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甜點再次送來，幾人都有些舍不得——天就要黑了，無論她們多么投緣，當這一天結束，她們還是要暫時分別。
“下周有《匕首與鞘》的公演……你們看話劇嗎？”克洛伊望向身邊的兩個朋友，“我能搞來最好的票。”
“在哪兒？”加荷多蕾問。
“應該是在市區。”呂其蓁道，“這個話劇蠻有名的，巡演挑的一般都是大劇場。”
克洛伊有些意外地望著呂其蓁：“你知道得好清楚啊！”
呂其蓁笑著嘆了口氣：“因為我都看了好多遍了，光是拉我未婚夫陪我看，就看了三次……還是四次？”
“你還有未婚夫……”克洛伊怔住了，旋即露出了饒有趣味的表情，“有照片嗎，給我看看！”
“有！”加荷多蕾替呂其蓁回答。
克洛伊與加荷多蕾又緊緊坐在了呂其蓁的兩邊，兩人看著她從錢包里取照片——那確實是一個英俊的男子，克洛伊心想，雖然和科維希克相比還是差遠了。
“你們認識多久了？”
“好多年了。”呂其蓁道，“中學的時候認識的。”
“同學？”
“他大我兩屆。”呂其蓁回憶著，“快十年了。”
“快十……”克洛伊忽然意識到不對勁，她盯著呂其蓁的臉，“你多大了？”
“二十六。”
“什么！”克洛伊一下直起了背，“你——你已經二十六了？”
加荷多蕾也睜大了眼睛。
“我不知道啊，很老嗎，我都覺得二十歲生日還是昨天的事情……怎么一眨眼就二十六了。”呂其蓁同樣困惑地抬起頭，“你們多大？”
加荷多蕾：“我十六……”
克洛伊：“我十五。”
“好年輕啊！”呂其蓁倒吸一口涼氣，“你們怎么都這么小？”
三人面面相覷，很快又笑作一團，幾人亂七八糟地躺在地上，你一言我一語地聊著呂其蓁的結婚對象，兩個年輕女孩不斷地拋出問題——諸如你們怎么認識，怎么確定關系，他性格如何，家庭如何……呂其蓁一一作答，其間不少橋段聽得兩個姑娘屏住呼吸，大為感動。
加荷多蕾坐了起來，認真地望著呂其蓁：“你們這么相愛，為什么你還不肯嫁給他？”
克洛伊聽得莫名：“啊？我錯聽什么了嗎，她什么時候說了她不肯嫁？”
“她昨天晚上說的，”加荷多蕾對克洛伊道，“她說她沒有想好——多好的男人！”
“那可不一定！”克洛伊立刻大聲壓過加荷多蕾的聲音，“直覺是很重要的！要是你的直覺告訴你不對勁，那肯定有什么地方不對勁！”
克洛伊斬釘截鐵的樣子讓加荷多蕾十分驚訝：“……怎么能這么絕對？如果你為此辜負了一顆真心——”
“是不是真心，要考驗了以后才知道。”克洛伊打斷道，“空口白牙的真心不要也罷。”
“可是——”
“你們都戀愛了嗎？”呂其蓁問。
空氣安靜了一瞬，呂其蓁從沉默中聽見了答案。她歪著頭：“那是都有心上人了？”
這個問題比剛才的問題更讓兩個年輕人愀然。
“……我也不知道。是的吧。不過話說回來，如果是我，我早就嫁了。”克洛伊語調輕快地說，“我可受不了和喜歡的人談這么久的戀愛。”
“我也是。”加荷多蕾目光微垂，“只是我喜歡的人還沒有看清，誰懷里才有一顆真心……可我覺得你有，你的未婚夫也有！”
呂其蓁笑了一聲：“你昨晚還說，如果猶豫，就是不愛——”
“那是因為我不知道你們在一起都快十年了，”加荷多蕾抗辯道，“你怎么還會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愛他呢，如果你不愛他，那你怎么會和他在一起這么久？”
呂其蓁感覺自己似乎被這兩位年輕的朋友架了起來。
“你們知道《匕首與鞘》的故事嗎？”呂其蓁問。
加荷多蕾搖頭。
“我看過，我給你講，特別老套，”克洛伊道，“就是好幾個男人同時愛上女主，可女主就是誰都不愛，從一而終——也就是這部劇名聲太大了，這種無聊的愛情線放到現在，沒有人會肯為它花錢的。”
加荷多蕾低聲應和了一聲，不明白呂其蓁提起這樣一個故事有何深意。
“可我覺得伏爾瓦這個人物，雖然簡單，但卻非常可愛，”呂其蓁道，“因為說到底她的愛不像人類的愛那么復雜，她和韋出云兩個人就像兩只鳥，一旦認定了彼此，就再也不會背叛對方。”
克洛伊輕哼了一聲，顯然并不認同，但她抱住了膝蓋，好奇地聽呂其蓁繼續說了下去。
“……《匕首與鞘》里有一個身份高貴的陰謀家，也是我自己最喜歡的角色，”呂其蓁輕聲道，“他是流落在外的帝王之后，從一開始就愛上了伏爾瓦，可他自己卻并不明白。為此，陰謀家備受煎熬，忍受苦楚，直到故事最后，他拿起刀抵著伏爾瓦的脖子，向她深情剖白自己是如何愛她——愛她這個出身低微的平民……”
“我也喜歡看這一卦的故事，”克洛伊連連點頭，“很好吃。”
加荷多蕾聽得皺起眉頭。
“我永遠記得，我第一次看到那一幕時的感受，”呂其蓁低聲道，“為什么伏爾瓦不愛這個陰謀家呢？一個本來能掌握你生死的人，卻因為對你的情感而被折磨得死去活來，一個高高在上的人，卻因為渴求你的愛情而痛苦——這本身，難道不足以讓伏爾瓦愛上他嗎？如果有一個人這樣對我，那我一定會立刻愛上他，哪怕之前我對這個人全無感情——因為愛情本身，不就是愛那個權力差嗎？”
呂其蓁看向身旁的兩人。
“你們喜歡的人，和你們之間，應該也有這樣一道權力差吧。”
克洛伊與加荷多蕾為之一震，兩人誰也沒有立刻回答，像是沒有聽懂呂其蓁的問題。
“我永遠都體會不到伏爾瓦那樣的愛了，”呂其蓁低聲道，“我只會被危險的東西打動……但這不妨礙我仍然覺得她是可愛的——”
“我不是。”克洛伊突然開口，“我和我喜歡的人——我們是真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