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前世,呂秀妍是許給了林家的公子,只可惜,還未及笄時,便早夭了。
算來,她的大限便是這幾日了。
難道前世,她是在趙家出事的?
可是姑姑當時也不曾提起啊,那呂秀妍出了何事?
秦蓁也只是看著她,接著道,“這是你住的地方?”
“不是。”呂秀妍搖頭,“不過,這里頭乃是禁地。”
“哦。”秦蓁點頭,“呂小姐。”
“你認得你,你是秦家的小姐。”呂秀妍看著她,面無喜色。
不知為何,秦蓁看不出她任何的喜悅之色,就連女子該有的神色,她都沒有。
像是對這世間并無留戀一般。
“這么早,呂小姐這是出來閑逛?”秦蓁低聲問道。
“不是。”呂秀妍四處看了一眼,“原本以為這是個尋死的好地方。”
“啊?”秦蓁睜大雙眸,倒是頭一次看見不想活的。
這俗語不是說,好死不如賴活著嗎?
“很奇怪?”呂秀妍穿的一身鵝黃色長裙,不過裙擺處被她往上提了提,倒也不礙事。
她看著秦蓁,“趕緊走吧,那里頭住著個怪人,我適才差點被嚇死。”
“這不是更好?”秦蓁順嘴道。
“什么?”呂秀妍歪頭看她。
“你不是在尋死嗎?嚇死也是死。”秦蓁輕咳一聲回道。
“那多沒面子?”呂秀妍挑眉,“我就算死,也要死的美美的。”
“我有個法子。”秦蓁晃動著手指,“有一種毒,服下之后,宛如睡著一般。”
呂秀妍當即來了興致,“當真?”
“嗯。”秦蓁眨了眨眼,“你當真要尋死?”
“不是我。”呂秀妍擺手道,“不過是給我那可憐的圓兒。”
“圓兒?”秦蓁愣了愣。
“是啊,它昨夜不知吃壞了什么東西,今早便斷氣了。”呂秀妍面露哀傷。
“可否讓我去瞅瞅?”秦蓁覺得這呂秀妍透著幾分的傻氣,很是有趣。
呂秀妍看著她,“你不嫌棄我?”
“為何要嫌棄你?”秦蓁不解。
“我雖然是呂家的大小姐,可卻被寄養在趙家,旁人都說,我不過是鳩占鵲巢罷了,若非是與林家有婚約,怕是早不知被發落到哪里去了。”呂秀妍無奈道。
“哦。”秦蓁看著她,想來她也是有自己的難言之隱。
呂秀妍難得看到一個不嫌棄她的人,連忙拽著她的手,往回走了。
“你一直寄養在趙家,怎的今兒個會突然來這?”秦蓁好奇地問道。
“往日我是不會過來的,也不知今兒個怎的了,走著走著便來了這處。”呂秀妍一面走,一面說道,“你可是覺得我也有病?”
“有病?”秦蓁不解。
“外頭都說我病了,而且得了胡言亂語的病。”呂秀妍斂眸道。
“那你覺得呢?”秦蓁直言道。
“我很好啊,可是,他們都是這么說的,久而久之,我便也信了。”呂秀妍低著頭苦笑道。
秦蓁明白,流言蜚語最傷人。
那么,呂家為何要將她送到趙家,又傳出這樣的流言呢?
想起前世她是要嫁給林家的,往后便是林家的主母,只可惜,后頭,呂家送了另一個小姐過去。
看來,呂家那處,是有心讓她死在趙家的。
故而,才會傳出這樣的傳聞來。
秦蓁握緊她的手,難免有種同病相憐之感。
呂秀妍怔愣了一會,接著道,“這就是我住的院子。”
秦蓁進去之后,便瞧見這院子有些簡陋,怕是連不受寵的姨娘住的都比她好。
秦蓁不禁想起了自己,再看向呂秀妍時,接著道,“沒有丫頭伺候你嗎?”
“有的,不過她還沒起呢。”呂秀妍淡淡道。
“寄香,你去瞧瞧。”秦蓁低聲道。
“是。”寄香也覺得奇怪,主子都醒了,這丫頭還在睡。
等進了屋子,里頭傳來一陣鼾聲。
寄香皺著眉頭進去,便瞧見那丫頭躺在床榻上睡得正酣。
秦蓁也跟著進去,看向呂秀妍,“你睡哪?”
“軟榻上。”呂秀妍輕聲道。
“你?”秦蓁瞧著她如此,接著道,“這趙家,誰疼你?”
“老夫人吧。”呂秀妍漫不經心道。
只是那雙眼在四處尋找著什么。
許久之后,還是沒有尋到。
她難免有些著急,突然發瘋似地亂叫起來。
躺在床榻上的丫頭罵罵咧咧地了幾句,轉身裹著被子繼續睡了。
“怎么了?”秦蓁連忙抓住呂秀妍。
“圓兒呢?”呂秀妍大步上前,行至床榻旁,將那丫頭拽了起來。
那丫頭卻反手打開呂秀妍的手,嘟囔道,“不過是只死了的狗,難不成供著不成?我適才給丟到池子里頭去了,這會子已經沉下去了。”
呂秀妍一愣,雙眸溢滿了傷心,轉身便沖出了屋子。
秦蓁遞給寄香一個眼神,而后便追著呂秀妍出去。
呂秀妍沖出了院子,跑到了后院的池塘,便要縱身一躍。
秦蓁眼疾手快,連忙拽住她,“我讓人將圓兒撈上來。”
“真的?”呂秀妍可憐地看著她。
“嗯。”秦蓁重重地點頭。
呂秀妍半蹲在池塘邊,似是在等著。
只聽到里頭傳來一陣陣地慘叫聲,便瞧見那丫頭捂著頭跑了出來。
寄香手中多了一條雞毛撣子,追著那丫頭出來。
呂秀妍置若罔聞,只是目光怔怔盯著那池塘。
秦蓁扭頭,便瞧見寄香追著那丫頭過來。
那丫頭遠遠地瞧見呂秀妍,連忙沖了過去,想要拿呂秀妍當擋箭牌。
秦蓁順勢一腳,將她踹進了池塘里頭。
“救命啊!”那丫頭被灌了一口水,在池塘里頭撲騰掙扎著。
秦蓁臉色一沉,看向寄香道,“她既然喜歡這個池塘,便讓她待在這里吧。”
“救命啊!”那丫頭在池塘里頭不住地掙扎,還不忘叫喊著。
不過,秦蓁只是靜靜地站在池塘旁看著,直等到那丫頭沉了下去。
呂秀妍對此始終保持無視,在她眼里,有的只是被丟進池塘里頭的圓兒。
寄香已經去叫人過來了。
秦晚秋讓鐘媽媽帶著人過來。
鐘媽媽看著她,又看向蹲在一旁傻愣愣地呂秀妍,“大小姐,這是怎么了?”
“呂小姐的圓兒掉進了池塘,她跟前的丫頭去救的時候,失足落水了。”秦蓁無奈道,“趕緊將人撈出來。”
“是。”鐘媽媽看著身后的兩個婆子,“還不去把人撈出來,還有呂小姐的圓兒。”
“是。”那兩個婆子當然知曉圓兒是只狗。
沒一會,便瞧見一個黑乎乎毛茸茸的一團被打撈出來,呂秀妍暗淡的雙眼頓時有了明光,連忙沖了過去,從那婆子手里奪過圓兒,蹲在地上哭了起來。
秦蓁只是任由著她發泄,瞧著那丫頭已經斷了氣,也只是讓鐘媽媽去安排了。
此事兒少不得驚動了趙老夫人,她已經讓范媽媽過來了。
范媽媽瞧著被抬走的丫頭,還有抱著一只狗哭著的呂秀妍,蹙眉看向鐘媽媽。
即便鐘媽媽不說,范媽媽大抵也知曉發生了何事。
她接著道,“老夫人說,表小姐住在這處有些偏僻了,讓老奴請表小姐去老夫人那處。”
“幸而大小姐瞧見了,不然……”鐘媽媽在一旁低聲道。
范媽媽連忙點頭,隨即讓人帶著呂秀妍走了。
呂秀妍抬眸看向秦蓁,隨即將圓兒遞給她,“幫我給它找個好去處。”
“好。”秦蓁倒也不嫌棄,雙手接過。
鐘媽媽瞧著,想要開口說什么,不過最終還是任由著她如此了。
等呂秀妍被帶走之后,鐘媽媽看著她懷里頭抱著的圓兒的尸體,低聲道,“讓老奴處置吧。”
“我既然答應了呂小姐,自然會好好安葬它的。”秦蓁說罷,開口,“我倒是瞧見了一個好地方,待會我便過去,鐘媽媽只管去稟明老夫人就是了。”
“這……”鐘媽媽低聲道,“大小姐,這里終究不是秦家。”
“也不是什么讓老夫人操心的事兒。”秦蓁接著道,“那地方偏僻的很,怕是也不會有人過去。”
“是。”鐘媽媽也只能應下了。
秦蓁便抱著適才瞧見呂秀妍的那小徑處,并未進去,而是在密林深處,挖了一個坑,將圓兒埋了。
趙老夫人聽著范媽媽的稟報,眼神復雜地看著呆愣在一旁的呂秀妍。
“表小姐許是受了驚嚇。”范媽媽看著她道。
“她本就是個沒用的。”趙老夫人冷聲道,“不曾想,還這般不安分。”
“可是,眼下,呂家那處也沒有傳信過來,讓她回去,或者是……”范媽媽壓低聲音道。
趙老夫人擺手道,“這幾日便讓她待在我這處吧,等秦家那丫頭走了,再送去原來住的院子。”
“是。”范媽媽低聲應道。
呂秀妍便被帶著下去了,自始至終都是傻呆呆的樣子。
秦晚秋看著秦蓁,“你知道自己做什么了?”
“姑姑,我瞧見她,難免覺得同病相憐。”秦蓁忍不住道。
秦晚秋聽她如此說,也只是無奈搖頭,“罷了,此事兒老夫人不會追究的,畢竟,你并不知曉什么,更何況,你也不過是代勞罷了,那圓兒葬的地方,也不是什么打緊的,只是,日后,你莫要再任性了。”
“是。”秦蓁自然清楚,這里并非是秦家。
往后的幾日,秦蓁也只是陪著秦晚秋解悶,再未見過呂秀妍。
待她離開秦家之后,秦晚秋親自來送她。
鐘媽媽與她說了呂秀妍又被送回了原來住的院子。
秦蓁沉默了良久之后,也只是說了句,“我知道了。”
等她坐在馬車上時,鐘媽媽才離去。
秦晚秋回了自己的院子,只覺得有些困意,便去歇息了。
鐘媽媽守在一旁,這院子里頭的人,這些時日也都重新換過了,而老夫人也不敢當著秦蓁的面往里頭安插人。
寄香看著秦蓁有些悶悶不樂,輕聲道,“大小姐,您可是擔心呂小姐?”
“嗯。”秦蓁點頭,“只是不知呂家是何情形?”
“奴婢打聽過了。”寄香遞給她茶,“呂大小姐是呂夫人的親女,不過當初卻聽信了道士之言,說她乃是克父之命,故而才被送去了趙家,這也是看在呂夫人給她訂的親事的面上。”
“呂夫人訂的親事?”秦蓁想著,那呂夫人出身并不高。
“這呂夫人與林家大夫人乃是手帕巾,素日往來交好,當初,才會指腹為婚的。”寄香接著道,“不過,奴婢瞧著,如今的林大夫人也得了失心瘋,呂小姐又在趙家,想必,到時候,這門親事怕是也不作數了,即便作數,自然會換個人去。”
“呂夫人還有旁的女兒嗎?”秦蓁接著問道。
“聽說,過繼了一個庶女過來,乃是如今呂家的二小姐。”寄香看著她道。
秦蓁點頭,“當初那個道士呢?”
“那道士云游四方,去向不明。”寄香知曉,秦蓁是想幫呂小姐。
“林家的公子如何?”秦蓁繼續問道。
“林家公子,奴婢聽聞的也極少。”寄香猶疑了一會,“不過慧貴妃在宮里頭,少不得林大公子會去,聽說,亦是大皇子的伴讀。”
“伴讀?”秦蓁斂眸,看來呂家是有意要攀上林家的,故而不論如何,都會出個丫頭過去。
只不過這林家的公子,秦蓁還要仔細地瞧瞧才是,否則,到時候呂秀妍真的回了呂家,萬一那林家又是個火坑呢?
秦蓁暗自琢磨著,不知不覺,便回到了醫館。
她以為袁錦年已經走了,故而并未在意,而是徑直去了后院。
只是剛踏進院子,便瞧見一道明光閃過,她警覺地一個閃身,向后退了幾步。
待定睛一瞧,臉色一沉,“你怎得還沒走?”
“師妹巴不得我走呢。”袁錦年倒也不見外,收起手中的長劍,披著放在一旁的長袍。
秦蓁嘴角一撇,大步地往前,越過他,去了徐大夫的屋子。
徐大夫正頭疼,見秦蓁來了,連忙說道,“臭丫頭,你可算回來了。”
“師父,那惹人嫌的怎么還在?”秦蓁嚷嚷道。
“我怎么知道?”徐大夫無奈,苦著臉,“簡直跟蚊蠅般,趕都趕不走。”
“哼。”秦蓁冷哼一聲,“還不是師父招惹的?”
“臭丫頭,連你氣我?”徐大夫揚聲道。
秦蓁當即便拍案而起,轉身出了屋子。
她如今正憋著氣呢,瞧見袁錦年那張臉,就想揍上幾拳,奈何,她武功著實不夠瞧的,幾番下來,反倒把她累的氣喘吁吁的。
她隨即收手,轉身便回了自個的屋子。
寄香瞧著被秦蓁直接一腳踹開的門,心疼地縮了縮。
秦蓁大步地沖進了里間,沖著外頭嚷嚷道,“寄香,熱水呢?”
“奴婢這便去準備。”寄香忙不迭地轉身去忙了。
袁錦年卻悠哉哉地坐在院子里頭,慢條斯理地整理院子里頭曬著的草藥。
沒一會,秦蓁沐浴洗漱之后,換了干凈的衣裳,便出來了。
她盯著袁錦年,記得前世與他也不過是寥寥數面,她還記得他辜負了表姐,可是現在呢?
她坐在他的面前,“你來這里,表姐可知道?”
“這與她何干?”袁錦年一愣,不知為何,臉色有些陰沉。
“你在這里裝什么糊涂?”秦蓁冷笑道,“若非表姐,你怎能待在程家?”
“為何不?”袁錦年握著手中搗藥的鑿,微微用力。
秦蓁接著道,“我警告你,莫要辜負表姐,倘若你對她無意的話,最好不要招惹她。”
“哼。”袁錦年突然騰地起身,那雙眸子冷冷地看向秦蓁。
秦蓁一愣,不甘示弱。
有什么可瞧的,難不成還能下刀子?
她可不怕,大不了再打一場。
秦蓁已經擼起袖子,打算再打一次了。
袁錦年卻穿好衣裳,轉身行至徐大夫的屋子門口,低聲道,“師父,徒兒改日再來看您。”
他說罷,頭也不回地走了。
秦蓁愣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著袁錦年便這樣走了。
徐大夫聽到外頭沒了動靜,連忙沖了出來,瞧見袁錦年不見了人影,恨不得去放爆竹。
他樂呵呵地看向秦蓁,“臭丫頭,還是你有法子。”
“我不過是說了事實而已。”秦蓁嘟囔道,卻也不知他為何會氣沖沖地走了?
寄香站在秦蓁的身后,她還從未見過大小姐這般兇悍的時候。
秦蓁放下衣袖,轉身看著她,“怎么這種眼神?”
“沒什么。”寄香連忙低頭。
秦蓁看著徐大夫那笑瞇的眼,“師父,徒兒有事兒。”
“啊?”徐大夫在院子里頭轉悠了好幾下,才看向秦蓁,“你瞧瞧他,你不在的日子,他做了什么?”
秦蓁這才反應過來,仔細看過去之后,自嘆不如。
這幾日,院子里頭的藥材重新被鋪上了,而且還有許多是她之前不曾采到的。
她愣了愣,接著轉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當瞧見那本百草綱目好端端地放著,她打開之后,里頭卻做上了標記。
秦蓁盯著外頭的藥材,而后看向徐大夫,“師父,你怎得讓旁人進徒兒的屋子?”
“我后頭又沒長眼睛,再說了,這幾日,我也是閉門不出啊。”徐大夫活動著筋骨,“可悶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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