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我的心上人也是。”加荷多蕾立刻追了一句。
空氣突然陷入沉默。
此刻的加荷多蕾忽然明白了昨天傍晚呂其蓁話中“與此無關的東西”究竟是指什么，不知為何她忽然慶幸自己從未向這個新認識的朋友講述過自己對伯衡老師的傾慕——有些真正重要的事情是不能分享的，一旦分享，就會被褻瀆……
呂其蓁望著她們，后知后覺地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話可能有些冒犯。
“哈，”她有點兒尷尬地把頭發挽去耳后，“我其實只是在說我自己——”
“我肯定不是。”克洛伊的神情更嚴肅了，她如此鄭重地看著呂其蓁的眼睛，仿佛剛剛受到了極大的挑戰，“我喜歡的人雖然看起來尊貴，但他實際上只是個私生子，沒有人會覺得他比我更高貴——就連我父母也不這么覺得！”
“……私生子。”加荷多蕾第一次聽見這個詞，顯然有些困惑，“這是什么？”
“就是他的母親并不是他父親的妻子。”呂其蓁解釋道。
一瞬間，克洛伊的臉變得通紅，她兩只拳頭驟然抓緊，整個人掉入了憤怒的洪流。這突如其來的變化把呂其蓁和加荷多蕾都嚇了一跳，兩人喉嚨微動，不約而同地抿緊了嘴巴。
“出去！”克洛伊突然說，“這里不歡迎你們！”
這變化如此之快，以至于加荷多蕾與呂其蓁甚至還沒來得及對這驅逐感到不快，就已經站在了克洛伊的房門外面。
一聲“砰”響，大門關上，讓加荷多蕾和呂其蓁同時抖了一下。
“……我是不是說錯話了。”呂其蓁看向加荷多蕾，“但……有這么嚴重嗎。”
加荷多蕾也不明白，但此刻她非常嚴肅地點了點頭，對呂其蓁道：“你不應該那樣說，你又不懂別人的事。”
呂其蓁嘆了口氣，她挽起加荷多蕾的手臂：“……謝謝你原諒我。”
“沒事啦。”加荷多蕾舒展肩膀，“這算什么……”
這一晚，希娜回來的時候，發現克洛伊的房門開著，但里面沒有點燈。她有些奇怪，便走進屋，按下開關——克洛伊一個人仰面躺在床上，地上亂糟糟的，放著許多空碟和甜品叉。
“……喔，你倒是和這里的人交上新朋友了。”希娜冷笑了一聲，“昨天不是還在門口跟一些人——”
“姐姐，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克洛伊毫無預兆地開口，她仍然望著天花板，臉上一點笑意也無。
希娜原本還有幾句譏誚沒有說完，見克洛伊如此消沉，不由得收斂了表情。
“什么？”希娜輕聲問。
“為什么很多年輕女孩子會愛上中年男人，甚至愛上老頭呢。”
一瞬間，希娜幾乎有點站不穩，她的目光幾乎立刻扎向了克洛伊——然而克洛伊仍像先前一樣安靜地躺在那里，攤開著手腳，目光呆滯，似乎沒有任何險惡用心。
希娜悄然扶著墻，語氣仍然保持著先前的平靜：“……你突然問我這個問題做什么，是……有人和你說了什么？”
“沒有，”克洛伊輕聲道，“我就是突然想起來，好像我們讀過的小說里，很少出現有魅力的老女人。”
“誰說很少，明明多的很，就像——”
“我是說那種魅力，就像一個年輕女孩迷戀一個年紀差不多可以當她父親、甚至想做他妻子的那種魅力，我好像很少讀到顛倒過來的故事，”克洛伊輕聲道，“比方說一個六七十歲的老女人，突然被一個年輕男人深深迷戀——”
“你到底想說什么。”希娜有些不耐煩地打斷了妹妹的話。
“……是因為‘權力差’嗎？”克洛伊道，“這種東西往往在老男人常常和年輕女孩之間存在，但在老女人和年輕男孩之間就——”
“哦，”希娜感到自己終于抓住了重點，“你還在想科維希克和布朗博夫人之間的那點破事——”
“我沒有！”克洛伊終于抬起頭來，她翻身坐起，“我是在跟你認真討論這個問題！”
“是，你突然要做哲學家了。”希娜發出一聲冷笑，“你的小腦袋瓜終于開竅，開始思考一些真正有意義的問題了——”
“你為什么要這么刻薄？”克洛伊睜大了眼睛，聲音反而變得有些輕，“我又沒有諷刺你……”
“得……得了吧，”希娜笑著往后退了兩步，“啪嗒”一聲關掉了克洛伊房間的燈，“自己琢磨吧，我忙得很。”
黑暗中，克洛伊聽見姐姐的高跟鞋踢踢踏踏地遠去，隨著一道關門聲徹底消失。
克洛伊再次覺得有些茫然，又重新倒在床上。她沒有辦法讓自己停下胡思亂想，下午呂其蓁的那番話仍在她的腦海橫沖直撞。更讓她感到意外的是，她著實沒有想到自己在提到科維希克的瞬間，最先脫口而出的身份竟然是“私生子”。
克洛伊有些喪氣地閉上了眼睛，在翻來覆去地打了幾個滾之后，她快步跳下床——她不能忍受繼續待在這個地方了，她現在就要去找媽媽，她今晚就要回家，回到自己的房間里住。
“你沒事吧，我看你下午接完電話出來就有點失魂落魄，”司雷輕聲道，“誰的電話啊，要緊嗎？”
“沒事，我在想別的。”赫斯塔回答，“沃桑塔德跟你都聊完了嗎，她怎么說？”
“哦我正要跟你講這個，”司雷垂眸道，“你最好留意一下那些女人的服藥情況——她們當中很多人對服藥和使用膏劑非常抗拒，我今天就看見一個人偷摸擠了一點藥膏，然后抹在了床板底下……”
“什么？”
“從來沒人和你說過嗎？”司雷有些意外，“我問了沃桑塔德，她說她也沒有辦法，她只能盡量勸——尤其是那些年紀稍微有點兒大的人，她們有自己的判斷。”
“……我不知道，”赫斯塔皺起眉頭，“沒人和我說過。”
“那現在有了，”司雷輕聲道，“再者，我要和你說說琪琪的事，她在孩子們當中不太受歡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