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燁對發生在皇子劉玄身上的變化并不知情。
叛逆的種子一經萌芽,便會在適宜的機會破土而出,茁壯成長。
如果皇帝對皇子的志向略知一二的話,相信他必定會有所行動,多半會提前將這個“志存高遠”的皇子發配到北海,避免以后發生悲劇。
好在帝國從不缺乏悲劇。
根據后世歷史學家統計,自劉招孫建立大齊起來,齊國平均每隔十年就會有一場浩劫。
雖然這些浩劫的名稱各不相同,比如有的稱之為“新政”,有的被譽為“建設”,有的稱之為“平叛”·····
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每次浩劫都損失慘重,死傷數十萬乃至百萬人。
帝國兆億人口,五十多個省份人口稠密,更不要說還有安南、朝鮮這樣屬國。
所以幾十萬人的損失,帝國還是能夠承受的。
只是劉燁不知道,二十年后,當皇子劉玄登基繼位后,那時帝國將面臨一場前所未有的,真正的浩劫。
那就不是死幾十萬人,幾百萬人這么簡單了。
劉玄不止一次在夢中夢到錢師傅。
錢師傅臨行之前那句話給了少年皇子很多思考。
其中之一就是,能否在大齊實行大規模的“逆城市化”運動,摧毀機器,斷絕從歐洲傳來的各種技術。
因為按照錢師傅的觀點(這是在錢師傅被貶后形成的新觀點),所有來自歐洲的技術包括原料,都是邪惡的,一旦長期使用就會被歐洲人控制,就像先前出現的齊英之間的貿易戰一樣。
對大齊來說,顯然是不能接受的。
軍事技術應該掌握在自己手中,關鍵機器更不能完全依仗進口,否則很容易被外國卡喉嚨,想要自己生產關鍵機器技術,就得從一無所有開始做起,簡單來說,就是要先苦一苦民眾····
以上觀點出自大多數議員之口,其實類似這樣的論調,在大齊具有相當廣泛的市場,幾乎被大多數民眾接受。尤其是底層民眾。
雖然底層民眾承擔了帝國運行的巨大痛苦和代價,但是一想到齊國的飛艇能在東印度公司,澳洲上空肆意撒歡兒,大家的胸膛不由抬起了更多。
父皇劉燁在位時,劉玄當然沒有機會實現他的偉大理想。
不僅如此,劉玄還派人時刻監視這位皇子的一舉一動,因為在皇帝看來,皇子這種行動過于詭異,因此皇帝有理由懷疑,他的兒子是不是已經瘋了。
麻煩事不止這一樁,錢師傅被發配長崎后不久,首相李衛便重病不治,傳說已有兩日水米不進,家人都開始準備料理后事了。
現任首相奄奄一息,隨時盡可能駕鶴西去,然而現在各派去并不能及時推出一個可以協調各方利益、被各方承認的首相人選。
各方為爭奪首相之位,爭得你死我活互不相讓時,皇帝終于殺出來了。
隨著李衛病情一天天加重,首相位置仍舊空缺。
于是從皇宮中傳出流言,說是當今皇帝有意收回首相權力。
一石激起千層浪。
雖然這則流言可能只是皇帝對外界反應的試探,不過由于其流傳甚廣,以至于三人成虎,所有人都相信確實如此。
且不說皇帝劉燁品行高潔,絕不可能作出這種落井下石之事,而且很多人都知道,劉燁向來主張限制皇權,也就是說限制自身的權力,從來沒想過奪取議會以及首相權力。
流言久久未平,皇帝頗為憂心。
首相病重期間,許多大事,只能呈遞皇帝御覽,也就是說,按照相關法律,目前皇帝成了首相的最佳代替者。
國內諸多大事竟由劉燁自主決定。
就這樣,皇權開始漸漸侵蝕相權。
1726年一月初八日,沉疴難起的李相走到了人生盡頭,彌留之際,皇帝劉燁攜帶皇子劉玄及一眾大臣趕往相府,來到李衛病榻前。
劉燁緊緊握住李衛枯枝一般的老手,聲音顫抖道:“李相,你死之后,誰可承擔大任?”
四周頓時鴉雀無聲,李位努力仰起頭,目光在屋子里轉了半圈,最后落在了站在皇帝身邊的皇子劉玄身上。
議員們當然不希望皇帝權力得到恢復甚至膨脹,如果皇權失控的話,不僅意味著帝國幾十年改革的徹底失敗,更象征著帝國開始開倒車····
劉燁見李衛喉頭微微蠕動,知道是首相有話要說,連忙將腦袋探了過去。
“陛下····陛下。”李衛聲音微弱。
“您說吧,我在聽著。”劉燁臉色難看,努力壓低聲音道。
“分權帶來了什么,陛下你看,分權到····到底帶來了什么!”李衛劇烈咳嗽兩聲,嘴角溢出黑紅色的血跡。
“李相還請保重身子,不要····”
皇帝話沒說完,忽然被李衛打斷。
“陛···陛下,或許大齊真的需要一個,一個····”李衛緩了口氣,像是積累了很多力氣,過了一會兒才接著道:“大齊需要一個乾綱獨斷的君主,而不是幾十個心懷鬼胎的野心家。”
劉燁當然知道,李衛口中的野心家,指的是散布在大齊各個行省的數十位總督巡撫。
這些人雖然都贊同帝國當下體制,然而只要時機合適,這些人就會毫不猶豫的反抗天心城,如果能入主京城,他們也不在乎是否能做董卓第二,如果有這樣的機會當然是最好的了。
劉燁想要說些什么,卻不知從何說起。
李衛所言并非沒有道理,皇帝本人也有無數次曾經有過這樣的想法,改變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大齊首相多病,于是劉玄開始履行首相義務,首相不能做的事情他可以幫著做。
首相權力漸漸被皇帝替代,皇帝想要的是更多的權力,任何權力都不受影響。
劉玄知道父皇駕崩后自己必須要做出改變了。
“帝國城市化程度越來越高,是需要做出改變了,城市無法養育過多的人口,而農村還有廣闊天地,更多的田地需要人們去開墾,”
皇帝稱之為新鮮純潔的道路,通過人口轉移,緩解糧食壓力,同時也能避免各種犯罪發生····總之可以說是最大程度保留了帝國的體面。
遷徙民眾和官員滿頭大汗,一個官員趁別人沒注意,偷偷將打濕的襯衫解開一個口子。
幾百幾千人擠在一起,不顧身體又累又餓,只想早日見到他們口中的太陽。
劉玄對著話筒,大聲對工地上工匠喊道:。
“所謂逆城市化就將一部分民眾轉移到農村,可見農村天高地闊,大有可為!大有可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