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傅朗聲:“兩次,我認!”說著莞爾一笑:“又不是沒被人打過,不過你們這些沒被打過的小娘子可就慘了,一會可不要羞的捂臉埋地。”
王玉渦冷笑:“一會被打爛屁鼓,看某位伯伯尊嚴何在?”
對于陳玲瓏來說,內心可就有點緊張,她可不想在人前被打屁鼓,不管這人是誰,就算伯伯也不可以。
從認識至今,她一直稱呼伯伯,就沒有別的稱謂,一時要改過來幾乎做不出。
心中暗暗拿定主意,一會我少說話就是。
眾人坐了下來,為了避免犯錯,卻均惜字如金。
謝傅本意是想讓大家愜意自在,不要因為身份而生拘謹,尊卑,大家平輩平等,怎會想到這懲罰過于難情,而導致大家變得小心謹慎。
這可不是他的本意,正想著如何打開氣氛,就聽蘇淺淺出聲問道:“謝傅,我剛來的時候聽你說好什么,又說賞什么,熱熱鬧鬧的,你們方才在玩什么?”
這句話蘇淺淺在心中醞釀許久,說出來自然不會犯錯,氣氛變得如此沉悶,也不是她的本意,自然需要努力彌布一下。
謝傅笑道:“是這樣的,我們在猜燈謎,猜不出來就要獻藝,玉渦剛才琴曲確實好聽,我說賞她一杯清茗。”
蘇淺淺哦的一聲,一臉很感興趣的樣子:“那繼續啊。”
謝傅笑道:“好。”他正愁不知道怎么重新活躍氣氛。
王玉渦卻道:“淺淺,我勸你不要,伯……”王玉渦及時剎住,叫習慣真的很容易叫錯了。
謝傅激動:“伯什么?”
王玉渦輕輕一笑:“脖粗頭大的這個人出的燈謎既古怪又夏流,猜不出來還好,猜出來啊,反而要把你自己給羞死了。”
謝傅笑道:“也不知道是誰先出的燈謎古怪又惡俗,又是包庇又是燒鼻子的,我也是有樣學樣,跟某人學習的。”
蘇淺淺好奇:“什么包庇,什么燒鼻子,這燈謎哪里古怪,又哪里惡俗?”
王玉渦對著謝傅說道:“好了,你別說了。”
是個人都有羞赧的一面,平日里王玉渦潑辣又風情,那是在她瞧不上眼的人面前,心理位置高高在上,自然不會在意這些人的想法,可今日這場景,她還是很重視自己的形象。
謝傅笑道:“要我不說,玉渦你先叫句好聽的來聽。”
王玉渦一雙眸子溜溜一轉,笑意楚楚的看著謝傅,突然就鵝鵝鵝的連叫三聲,一聲高上一個調子。
謝傅先是一愣,反應過來之后捧腹大笑起來。
清冷如霜的陳玲瓏耳朵悄悄赧紅,這王玉渦真是大膽,居然把那閨密之事拿到人前講,別人聽不懂,她可是現場耳濡目染,當時伯伯就夸王玉渦叫聲動人。
伯伯卻說她是個啞巴,她才不會叫出來呢,無論多痛多快,就算把舌頭咬斷了,也門都沒有!
蘇淺淺疑惑:“謝傅,你笑什么?”
謝傅止住笑意,剛要說話,忍不住又哈哈大笑起來。
一旁的蘇羨人自恃聰明伶俐,為了蘇淺淺解惑道:“姑姑,這是一首詩,常做兒歌歌唱,我唱起來也好聽。”
說著清了清嗓子:“鵝鵝鵝,曲項向天歌。白毛浮綠水,紅掌撥清波。”
詩本來有韻,加上被編作兒歌,有調子變化,蘇羨人唱來倒是悅耳動聽。
唱完之后,蘇羨人頗為得意道:“師傅,我唱出來不比她差吧,你說誰更勝一籌。”
謝傅一愣,頓時笑不出來,反而有點尷尬。
王玉渦咯的一聲,掩嘴忍住笑意:“這個比不了,得你師傅臨場指點,方才分得出個優劣好壞。”說著嗤的一笑:“就怕到時候變成嗷嗷嗷的狼哭鬼嚎。”
蘇羨人怒斥:“你說什么,我聲音清甜,什么時候都不會變成狼哭鬼嚎。”
王玉渦正要接話,謝傅打斷:“王玉渦,你給我打住!”
蘇淺淺也拉了蘇羨人一下衣袖,眼神示意蘇羨人閉嘴,她可不是真的傻乎乎,完全能夠聽出他們在打啞謎,說著一些自己聽不懂的話。
謝傅變臉也快,語氣一輕笑道:“我本來想讓你叫我一聲郎君。”
蘇淺淺心頭咯噔,這種調戲,當場翻臉是小,弄不好可是要出人命,猶記得當初她們四人隨李瀟灑前往神武峰,路上遇到一個登徒子調戲大姐,大姐勃然大怒,老二更是兇狠,當場就抽出鞭子來盡往這登徒子腹下鞭打,把這孽障鞭打的血肉模糊,活活疼死。
立即開口輕責:“謝傅你真是恬不知恥,遇到哪個美貌的小娘子就想當人家郎君。”既把謝傅剛才的話變成玩笑性質,又變相贊美王玉渦一番。
王玉渦笑道:“淺淺,這人是慣犯了吧?”
蘇淺淺抿嘴一笑,點頭:“慣犯了。”
謝傅哎的一聲:“淺淺……”把姐字給剎住咽到肚子里改口:“淺淺小娘子,你說我上慣犯了,那你說出一個例子來。”
“那我就說,免得你不認賬,當初你第一次見到我們四個,說了什么話?”
“說什么話?”
“你裝傻是吧,我可一清二楚,你見到我們四個就指著我們數了起來,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八個大饅頭。”
蘇羨人聽著疑惑:“姑姑,不是四人嗎?怎么數到八了?”
蘇淺淺心直口快:“一人二個,不就是八個。”
“二個?”蘇羨人驟地恍然大悟,哦的一聲,目光瞥向姑姑胸圃,確實當的上大饅頭三個字。
謝傅好笑:“我確實在數饅頭啊。”
“那為何偏偏數到八?”
“我袋子里剛好就八個,不是七也沒有九。”
蘇淺淺道:“好,這個揭過,那吃你千遍也不厭倦,吃你的感覺像三月,這句又怎么回事?”
陳玲瓏心頭一漾,腦海里立即浮現出謝傅像個孩子一般乖巧安靜的樣子,當時她只感覺好幸福,此刻情景在腦海重現,臉似被熱氣熏著一般。
謝傅好笑:“你們這些富家千金哪里知道沒飯吃餓肚子的苦,當你餓極了,有個饅頭在手上,那真是吃你千遍也不厭倦,吃你的感覺就像三月。”
“蘇淺淺,我記得當時你餓壞了,你仔細回想那時候吃饅頭的感覺。”
蘇淺淺回憶起來,突然伸手打了謝傅一下:“討厭啦。”
蘇羨人眼睛一睜:“當時發生什么事!”
謝傅疑惑:“討厭,蘇淺淺你話說清楚一點。”
“郝東西,當時就是被你兩個饅頭給騙你。”和大姐四個人聚在一起提起此事,都說當初就是被他幾個饅頭給騙了。
謝傅像個不正不經的公子哥:“蘇淺淺,你才有兩個饅頭,我可沒有饅頭。”
“我是說你袋子里的兩個饅頭。”
“我袋子里那也不算饅頭,頂多就是兩顆果仁。”
這些都是青樓娘子拿來調侃過他的話,謝傅只不過拿來一用。
陳玲瓏恨不得捂住自己的耳朵,為什么說這種話的是伯伯,要不然她就可以一劍殺了,清凈耳目。
蘇淺淺嗔道:“我又不是說你的春……”
蘇淺淺及時剎住,蘇羨人卻激動到閉住呼吸,心兒怦怦狂跳,姑姑也知道這玩意。
謝傅眨了下眼:“春什么?”
蘇淺淺一臉正色:“你有點分寸好不好,羨人這黃花閨女還在呢?”
謝傅朝蘇羨人看去:“羨人,你先下去,大人講話,你小孩子不方便聽。”
蘇羨人聞言氣壞了,昂首挺胸:“我不!我哪里像個小孩子,你們有的我都有。”
謝傅淡道:“我覺得讓她旁聽也可以,免得什么都不懂,到時候被男人給騙了都不知道。”
開玩笑,像蘇羨人這種刁蠻任性的大小姐會不懂,據他所知,有些豪門小姐,及笄之年就知道拿府內的男仆人來捉弄玩耍,蘇羨人當初身上有那種不干凈的毒就可見一斑。
“誰說我什么……”蘇羨人說著一頓,改口:“是,我得留下來聽聽,免得將來被男人給騙你。”
蘇淺淺道:“話歸正題,猜燈謎了。”
謝傅道:“好,你既然這么有興趣,那我就說一條正經人出的燈謎,免得某些人老說我出的燈謎古怪又惡俗。”
蘇淺淺興趣濃濃:“快出。”
平日里她們四個也猜過燈謎,最為博學善猜的是大姐,老四也不錯,老二卻是一點都不會,其實她也不差,就是每次都被老大、老四搶走風頭,現在她們兩個不再,這風頭肯定是她的。
“請聽。謎面是后宮佳麗三千人,猜成語一。”
陳玲瓏心中呀的一聲,剛好王玉渦帶著不懷好意的笑容朝她看來,眼神似乎在說,你以為伯伯會放過你嗎,別天真了。
陳玲瓏干脆微微側過身去。
妙就妙的謝傅根本不看陳玲瓏,好像此時與她無關。
蘇羨人平日里對這猜燈謎毫無興趣,不過今日在這氛圍下卻興趣濃濃,希望在師傅面前表現一番,苦苦思索起來,可不擅長就是不擅長,連點思路都沒有。
蘇淺淺略一思索,就微微笑道:“《魏書·寇治傳》有一段話:畏避勢家,承顏侯色,不能有所執據。謎底是承顏侯色。”
之所以說出這段出處,一符合成語字面意思,二是吻合成語順承迎合之本義。
謝傅哎呀一聲,刮目相看的看向蘇淺淺,傻乎乎的淺淺姐變得如此知性蕙質還真的有點不習慣:“看不出來啊,蘇淺淺。”
蘇淺淺本真流露,高興說道:“猜中了是不是,你別以為你淺淺姐傻乎乎的不識文墨。”說著手指戳了謝傅的臉,嬌滴滴說道:“我愿意讓你騙,你才騙得到。”
謝傅卻話鋒一轉:“不對!”
蘇淺淺一訝:“怎么不對?”
“不對就是不對,這猜燈謎不是博學就能猜出來的,除了靈活巧思,最關鍵一點要猜中出謎人的心思。”
蘇淺淺不滿:“這出謎人,我又不知道是誰,怎么猜中他的心思?”
謝傅笑問:“這后宮佳麗三千人出自哪里啊?”
“長恨歌啊。”
“既是出自長恨歌,你把整首詩歌念出來聽聽。”
蘇淺淺脫口吟唱:“漢皇重色思傾國,御宇多年求不得……侍兒扶起嬌無力,始是新承恩澤時。云鬢花顏金步搖,芙蓉帳暖度春宵。”
當背到這里,卻緩緩停下,若有所思起來。
謝傅笑道:“這詩歌又是求不得、嬌無力、恩澤時、金步搖、度春宵,你說出個承顏侯色,豈不大煞風景。要去考究出謎人的心思,才能猜出正確謎底。”
陳玲瓏脫口:“胡說!”
陳玲瓏一直都很清冷安靜,突然出口還真是一鳴驚人。
蘇淺淺疑惑的朝陳玲瓏看去,不明白她為何如此激動。
陳玲瓏緩緩說道:“李夫人,你別聽他胡說八道。”
蘇淺淺感覺到陳玲瓏有點生氣,笑著輕聲問道:“玲瓏,此話怎么講?”
“因為這道謎語是我出的,根本就不是伯伯講的那樣。”
謝傅這邊對著王玉渦低聲:“二次了,記下沒有?”
王玉渦卻給了他一個白眼,愛答不理,伯伯還不是很了解陳玲瓏的性子,在私下她做到無底線忍讓,已經是她的極限了,在人前這般把她逼急了,她真的會直接就走人。
蘇淺淺驚喜說道:“原來這道謎語是玲瓏你出的,那我可要好好猜猜。”
陳玲瓏卻冷冷說道:“李夫人,別猜了。”
蘇淺淺好奇道:“玲瓏,怎么了?”
陳玲瓏卻冷容不再言語,謝傅并沒有因此掛心,既是亂燉,出現什么意外都有可能。
蘇淺淺察覺到不對勁,也見好就收,笑著說道:“看在這謎語有點難,玲瓏怕我猜不出來,出了糗,那我就領玲瓏這份情,不猜了。”
陳玲瓏聞言,臉上雖然清冷,眼神卻流露出友好和感激。
本來這事就這么揭過去,謝傅卻哪壺不開提哪壺:“玲瓏,你剛才犯了三次,依照約定可要打三巴掌。”
陳玲瓏心中一嗐,僵在原地,認賬不成,不認賬也不成,臉色難看,心里比死還糾結難受。
蘇淺淺看著陳玲瓏這清冷若仙的形象,只感覺這么對待她,簡直就是天理不容:“這個……這個……”可她一時之間又找不到理由為陳玲瓏解脫,心里倒是急死了。
謝傅面若常態,微微笑看陳玲瓏,等待她的回應,人若一直端著是很辛苦的。
在謝傅在注視下,陳玲瓏恢復一貫的清冷,淡淡說道:“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然后得一夕安寢。起視四境,而秦兵又至矣。”
莫名其妙的說了這一番話之后,方才淡笑說道:“莫說三巴掌,就是一百巴掌,我也認。”言語雖輕卻頗有君王殉國的氣概。
蘇淺淺走到陳玲瓏身邊去,朝謝傅瞪去:“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然后得一夕安寢。起視四境,而秦兵又至矣。”
王玉渦雖然沒少拿陳玲瓏來調侃,心里一直把陳玲瓏當做老姐妹,也是一般走到陳玲瓏的身側去,看向謝傅說道:“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然后得一夕安寢。起視四境,而秦兵又至矣。”
陳玲瓏心頭暖暖。
謝傅心中莞爾,這也是亂燉的好處,竟讓她們三個同仇敵愾起來,如果要讓他當壞人,他來當這個壞人又有何妨,笑著說道:“這么說,我是那秦兵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