
眾丫鬟見狀也不知道說什么好，寶二爺都成這個樣子了，竟然還惦記著林姑娘。
襲人道：“挨了這一頓之后，你也用些心吧，以后別再干那些事了。”
襲人自然是知道賈寶玉為何挨打的。
不單是從表妹那里知道他調戲金釧的事，還知道琪官的事。
畢竟琪官那條紅汗巾子，就是她幫忙收著呢。
雖然賈寶玉確實沒有男子氣概與擔當，無法與賈璉相提并論。
但是他平時對她們這些丫鬟總歸是溫柔的。
因此哪怕今日被他踹了一腳，襲人心里也并不記恨他。
只是心中對于背叛的負疚感，更加少了一些。
賈寶玉可不知道他最信任的丫鬟也已經與他離心離德。
他聞言甚至有些感動，竟笑道：“再別說這樣的話了，為了這些人，便是死了也甘愿，何況于只是挨了一頓打。”
襲人便不知道說什么。
嘆息一聲，出去回賈母這里的情況去了。
等她走后，賈寶玉又追問麝月：“金釧姐姐怎么樣了？”
晌午臨陣脫逃，他其實也后悔。
挨打的時候隱約聽到金釧跳井，更是令他心憂如焚。
剛才當著襲人他也不好意思問這個，因為他知道襲人必定從她表妹那里，知道了是他害的金釧。
麝月道：“二爺放心，金釧姐姐沒事。
她被人救起來了。
如今太太開恩，將她和她妹妹一道，送到蘅蕪苑伺候寶姑娘去了。”
“伺候寶姐姐？”
“嗯。”
賈寶玉沉默半晌，嘆道：“如此也好。寶姐姐待人寬宏，我也能放心了。”
一時賈母等人聞訊進來，噓寒問暖一番，賈寶玉趁勢提出要回怡紅院養傷。
賈母雖然不舍，但是拗不過賈寶玉。且也覺得怡紅院環境好，伺候的人都在那邊，確實有利于賈寶玉養傷，便也答應了。
晚間，賈璉練武后回園中，第一時間去秋爽齋看探春。
見面后，賈璉第一時間問道：“你去看過環兒了？”
“嗯。”
賈璉目光帶著一絲歉意：“那小子從小沒有得到好的教導，所以生的歪門邪意一些。
如今年紀還小，還有管教的機會。
倘若我們大家都不管他，將來不定如何。
所以你也別怪我。這四十板子，也是讓他長個教訓。”
探春搖頭笑道：“二哥哥不必解釋，我豈有不明白這個的道理。
我還得謝謝二哥哥，若不是你，一家人誰管他是好是壞。
之前我已經去看過了。
老爺已經不讓姨娘管環兒了。
他親自挑選了兩個老成持重的老媽媽并四個長隨管教于他。
相信在老爺的苦心孤詣之下，環兒將來一定能夠改邪歸正的。”
賈璉點點頭，又看探春應該也是剛回來的模樣，便笑問道：“今兒協助大嫂子管了一天的家？”
“嗯。”
“感覺如何？”
“感覺……有點難。好多事情都要考慮，真佩服鳳姐姐，這么多年一個人就能將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安排的周周到到的。”
探春見屋里沒什么丫鬟，也大著膽子靠近了賈璉一些，語氣不自覺帶上一些撒嬌的意味。
賈璉便拿起她的蔥嫩小手，一邊摩挲一邊安慰：“剛開始署理這些事是這樣的，等你們都上了手，就不會感覺這么難了。”
“嗯”
探春輕輕嗯了一聲。
發現賈璉牽著她往前，似乎想要抱她。
她連忙發出拒絕的信號，并示意了一下房門處還還站著的丫鬟。
見賈璉聽勸收手，她又笑道：“下午你跑的太快了，我們都沒來得及問你。
你要走金釧和玉釧我們還不奇怪，畢竟她們兩個是太太屋里生的最好的丫鬟了。
可你怎么把她們給寶姐姐呢？
就不怕林姐姐知道了吃醋？”
賈璉笑道：“她吃什么醋。
她屋里大大小小的丫鬟十好幾個。
而寶丫頭就三個丫鬟，哪怕加上金釧和玉釧，也才五個，還不到瀟湘館的一半，她憑什么吃醋。”
探春笑道：“這種硬氣話，你也就當著我們的面說。
當著林姐姐，你敢這么說。”
賈璉笑而不語。
探春掩面含笑，忽然又幽幽道：“林姐姐屋里丫鬟多，那我……二姐姐屋里丫鬟也不多，怎么也不見你為二姐姐考慮呢。”
賈璉笑瞇瞇的看著探春。
直把探春看的不好意思，白了他一眼之后，賈璉方才笑道：“我倒是忘了。
早知道你也喜歡漂亮丫鬟，我當時就該求太太分一個給你。
不過眼下也沒什么辦法了，都已經給了你寶姐姐，總不至于再要回來給你吧？”
探春有些不好意思。
卻見賈璉忽然坐起來，靠近她些低聲道：“不過你也不用擔心，我早就給你物色了一個頂好的。”
“是誰？”探春好奇的問。
她身邊有大丫鬟兩個，小丫鬟兩個，一共四個。
當然，這是指直接聽命于她，負責照顧她的衣食起居的。
秋爽齋內，還有一些灑掃和看護院門的婆子丫鬟，這是官中統一分派的。
賈璉神秘一笑，在她耳邊說了一個名字。
探春頓時驚疑道：“襲人？怎么可能，她可是寶哥哥身邊最得用的人，我怎么可能和寶哥哥爭搶。”
賈璉笑道：“若是她自己愿意跟你呢？”
“怎么可能……老太太也不可能答應的。”
“這可未必。”
探春原本只覺得是天方夜譚，但是見賈璉這般胸有成竹，忽然就相信了三分。
她疑問道：“你……你該不會……”
一句話說不完整，探春的小臉就紅了。
她是想起賈璉那晚偷鶯兒的事了。
既然寶姐姐身邊的丫鬟他都敢下手，那么寶哥哥身邊的，也未必沒有可能。
不然好端端的，他怎么指使自己去搶寶哥哥的襲人？
“該不會怎么？”賈璉笑問道。
“哼……”
若說方才只是猜測，現在看賈璉的神色，探春知道多半就猜中了。
她責怪道：“你也太過了。
你搶了林姐姐還不夠，如今連襲人都要奪走。
你……你找別人吧，反正我不會和你一起，欺負寶哥哥的。”
賈璉也不知道為何，在探春面前，有種格外的放松，似乎一點不怕對方知道自己的秘密。
這一點，倒是和面對昭陽公主的時候很像。
就拿襲人來說。
這件事他任何人都沒有說過，哪怕是晴雯也只是隱隱猜測。
但是面對探春，他竟然是坦然就承認了。
見探春不配合，賈璉不管不顧的將她拉到身前，笑道：
“你這話就說的沒道理。你林姐姐怎么叫我搶他的？分明是他想搶我的，沒得逞好吧。
至于襲人……這兩情相悅的事怎么能叫搶呢？
你難道不知道，今兒寶玉又發癲，把襲人也給打了。
所以，我這也是叫你救她出苦海。
你要是不同意，小心我打你的屁股。”
探春頓時小臉通紅。
既擔心被門口的丫鬟看出端倪，又被賈璉的話語給羞到。
不過她倒是肯相信賈璉的話。
原以為襲人對寶哥哥忠心不二，沒想到暗地里竟然和璉二哥哥好上了。
也是，襲人姐姐是出了名的跟誰忠心誰。
當初在老太太身邊，就無比受老太太喜歡。
后來派給湘云，又對湘云忠心不二。
如今給了寶哥哥，大概也只是因為此。
這般一想，探春倒也就釋然多了。
不過她還是想著，找個機會探探襲人的口風。
若真是像賈璉所言，她也不介意幫一幫賈璉，助他將人要過來。
寶哥哥有的時候做的事情，確實有點過份。
要是賈璉撒謊，襲人心悅的是賈寶玉，她肯定不會助紂為虐。
這點道德底線，探春還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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