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等你。”他的聲音帶著幾分地低沉，渾身透著涼意，顯然是在外頭待了許久。
她眨了眨眼，抿唇不語。
“不想看見我？”他再次地開口。
“也不是。”秦蓁并沒有躲閃，“還沒有想好怎么面對罷了，我是該叫你木頭呢？還是太子殿下？”
“在你心中，我是誰就是誰。”端木闕看著她道。
秦蓁挑眉，向后退了一步，將門再次地合起來了。
只等到現在，她才算是明白了，眼前的這個人，當初為何會不告而別了，他將最后的生路給了自己，卻把自己帶到了這個地方？
那么當初他為何會離開云國呢？
師父說是半道上撿了他，不曾想，卻撿了個云國太子。
知茉與知棋二人看著她，過了許久之后，“大小姐，這？”
“無妨。”秦蓁輕咳了幾聲，再次地打開門，他還是站在原地，不曾離開。
她朝著他微微福身，“臣女參見太子殿下。”
端木闕聽她如此說，不知為何，那本就幽暗的雙眸閃過一抹冷意，還隱藏一抹憂傷。
也許，他以為她看見他，會激動地撲過來，即便不會，也會笑著叫他一聲木頭，可是現在，她面對自己，竟然是在保持距離，難道當初的一切都煙消云散了？
端木闕臉色一沉，便拽著她往前走了。
秦蓁低頭瞧著被他攥緊的衣袖，接著道，“這里可是皇宮，太子殿下請自重。”
“自重？”端木闕猛地停下腳步，轉身冷冷地看著她。
秦蓁抬眸對上他的雙眸，接著說道，“不然呢？”
“你我之間，用得著如此？”端木闕反問道。
“您是太子殿下。”秦蓁如實道。
端木闕的手微微一頓，而后松開了她的衣袖，驀地轉身離去。
秦蓁目送著他離去的背影，轉身便朝著太后的寢宮走去。
“秦大小姐請。”
秦蓁緩緩地入了大殿，“臣女參見太后。”
“你可想好了？”太后淡淡地問道。
“臣女所作所為，無愧于心。”秦蓁抬眸看向太后。
“哎。”太后無奈道，“既然當初你與他有緣，如今他的心思難道你看不出來？”
秦蓁斂眸，她不過是一個已經死過又重活了一次的人，對于男女之情，她早已心如止水，從未想過與任何人白頭偕老，更何況，眼前的這個人，早已不是當初的那個木頭，而是如今的云國太子。
太后看得出，她有自個的心思，便也不再多說什么。
秦蓁在皇宮待了幾日，也不過是陪著太后罷了。
而端木闕自從那日之后，便再未來找過她。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最初，可是，她卻很清楚，原來的木頭，并非只是個木頭。
她眺望著這巍峨的皇宮，隨即離開了皇宮。
等回了秦家，她徑自回了自個的院子。
秦洛倒是來找過她，也不過是試探性地想要問一問關于太子之事。
秦蓁聽著秦洛之言，大抵明白了，這位五妹妹竟然有了這等心思。
她徑自勾唇冷笑，到底也沒有說什么。
一切隨緣就是了。
秦洛悻悻然地回了戚氏那處。
戚氏瞧著她這幅模樣，“你這又是怎么了？”
“母親，大姐如今得了太后的喜愛，皇后待她也極為不同，聽說太子殿下也對她……”秦洛嘀咕道，“大姐到底有什么好？”
戚氏聽著她的嘟囔，接著道，“這又與你何干呢？你也不過是在這處待半年，我原本盼著是要給你尋一門好親事的，不過瞧著你如今這幅模樣，還是隨我早些回去就是了。”
“母親。”秦洛看著戚氏道，“您原先不是如此說的。”
“原先我是不知道這京城有多繁華，可是這繁華背后，又透著怎樣的錯綜復雜，你當真以為咱們秦家在京城與在祖宅一樣？”
戚氏冷笑了一聲，“這次你進宮之后，難道你還沒看明白？”
“女兒就是看明白了，才不想回去。”秦洛皺眉道，“為何大姐就可以在這京城肆意妄為，女兒便不能？”
“哎。”戚氏搖頭，“看來我當初帶你來，便是最大的錯誤。”
“母親，您到底怎么了？”秦洛不解。
戚氏盯著她，“我如此做都是為你好。”
“那二哥呢？”秦洛反問道。
“你二哥一直跟著你大哥，他這些年來待在京城，所瞧見的難道比你少？”
戚氏搖頭，“你莫要再執著了。”
“女兒不明白。”秦洛說罷，轉身跑了出去。
秦牁正好回來，瞧著秦洛一臉怒意地離開，他愣了愣，便進了屋子。
“母親。”秦牁拱手道。
“你可去見你大姐了？”戚氏問道。
“去了。”秦牁對秦蓁是尊敬的，畢竟他自幼跟著秦贄，久而久之，這性子便也隨了秦贄一些。
“我想著這次回去，將你五妹妹帶回去。”戚氏接著道。
“五妹妹這是？”秦牁問道。
“哎。”戚氏無奈地搖頭，“看過了京城的繁華，迷住了眼。”
秦牁當即便明白了，“母親，這京城的榮衰皆是瞬息萬變的，咱們秦家之所以這些年來一直不倒，一方面則是皇上的器重，另一方面，便是秦家從未與皇家有過任何的攀扯。”
“嗯。”戚氏也明白。
“所以，五妹妹若是有了旁的心思，怕是只會招致殺身之禍。”秦牁繼續道，“到時候，怕是也會連累秦家，五妹妹這個性子，不適合留在京城。”
“你二姐？”戚氏看著他。
“她的心不在秦家。”秦牁繼續道，“即便回來，也不過是個過客，母親，若是她惹您不痛快了，你也莫要與她計較，總歸，齊家如今也是不能招惹的。”
“我兒長大了。”戚氏欣慰道。
秦牁笑了笑，“原先兒子還擔心母親呢，如今瞧著母親這般，倒也放心了不少。”
“你放心就是了。”戚氏如今算是看得通透了，只可惜，她的女兒卻不是。
戚氏也無可奈何，只能盡早地給秦洛尋一門親事，而后將她嫁出去為好，如此也便斷了她的心思。
戚氏與秦牁母子二人又閑聊了一會子，這才讓秦牁離去。
這一日，秦蓁正在準備著去南宮家。
外頭，便有人前來。
“秦小姐，我家主子有請。”那人瞧著一身侍衛的裝扮，只是看著她時，甚是恭敬。
秦蓁挑眉，想來必定不會是端木衢。
她沉默了好一會，才開口道，“好。”
等秦蓁坐著馬車隨著那侍衛到了郊外的一處宅子時，遠遠地便聞到了一股藥味。
她緩緩地入內，當下便明白了是何人。
“來了？”端木闕看著她。
秦蓁看著他一身原先木生的裝扮，不過那雙眸子卻再也回不到從前。
許是這些年來，他一直是太子的身份，故而那周身散發著的震懾之氣是無論如何都消散不去的。
如今即便是他這樣笑看著她，可是，秦蓁也能清楚地感覺得到，他已經不是從前的木頭了。
秦蓁不知該如何開口，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端木闕看得出，她對自己的疏遠，他想要走近一些，卻發現，抬起的腳，卻如何無法再邁動一步。
難道時間真的可以改變一切嗎？
從前，那些美好呢？
在秦蓁看來，過去的就過去了，沒有什么比眼前更重要。
她深吸了口氣，走了過去，站在他的面前。
“不許叫我太子。”端木闕率先開口，他害怕，她一旦開口，許多事情便再也無法挽回。
仿佛，自從那日之后，他們之間便隔了一道永遠無法跨越的鴻溝。
秦蓁看著他，“那……木頭，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
端木闕怔愣在原地，嘴角掩飾不住地笑意，漸漸地化開。
他等的就是這句話，她終于說出口了。
端木闕顯得有些激動，難得看見素日不茍言笑的他，露出這般孩童般的笑容。
秦蓁眨了眨眼，想著，他不是想讓她以從前的身份與他說話嗎？
不然干嘛要來這個地方，這個后院與醫館的后院有何不同？
她轉身看向一側的屋子，緩緩地走了進門，里頭的陳設也是一模一樣的，她轉身便瞧見端木闕走了過來。
不，應當是木生。
她斜靠在門邊，“端木衢是你派過去的？”
“嗯。”木生點頭。
“那他可知道什么原因？”秦蓁繼續問道。
“不需要知道。”木生還是如此直白。
秦蓁嘴角一撇，“你對我，到底知道多少？”
“我也是那日被帶回來之后，才去查的。”木生難得如此多話。
秦蓁笑了笑，轉身進了里間，坐在軟榻上，瞧著一旁的東西，似是想到了什么？
“我在大召的一切聯系，如今都斷了。”秦蓁自嘲道，“怕是連姑姑都以為我沒了。”
“這不是更好？”木生走到她的身旁坐下，“重新開始，你本該就是這里的人。”
“可是……”秦蓁盯著他，“你知道我想要的并非如此。”
“你若是想回去，我陪你。”木生直言道。
“你如何陪我？”秦蓁挑眉，“你可是云國的太子，當初我雖然不知道你為何會去大召，可是如今你再回去，你以為大召的皇帝會放過你？”
“那又如何？”木生倒是無所謂。
“木頭，你還真是塊木頭。”秦蓁幽幽地嘆氣。
“終于叫順溜了。”木生冷冷道。
這樣的木生，仿佛又回到了從前，那段她無比懷念的時光。
可是現在呢？
她輕咳了幾聲，“你是云國的太子，這是無法改變的。”
“既然你知道了，難道你想讓我改變？”木生皺眉，想著該如何解決。
秦蓁扭頭看著窗外，看來他是曲解了自個的意思。
木生愁眉不展，“若是我不做太子的話，你覺得如何呢？”
秦蓁嘴角抽搐了幾下，“你認為你真的可以放下一切？”
“你若是想的話。”木生直言道。
秦蓁接著道，“我不過是將你當成好友，你可明白？”
“嗯。”木生看得出來，否則，她也不會對自己這般了。
可是，他的心里，自始至終都從未放下過她。
秦蓁到底看不透木生，宛如，當初，他到底為自己做過什么，也許秦蓁也從來不知道。
可是，這一切，對于現在的端木闕來說，也許是他不愿意提及的，也不想成為她以為的虧欠吧。
一時間兩人陷入了沉默，不知不覺，天色漸漸地暗了。
秦蓁低聲道，“我身邊沒有了茗香，也沒有了寄香。”
“你還有我。”木生說著。
秦蓁的心微微地跳動了一下，可是，也僅限于此，若是她不曾被前世的沐峰傷害過，若是她不曾重生過，若是她不過是個懵懂無知的少女，也許，她會感動，會覺得眼前的一切都是美好的，可是……
她知道，他們之間是不可能的。
秦蓁不想再圍繞這個話題，接著道，“對了，我的母親，你可知道些什么？”
端木闕也只是看著她，“你若是想知道，我會去查，不過這其中似乎有什么難以言喻的隱情，你母親的事兒，秦家那處才有答案。”
“太祖母與祖母都不愿意告訴我。”秦蓁無奈道，“而且，我進京之后，也一直都忙于府上之事。”
“有件事兒，也許你會感興趣。”端木闕也覺得她是有意避開，故而跟著她轉換了話題。
“什么？”秦蓁接著問道。
“茗香，在云國。”端木闕低聲道。
“她？”秦蓁皺眉道，“怪不得呢，我找了這么久，一直沒有找到，她在哪？”
“皇宮。”端木闕看著她，“你上次進宮，怕是沒有看見她。”
“她？”秦蓁臉色一沉，“難不成，她如今是？”
“不錯，她搖身一變，成了齊家的小姐，而且選秀進宮，如今父皇對她甚是寵愛。”端木闕繼續道，“可見她的手段。”
秦蓁挑眉道，“那她看見你呢？”
“當初我之所以被帶回來，也是她所為。”端木闕看著她的，“只不過，我也是回了云國之后才發現的，這才讓二皇弟前去大召，也是擔心你有個萬一。”
秦蓁輕輕點頭，“多謝。”
“雖然我不想，可是還是不想瞞著你，這其中還有一個人在暗中相助，不過我卻不知是誰。”端木闕直言道。
秦蓁輕輕地點頭，接著道，“你能說這些，我已經很感激了。”
“時候不早了，今夜你便在這處歇息吧。”端木闕接著道，“我回去了，這處日后便是你的地方，若是有何意外，你大可來這處。”
“這？”秦蓁挑眉看了兒一眼，而后又看向他，“你是不是一早便安排好了？”
“不過是不想，在我不在的時候，你若是遇到個萬一，卻沒有一個安身之所。”端木闕盯著她，“我知道，你如今不愿意提起，可是，我會等。”
秦蓁不知該如何說，只是輕輕點頭，沖著他笑了笑。
端木闕轉身便走了。
知茉與知棋目送著他離去，這才進來。
“大小姐，這就是醫館啊。”知棋道。
“他是木頭。”秦蓁直言道。
知茉驚詫道，“怪不得當初查不到呢。”
“哎。”秦蓁重重地嘆氣，突然想到了袁錦年，當初也是來了云國消失的。
只是不知他如今在何處？
秦蓁斜靠在一旁，緩緩地合起雙眸，看了許多事情似乎脫離她原本的設想。
她沉默了好一會，才說道，“明兒個一早便回去。”
“大小姐，南宮家那處？”知茉道。
“后日再去，對了，茗香如今在宮中。”秦蓁看著知棋。
“什么？”知棋詫異道，“這……她為何會在云國呢？而且在宮中。”
“她如今是齊家的小姐，如今是皇上最寵愛的嬪妃。”秦蓁淡淡道。
“怪不得呢。”知棋接著道，“大小姐，咱們幾經波折來到云國，先從祖宅再到京城，總感覺是有人刻意引著咱們過來的。”
秦蓁點頭，“你說的不錯，不過如今也只能靜觀其變了。”
“只是，太子殿下是真心為您著想。”知茉看著秦蓁，對端木闕的舉動，她也難免有些感動。
可是，在秦蓁看來，越是如此，她反倒心存愧疚。
端木闕入了宮，便瞧見端木衢在等他。
“太子皇兄。”
“嗯？”端木闕臉上帶著淺淺地笑容，雖然很淡，可是在端木衢看來，這已經是最難得了。
“太子皇兄去何處了？”端木衢知曉，他不該問，可是這心中總是有些不踏實。
端木闕似乎明白了什么，臉色一沉道，“二皇弟，早些的時候，我便與你說過，你可要記清楚了。”
“臣弟明白。”端木衢連忙垂眸。
端木闕斂眸，“那個人，我知道你是不會拒絕的，可是，你莫要忘記，他與我終有一日，會斗個你死我活，若是你不想左右為難，最好早做打算。”
“是。”端木衢眸底閃過一抹痛意。
這是他最不愿意瞧見的。
深夜的時候，秦蓁感覺到外頭有極淺的腳步聲。
她猛地睜開雙眸，推開窗戶看了過去。
便瞧見有一人站在窗外，此刻夜色正濃，看不清他的模樣，卻能感覺到他身上散發著的冰冷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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