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府后院。
無關的人被全部清了場。
安琪一直在哭,她沒想到會發展到現在這般的地步,沒想到會讓鹿鳴發了那么大的火,又害到謹于被關進大牢。
此刻因為慌張,更是六神無主。
安呦呦一直在安慰著安琪。
她其實也能想過她哥會暴怒,所以才會讓她父皇和母后一起回來,她也怕他們幾個小輩搞不定她哥,但剛剛看到她哥那般冷血冷漠的樣子,也不由得還是擔心。
“安琪姐姐你別哭了,不會出事兒的。”安呦呦安慰道。
安濘也過來安撫了一下安琪,“別怕,鹿鳴不會真的傷害親人,他現在不過是在氣頭上,放心,謹于不會出事兒。我和你父皇也不會讓他出事兒,絕不可能讓親人之間,互相殘殺。”
安琪本趴在安呦呦的肩膀上哭泣,此刻聽到她母后的聲音,連忙抬了頭,臉上都是淚痕,“母后,安琪讓你和父皇失望了。”
安琪心思比較細膩,她從小便比較在意在別人心目中的模樣,總是嚴苛律己,怕給他人惹了麻煩。
這樣的性格反而導致一些無辜的傷害。
比如,鹿鳴。
鹿鳴或許從小就一直覺得,安琪對他是有感情的,也是因為這份根深蒂固的思想,讓他一時無法接受,最后安琪喜歡的人不是他。
“我們是親人。”安濘溫柔的摸了摸安琪的頭,“親人之間不會有失望,只希望彼此過得更好。”
安琪因為安濘的溫柔,眼淚流得更猛了。
她這輩子最大的幸運就是,她被母后收養,不僅讓她享盡了榮華富貴,還讓她真真切切地感受了親情的溫暖。
也是這份對親情的感恩,她凡是都想要為親人多做一些。
她如此悉心對鹿鳴,便也都是如此。
“若瞳。”安濘轉頭說道,“晚宴我們就不參加了。”
謝若瞳也沒有挽留,點了點頭,“正事要緊,等有機會,我們單獨聚。”
“好。”安濘又看了一眼站在謝若瞳旁邊的謝千蘊,“千蘊,生辰快樂。”
“謝謝太后娘娘。”謝千蘊連忙行禮感謝。
“蕭謹行,走吧。”安濘吩咐。
蕭謹行微點頭。
一行人便都跟著,離開了將軍府。
謝若瞳和宋硯青送他們到府邸門口,看著浩浩蕩蕩的一行馬車離開,還是不由得了口氣。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帝王家,更是復雜。
“謝千蘊!”
謝若瞳突然大發雷霆。
謝千蘊連忙跪在了地上。
她就知道太后娘娘走了之后,她要被受罰了。
宋硯青在旁邊也不敢護。
真打起來,他受傷最嚴重!
“臉怎么回事兒?!”謝若瞳質問。
“那不是,我剛剛也勸架了嗎?”謝千蘊撒謊。
剛剛小皇帝和晉王爺之間打架,是她去通風報信的。
去通風報信完了之后,才發現自己因為太著急沒換衣服,當時就后悔了。
反正小皇帝也不肯跟真的打死了晉王爺,而她自己反而自投羅網,說不定明天就被打包送去了邊關。
“哦,是嗎?!”謝若瞳緊緊地盯著謝千蘊,咬牙切齒的說道,“那你身上的衣服是怎么回事兒?!”
“我我我就是出門逛了逛,我沒打架,我真的沒有打架!”謝千蘊一直狡辯。
她娘最討厭她在市井上去惹是生非了。
“沒打架?!剛剛下人已經來通報了,說你把刑部尚書的孫子揍在地上,臉都給別人打腫了!說要不是看在你今天生辰的份上不想影響了你的生辰宴,直接就要找上門來了!”
謝千蘊撇嘴,嘀嘀咕咕,“一個大男子漢打架打不過被揍了,居然還好意思回去哭鼻子,是我我就躲在墻角哭死算了,簡直丟死人了……”
“你還不知悔改!”謝若瞳氣大。
宋硯青此刻都有點想要原地消失了。
但凡兩母女真的打起來,他這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必定遭殃。
“你知不知道你被大臣參過一本!”謝若瞳說起來,更是氣不打一處。
她和宋硯青也算是本本分分勤勤懇懇忠心耿耿之人,在朝廷上也都有他們的威望,卻沒想到,一世英明就這么毀在了她女兒身上!
“你知不知道你是整個大泫國,唯一一個幾歲就被參本的人!”謝若瞳怒火越來越大。
謝千蘊倒是一臉無所謂的,“這也只能說明這些大臣心眼太小了,丁點大的事情就拿到朝廷上去說,難怪小皇帝這么辛苦……”
“謝千蘊!”謝若瞳氣得身體都在發抖了。
當初她生這小犢子做啥?!來氣死自己的嗎?!
嫌她自己活太久了?!
謝千蘊也識趣的不敢說話了。
她娘生氣的時候,還是嚇人的。
比她爹嚇人多了。
畢竟她娘是真打。
“算了,若瞳,孩子不聽話氣壞了自己的身體,不值得。”宋硯青開始和稀泥了。
謝若瞳一個眼神過去。
宋硯青不由得抿了抿唇,又小聲地說道,“府中還有客人,看著也不好。”
“當初要不是你,我也不會有這么個不爭氣的女兒!”謝若瞳發泄情緒。
“是是是,當初都是我不好,是我搞大了你的肚子……”
謝若瞳瞪著宋硯青。
宋硯青不敢多說了,他拉著若瞳的手,“走吧,別氣壞了自己。”
然后兩個人就像是沒謝千蘊這個女兒一般,丟下還跪在地上的她,就走了。
她到底是不是親生的?!
走進府邸中。
謝若瞳還是神色有些擔憂。
“怎么了?”宋硯青溫柔地問道。
“千蘊這么惹事生非,我終究是有些放心不下。”
“都是小孩子之間的打打鬧鬧……”
“我知道,但在朝廷上卻不僅僅如此。你我都知道,千蘊不過是打抱不平,喜歡給人出頭,并沒壞心思,但在有心人的心目中就會認定千蘊是仗著你我的地位,為所欲為。如此下去,難免會引來禍端。”
“夫人的意思是,你怕有心人做文章,會因為千蘊的事情上升到你我。”宋硯青也變得有些嚴肅,“這么想來,千蘊被參本,事實上也是沖著你我而來,目的就是為了讓皇上對我們產生顧慮。畢竟你我,一個在朝廷中手握大權,一個在軍營中手握大權,要皇上真的對我們產生了芥蒂,后果不堪設想。”
“我是有這方面的擔憂。”謝若瞳點頭。
“放心吧,你我和太上皇太后的交情,以及這么多年我在皇上身邊的陪伴,倒也不至于讓皇上來揣測了我們。”宋硯青安慰。
“可終究人言可畏。”謝若瞳還是不放心,“我明天就帶千蘊去邊關了,以后盡量少讓她回來,免得真惹出禍來!”
“……”宋硯青整個人都不好了。
謝若瞳才回來幾日,他這輩子真的是,享受的福利太少了……
朝廷上關系比較好的幾個大臣都在打趣為何不和謝將軍多生幾個子嗣,他倒是想要多生,但謝若瞳不給他機會啊?!
好不容易盼著女兒十歲生辰宴讓她們從邊關回來,本以為能夠住上個一兩月……
是他奢望了。
皇宮,宮殿上。
所有人都還是有些,神情凝重。
安琪就一直沒有停止過哭泣。
此刻麗太妃、蕭和臻、吳敘凡以及吳華皓也來了安濘的寢宮,蕭謹于被打入大牢,他們自然是擔心不已。
“太后娘娘,還請你一定要把謹于救出來,他從小便也沒有受過什么苦,向來也是聽話懂事,我真沒有想到,有這么一天他會做出這么糊涂的事情,會打了皇上,如果要懲罰,就懲罰臣妾,是臣妾教子無方。”
說著,麗太妃就要跪了下來。
安濘連忙起身攙扶著,“也不能只怪謹于,感情的事情,很難說誰的對錯。你也不用擔心,我定然不會讓鹿鳴傷害謹于的。”
麗太妃聽到安濘這么說,還是忍不住的紅了眼眶。
“你們都先回去。”安濘突然對著滿屋子的人說道,“這件事情你們就不要再管了,哀家親自處理!”
安呦呦是非常贊同她母后的意見。
她哥畢竟是當今圣上,他的尊嚴,不容褻瀆。
越是人多去逼迫,越是會事倍功半,惹怒了她哥。
唯一只有讓她母后心平氣和的和她哥溝通,盡量把這件事情的影響,縮到最小。
其他人陸陸續續的都從寢宮中離開。
麗太妃一想到自己兒子在牢獄里面就忍不住一直在哭。
蕭和臻在旁邊安慰,攙扶著她回宮。
高朝陽也是跟著麗太妃的,畢竟她現在的身份還是麗太妃的兒媳婦。
只是離開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安吉。
安吉微點頭,給了她一個不要擔心的神情。
安呦呦在旁邊也看到了,當然也不會表現出來異樣,她現在的主要任務就是安撫好安琪。
安琪太容易鉆進死胡同了,怕她一時想不開做出什么啥事兒。
“安呦呦。”吳華皓也一直跟在安呦呦身邊,“我小皇舅應該不會出事兒吧?!”
“你怎么還沒走?”安呦呦才發現吳華皓還跟在她身后。
他不該跟著他父母離開了嗎?!
“我也擔心我小皇舅啊!”吳華皓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萬一皇上真要砍了我小皇舅的頭,我還能去劫獄!”
“你傻啊!”安呦呦一巴掌打在吳華皓的頭上。
吳華皓痛得臉部都扭曲了,“你對你未來夫君這般不尊重,會遭天打雷劈……啊啊啊……”
安呦呦又是幾巴掌打在吳華皓的頭上。
痛得他哇哇大叫。
“安呦呦,你這般野蠻,以后誰還敢娶你。”吳華皓抱著頭,崩潰的大叫。
“要你管。”安呦呦給了吳華皓一個白眼。
“我倒是可以勉為其難的娶了你……”
“你再說!”安呦呦威脅。
吳華皓真被打痛了,不敢說了。
“你也別說一些不著邊際的話故意惹人恐慌,我哥不會砍小皇叔的頭。”安呦呦斬釘截鐵。
“我也是比喻。”吳華皓嘀咕。
“趕緊走吧,我要陪安琪姐姐回宮了。”
“我就不能也陪陪安琪姐姐嗎?”吳華皓耍賴,“好不容易我才能進宮一次,你都不知道我爹娘管我多嚴格,都不讓我玩的。”
“皇姑和皇姑父對你這么嚴嗎?”安呦呦有點不相信。
“就對我嚴,對我那幫弟弟可溫順多了。”吳華皓說起來就是一肚子氣。
“為何啊?”安呦呦納悶。
“還不是你當年說你喜歡我,我爹娘說要把我教好點,才能夠放心讓我娶你過門。”
“……”安呦呦有點無言以對了。
當年好像是這么隨口說過一句。
“我現在所有的一切都是你造成了,你得對我負責。”吳華皓一臉認真。
“嘖!”安呦呦不屑的憋了憋嘴。
那一刻卻沒有再拒絕吳華皓的靠近,也沒有攆他離開了。
兩個人吵吵鬧鬧的,陪著安琪離開了。
安吉就這么看著他們的背影,看著他們,看似打鬧卻異常親昵的舉止。
他轉身,往乾坤殿走去。
殿堂上,鹿鳴在批閱奏折。
仿若今天在將軍府發生的事情,并沒有對他產生任何影響。
此刻看到安吉出現,眼眸抬了一下,沒有搭理。
“安吉參見皇上。”
蕭鹿鳴依舊冷峻著臉頰,沒有做任何回應。
安吉抿唇。
公公在旁邊也有些尷尬,卻也不敢說話。
安靜中,過了不知道多久。
“你什么時候離開大泫回去?”蕭鹿鳴突然開了口。
然后緩緩地放下了筆墨,看著安吉。
“都可以。”安吉回答。
也能夠聽得出來,鹿鳴已在攆走他的意思。
“高朝陽已是大泫的人,你無權帶走。”蕭鹿鳴把話說到明處。
“抱歉,瞞了你。”
“對朕而言,瞞不瞞著朕結果都一樣。”蕭鹿鳴不在乎,“所以沒關系。”
口吻越是這般淡漠,安吉越是知道,鹿鳴對他的失望。
他們便是從小一起長大,這么多年來從未有過任何秘密,卻終究是,他辜負了鹿鳴。
“我曾經對朝陽有過承諾,我答應過她會帶她回去,會給她自由,還請皇上成全。”安吉恭敬。
蕭鹿鳴就這么冷冷的看著安吉。
臉色陰冷。
安吉緊抿著唇瓣,也沒有妥協。
“所以,我妹呢?”蕭鹿鳴一字一頓地問他,聲音冰冷。
安吉心口微動。
他抬頭看著蕭鹿鳴,有些啞然。
“對朝陽有承諾,對我妹又算什么?”蕭鹿鳴質問他。
安吉手指不由得完全,握緊了拳頭。
“安吉,想好了再告訴我,你到底要什么!”蕭鹿鳴丟下一句話,又低頭拿起筆墨,批閱奏折。
安吉久久地站在大殿上,看著蕭鹿鳴批閱奏折。
兩個人再沒有多說一個字。
很多心思卻又,不言而喻。
安吉走出了乾坤殿,一個人漫無目的的走在皇宮內。
他站在湖邊,沉默的看著一池湖水,陷入沉思。
“杜哥哥。”
身后,傳來高朝陽的聲音。
安吉回神,他看向高朝陽。
高朝陽能夠在皇宮看到他,顯得很興奮。
她連忙大步跑過去,走到他面前,“杜哥哥,你這么一個人在湖邊?是有心事兒嗎?”
安吉微點頭。
“怎么了,也在擔心靖王和安琪公主嗎?”高朝陽問道,“雖然我對皇上不熟,但我覺得皇上應該是不會為了靖王的。何況還有太后娘娘,總覺得太后娘娘是一個很明事理的人,她一定能夠圓滿解決這件事情的,你不要擔心了。”
“朝陽。”安吉突然叫著她的名字。
“嗯。”高朝陽笑容滿面。
仿若能夠見到安吉,就是一件很快樂的事情。
“如果我說,你跟著我回去,我只能給你榮華富貴和你想要的自由甚至地位,不能滿足你其他,你還會跟著我離開嗎?”安吉問。
“什么意思?”高朝陽有些不明所以。
但看著安吉這般嚴肅的模樣,還是讓她有些心口微顫。
“我……”安吉還未開口說出來。
旁邊突然響起了打鬧的聲音。
兩個人都轉頭看了過去。
看著吳華皓和安呦呦在皇宮內走動著,兩個人一邊走一邊不停的吵吵鬧鬧。
“是呦呦公主和吳公子。”高朝陽說道。
安吉自然也看到了。
“剛剛在麗太妃那里,聽到長公主在談起吳公子和呦呦公主的親事兒,說等吳公子滿了十六歲就會像皇上求親。”高朝陽淡淡的說道,“說兩個人從小關系就好,在一起肯定會很幸福。現在看來,他們看上去打打鬧鬧的,好像真的關系很好。”
安吉喉結滾動,下顎輪廓緊繃。
“對了,杜哥哥剛剛要說什么?”高朝陽回神。
也是看到安呦呦和吳華皓走遠了。
安吉收回視線,緩緩一字一頓的說道,“朝陽,我對你或許并沒有,男女之情。”
高朝陽滿臉的笑容,瞬間隱退了下去。
她看著安吉,眼眶已有些紅潤。
安吉對高朝陽一直都有著憐憫之情,所以對她總會有些心有不忍。
但很多事情,他覺得說清楚更好。
不想變成蕭鹿鳴和安琪那樣的局面。
“杜哥哥是有喜歡的人了嗎?”高朝陽眼中含淚,問道。
安吉微愣。
隨即點頭,“是。”
“我能知道是誰嗎?”
安吉搖頭,暫時不想告訴任何人。
“沒關系。”高朝陽眼淚滑落,“杜哥哥喜歡的人,一定是很優秀的人。現在杜哥哥身份已和以前不通,杜哥哥喜歡上其他姑娘也是理所應當。”
“對不起朝陽。”安吉道歉,“我曾經一直以為我是喜歡你的,后來才知道,原來喜歡的感覺,大不相同。”
或許對高朝陽,只是兒時玩伴的一種情感寄托。
畢竟年少時,怎分辨得出來,所謂真正的情愛。
“沒關系。”高朝陽再次很大度地說道,“喜歡是要雙向的。當初你回去北淵國的時候,呦呦公主怕我在大泫不習慣,帶我玩遍了潯城。她就經常對我說,感情要雙向奔赴才是完美的。如果單方面的喜歡,一定得不到幸福。就比如,皇上和安琪公主。她說注定,她哥會被辜負。”
安吉喉結滾動。
安呦呦是這么想的嗎?!
“我現在回答你剛剛的問題,我要回去。”高朝陽很堅定地說道,“終究大泫不是我的家,哪怕蒼國已滅,但那里的一切還是我的故土,我想要回去。何況,我母妃的墳墓也在北淵,我還要回去給她掃墓。杜哥哥,還請你,帶我回去。”
“好。”安吉一口答應,“我一定會帶你回去的。”
“謝謝杜哥哥。”高朝陽感激,眼眶紅透。
安吉于心不忍的幫高朝陽擦拭了一下眼淚。
說出來之后,他覺得輕松多了。
不遠處。
安呦呦和吳華皓往麗太妃的寢宮走去。
“那個高朝陽,我小皇舅都還沒死呢,她就想著改嫁了不是?!”吳華皓回過頭看著湖邊的兩人,氣得咬牙切齒。
昏暗潮濕的礦道中,陸葉背著礦簍,手中提著礦鎬,一步步朝前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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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人看來,陸葉前方空無一物,但實際上在少年的視野中,卻能看到一個半透明的影子。
那像是一棵樹的影子,灰蒙蒙的,叫人看不真切,枝葉繁茂,樹杈從樹身三分之一的位置朝左右分開,支撐起一個半圓形的樹冠。
來到這個叫九州的世界已經一年多時間,陸葉至今沒搞明白這到底是什么東西,他只知道當自己的注意力足夠集中的時候,這棵影子樹就有幾率出現在視野中,而且別人完全不會察覺。
真是悲催的人生。少年一聲嘆息。
一年前,他突兀地在這個陌生的世界醒來,還不等他熟悉下環境,所處的勢力便被一伙賊人攻占了,很多人被殺,他與另外一些年輕的男女成了那伙賊人的俘虜,然后被送進了這處礦脈,成為一名低賤的礦奴。
事后他才從旁人的零散交談中得知,他所處的勢力是隸屬浩天盟,一個叫做玄天宗的宗門。
這個宗門的名字聽起來炫酷狂霸,但實際上只是個不入流的小宗門。
攻占玄天宗的,是萬魔嶺麾下的邪月谷。
浩天盟,萬魔嶺,是這個世界的兩大陣營組織,俱都由無數大小勢力聯合形成,互相傾軋拼斗,意圖徹底消滅對方,據說已經持續數百年。
在陸葉看來,這樣的爭斗簡單來說就是守序陣營與邪惡陣營的對抗,他只是不小心被卷入了這樣的對抗大潮中。
歷年來九州大陸戰火紛飛,每年都有如玄天宗這樣的小勢力被連根拔起,但很快又有更多的勢力如雨后春筍般冒出,占據各處地盤,讓局勢變得更加混亂。
礦奴就礦奴吧陸葉自我安慰一聲,比較起那些被殺的人,他好歹還活著。
能活下來并非他有什么特別的本領,而是邪月谷需要一些雜役做事,如陸葉這樣沒有修為在身,年紀尚輕的人,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事實上,這一處礦脈中的礦奴,不單單只有玄天宗的人,還有其他一些小家族,小宗門的弟子。
邪月谷實力不弱,這些年來攻占了不少地盤,這些地盤上原本的勢力自然都被覆滅,其中一些可用的人手被邪月谷送往各處奴役。
這些人無一例外都有一個特點,還沒有開竅,沒有修為在身,所以很好控制。
九州大陸有一句話,妖不開竅難化形,人不開竅難修行。
想要修行,需得開靈竅,只有開了靈竅,才有修行的資格。
開靈竅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普通人中經過系統的鍛煉后能開啟靈竅的,不過百一左右,若是出身修行家族或者宗門的,有長輩指點,這個比例可能會高一些。
陸葉沒能開啟自身的靈竅,所以只能在這昏暗的礦道中挖礦為生。
不過礦奴并非沒有出路,若是能開竅成功,找到管事之人往上報備的話,便有機會參加一項考核,考核成功了,就可以成為邪月谷弟子。
然而礦奴中能開竅者寥寥無幾,在這昏暗的環境中整日勞作,連飯都吃不飽,如何還能開竅。
所以基本九成九的礦奴都已經認命,每日辛苦勞作,只為一頓飽飯。
陸葉對玄天宗沒有什么歸屬感,畢竟剛來到這個世界,玄天宗就被滅了,宗內那些人誰是誰他都不認識。
他也不想成為什么邪月谷的弟子,這不是個正經的勢力,單聽名字就給人一種邪惡感,早晚要涼。
但總不能一輩子窩在這里當礦奴,那成何體統,好歹他也是新時代的精英人士,做人要是沒有夢想跟咸魚有什么區別。
所以這一年來他一直在努力開竅,原本他以為唯有自己能看到的影子樹能給他提供一些奇妙的幫助,可直到現在,這影子樹也依然只是一道影子,莫說什么幫助,有時候還會影響他的視力。
陸葉嚴重懷疑是不是自己的眼睛出了問題。
轉過一道彎,遠方出現一點微弱的光芒,那是礦道的出口之一。
今日收獲不錯,將礦簍里的礦石上繳,應該能得三點貢獻,算上前幾日積累的,約莫有十二點了,兩點拿來換兩個饅頭,剩下的十點剛好夠換一枚氣血丹。
氣血丹是一種很低級的丹藥,并非輔助開竅之物,但是想要開竅,就必須得氣血充盈才行,氣血丹雖然低級,卻正適合陸葉這樣沒開竅的人使用。
邪月谷之所以愿意拿出氣血丹,也并非善心發作,而是他們深諳人心之道,這最廉價低級的丹藥可以讓心懷希望之人愈發努力挖礦。
比如陸葉每日就很勤勞。
距離礦道出口還有三十丈,陸葉的目光不經意地瞥過左前方的一個角落,那里有一塊巨石橫亙。
他腳步不停,繼續朝前走著,直到十丈左右,才將背負在身后的礦簍放下,緊了緊手中的礦鎬,又從礦簍里取出一塊大小適中的石頭,稍稍掂量了一下。
下一刻,他朝著那塊巨石奔跑起來,臨近巨石前,側身滑步,一腳踏在礦道的巖壁上,整個人借助反彈的力道對著巨石后方俯沖而下,猶如一只矯健的獵豹。
兩道身影正半蹲在巨石后方,借助巨石遮掩身形,渾沒想到來人竟會發現他們的蹤跡。
聽到動靜,再看見陸葉想要起身已經來不及了。
在兩人驚恐的注視下,陸葉抬手扔出了手中的礦石,正中其中一人的鼻梁,那人當即啊呀一聲慘呼,仰面倒在地上,面上鮮血直流。
陸葉另一手的礦鎬再度出手,卻沒打中第二人,那人反應不錯,偏頭躲過了。
然而陸葉已經沖到他面前,一腳踹下,正中對方小腹,那人頓時滿面痛楚,跌飛出去,跪倒在地,一口酸水吐了出來。
陸葉邁步上前,一手揪住了對方的頭發,看清了對方的面容,冷笑一聲:我道是誰,原來是你們兄弟兩個!
這兩人他認識,是一個劉氏家族的弟子,劉氏所在的地盤被邪月谷攻占之后,劉家一些年輕的弟子便被送到這里來充當礦奴了。
嚴格說起來,陸葉與劉氏這兩兄弟也算是同命相連。
這一下砸的不輕,劉氏老二只哼了一聲,便直接被砸暈過去。
陸葉又朝之前被他打傷的劉老大走去。
劉老大額頭都被打爛了,鮮血模糊了雙眼,隱約見到陸葉朝他行來,嚇得連滾帶爬:饒命啊,我兄弟二人不知道是你過來了,還以為是旁人饒命啊!
劉氏兄弟二人鬼鬼祟祟埋伏在礦道出口前,自然是沒安什么好心。
這兩人在被抓來之前,俱都是嬌生慣養之輩,哪怕成了礦奴,也不愿吃苦,可是礦奴身份低賤,邪月谷的人根本不把礦奴當人看,沒有礦石兌換貢獻的話,根本換取不到吃食。
所以這兩兄弟便經常蹲在礦道的某個出口前,打劫那些落單的礦奴,不少人因此倒霉,不但每日辛苦開采的礦石被劫走,還被打個半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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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他們就是想打劫陸葉,結果不是對手,被教訓了一頓。
不曾想,這才沒幾天,又碰到這兩兄弟了。
一樣米養百樣人,礦奴中有如劉氏兄弟這般好吃懶做之輩,也有如陸葉這樣心懷夢想之人。
這一年來,陸葉通過礦石兌換到的貢獻,除了保證每日的溫飽之外,皆都換取了氣血丹服用。
林林總總他服用了不下三十枚氣血丹。
這就造就了陸葉強于絕大多數礦奴的體魄,雖然他的體型不算壯碩,可身軀內蘊藏的力量,已經勝過普通人。
對付兩個好吃懶做的礦奴,自然不在話下。
劉老大還在告饒,陸葉只當沒聽見,一把抓住他的頭發,揚起另一手的石頭,狠狠砸了下去。
一年多的礦奴生涯,陸葉見過太多慘劇,早就明白一個道理,在這人吃人的世界,任何憐憫和同情都是沒有用處的。
礦奴們也不是一片和睦,來自不同勢力的礦奴注定沒辦法團結起來,為了一塊上好的礦石,礦奴們經常會打的頭破血流。
礦道中每天都會死人,每走一段距離,就能看到一具散落在地上的枯骨。
因為被人打劫而餓死的礦奴不在少數。
劉老大應聲而倒。
陸葉撿回自己的礦鎬,重新背上礦簍,邁步朝出口行去,他沒有殺劉氏兄弟,倒不是心慈手軟,而是受傷的礦奴在這里一般都活不了多久。
才走沒幾步,出口處忽然慌慌張張沖進來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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滾開!那人低喝著,一巴掌朝陸葉掃了過來。
這一瞬間,陸葉遍體生寒,只因他看到對方掌心中有淡藍色的光芒流過。
那是靈力的光芒,換句話說,對他出手的是一個修士!
開啟靈竅才有修行的資格,才有資格被稱為修士。
修士的靈力是一種極為神奇的力量,陸葉曾見過邪月谷的一位修士出手,雖沒有太強的威勢,但那人只是輕輕一掌,便拍碎了一塊礦石,正是見過那神奇的一幕,陸葉才下定決心,一定要開啟自身靈竅,成為一名修士。
他也曾暗暗評估過,哪怕邪月谷修為最低的修士,也能輕松吊打十個自己。
所以在察覺到朝自己出手的是一位修士的時候,陸葉便知自己要大難臨頭了。
生死危機關頭,他硬生生止住步伐,猛地往后躍去。
胸膛一麻,骨折的聲音響起,陸葉應聲倒飛,跌倒在地。
劇烈的疼痛讓他頭腦清醒不少,在意識到自己還活著之后,他立刻起身。
咦!出手的那個修士有些驚訝,剛才那一掌他雖然沒有用全力,只是隨手拍出,但也不應該是礦奴能夠承受的。
借著微光看清礦奴的容貌,脫口道:陸葉?
陸葉此刻已經擺出轉身逃跑的姿勢,聽得聲音之后也愕然至極:楊管事?
這個姓楊的修士是礦上的一個小管事,陸葉時常會與他打交道,因為氣血丹就是從他手上兌換來的,所以彼此間也算熟稔。
楊管事很看好陸葉,畢竟如他這般能吃苦耐勞的礦奴很少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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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看好歸看好,并沒有什么特別的優待,一日沒有開竅,陸葉這樣的凡人與修士之間都有難以逾越的鴻溝。
在認出陸葉之后,楊管事對于自己一掌沒能拍死對方的事就釋然了,陸葉這一年來從他手上兌換了不少氣血丹,身體素質本就比一般的礦奴強,再加上他只是隨手一擊,沒有要刻意殺人,對方能活下來并不奇怪。
楊管事對面處,陸葉心中直打鼓。
邪月谷的修士一般不會理會礦奴的死活,他們也知道礦奴在礦脈之中會經常發生打架斗毆的事,除非被他們碰見,否則基本不做理會。
陸葉這邊才把劉氏兄弟打的頭破血流,昏倒在地,轉頭楊管事就拍了他一掌,在陸葉看來,這分明是楊管事在教訓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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