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后，天徹底熱了起來，A市又開始了驕陽似火的滾燙日子。铘
這天午間，沈魏風頂著大太陽從食堂回來，在廳里自己的辦公室里收拾了一些需要帶走的東西，就準備馬上回家收拾行李了。
他的辦公室在五層，寬闊的水磨石鋪就的樓梯干凈清透，一塵不染，看著就讓人心底生涼，又因為這房子是早年蓋的墻體較厚，所以隔熱保溫效果特別好，再加上樓里上班的人不多，即便那時沒有中央空調，也仍然是涼氣習習。
沈魏風拿著自己的東西一層層下去，剛到了三層卻迎面遇上也剛吃了飯回來的周處長。
兩人相遇的瞬間都不禁愣住了。
按說，結婚這事也過去近兩個月了，不管沈魏風的表現是否能讓周處長這個老丈人滿意，他到底從美國回來后還是陪著周楚凝回來過兩回，禮數全沒毛病，講話溫和得體，一看就是來之前很上心的，即便那兩頓家中便飯吃得比較沉悶，缺少一般家庭那樣的歡聲笑語，可過于苛責沈魏風這事周家誰也做不出來，因為大家都知道他工作忙，性格就是這樣，人沉默卻不端架子，已經算是紈绔子弟里的一股清流，況且他對待感情也算認真，這樣的女婿真的沒什么好挑的，更何況又是女兒的摯愛，作為老人確實沒有什么可抱怨的。
當然，這是理智地去對待人和事，要是感性一點，自私一點，結論有可能就會大相徑庭。
但對于此時的周處長來說，理智和情感都在一念之間，唯一能牽動他神經的只有他的女兒周楚凝。铘
他只有這么一個女兒！
“回去啊？”周處長的笑是很客氣的，不了解情況的很難猜出這兩人竟是女婿和老丈人的關系。
沈魏風點點頭，潛意識想就這樣過去，但到底沒有那么干。
“下班再回去嘛，這么著急？”周處長手里還拿著保溫杯，竭力想做好表情管理，原本他以為這是他的強項，這會兒才覺得難度不小。
“我下午還要回鐘鼓路那邊收拾一些材料之類的。”沈魏風手里的紙箱頗沉，他一看立刻走不開就把紙箱放在了樓梯扶手上。
“你的辭職申請還沒批下來，知道嗎？”周處長知道樓梯口不是說話的地方，但這話他實在找不出其他機會講，辦公室里外兩層還有其他人，出了廳里回家，倆孩子也不是總來，而眼下沈魏風簡直是說走就要走，一點緩沖都沒有，他周一跟廳里其他幾個領導商議地嗓子都啞了，心里急得直上火，可惜這難受除了他自己，連周楚凝和她媽都不清楚，他甚至不敢跟女兒說實情，總想著能拖一天是一天。
“應該就是時間問題吧，這倒不急。”铘
明明是他沈魏風著急離開，卻說得輕描淡寫，把握十足。
周處長點點頭，卻調整又調整，然后才假裝輕松道：“我們開會商量過，還是按前年借調的法子來吧，咱們廳里現在是不大可能放人的，特別像你這種的情況。”
“哦，已經有結果了。”沈魏風輕嘆了口氣，但也就是那么一剎那他就重拾平靜道：“好，那就先這樣吧，看來我跟廳里都需要時間接受這個事實。”
“魏風，你一直沒跟我講過你那個考古項目的問題，這次要多久？一年還是兩年？”周處長這時也顧不得表情不表情了，皺眉問道。
“大概五年左右。”
沈魏風答得很快，但他看到周處長聽到這里握住杯子的指關節猛然用力到泛白。
“這么久！”铘
“而且如果發掘情況順利的話，還有下一期，也是五年！所以，我覺得廳里這樣留我意義實在不大……”
“那你是下定決心要改行了？”
“爸，考古是我的本行，您忘了？”
“對，對，是我忘了！”
沈魏風覺得該說的也說得差不多了，拿起箱子準備下樓，卻被周處長伸手攔住。
“魏風，你等等，你想啊，十年啊，人生能有幾個十年？你確定要帶著楚凝去大西北扎根嗎？我跟你媽就楚凝這么一個孩子，你們這一走……，你看能不能再慎重考慮一下這事？”
沈魏風再次放下箱子，沉默了一下道：“爸，楚凝在跟我商量結婚的時候就知道這件事了，只是當時還沒有完全落實下來，當然常年在那邊安家對楚凝來說是很不容易，所以我跟她說過，能堅持得住就跟我在那邊生活，實在不行她可以回來，不必非要陪我在那邊受罪，我不會強求她的，這個您盡管放心。”铘
“她自己回來？難道你們要兩地分居？”
“嗯，不過我上半年還是有時間回來的，就是下半年基本不會在家，我這工作就是這性質。”
周處長心里難受得直深呼吸，穩了穩心態，才又開口道：“既然這樣看來你主意已定，我也沒什么可說的了！我就是后悔啊，后悔前年怎么都不該同意你借調去考古所！悔不當初啊！”
“爸，人年輕的時候總要付出些什么，您年輕時也去邊遠地區吃了好幾年的苦，我父親也是，你們如果不是有當年的堅守和忍耐，也不可能有今天的位置和收獲，那個年代是過去了，可這個道理沒變。”
周處長聽了這話抬頭看向沈魏風，他似乎是很感慨，可又似乎是很痛心，在內心的反復糾結和不忍下，他忍不住抬手拍了拍他女婿的胳膊，很動情地懇求道：“你說得沒錯！但我還是得叮囑你，從這里去B市路途遙遠，那邊生活條件比不了這邊，楚凝又是個嬌生慣養長大的孩子，她到了那邊肯定需要時間適應，你千萬別為她一時的任性生氣，遇事多開解她，讓她慢慢摸索怎么獨立生活，你們兩個在那邊一定要相互扶持，千萬別因為一時氣惱出口傷人。你爸工作忙，你阿姨也是，記得如果在那邊有任何需要家里幫忙的，第一時間跟我聯系，別有什么事掖著藏著，報喜不報憂。”
沈魏風點頭答應下來，卻說不出更多寬慰周處長的話來，拿起箱子閃身準備繼續下樓去，卻聽見周處長在后面又囑咐道：“楚凝這孩子特別畏寒，回去提醒她多帶些厚衣服過去，對了，周末你倆回來吃飯吧，她媽媽想讓她回家住一晚。”
沈魏風回頭看了看還站在樓梯口一臉殷殷之情的周處長，心里真是五味雜陳！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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