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來開門的是個五十來歲的婆子。
人看著憨厚老實,也有警惕心。
先是問了外頭是誰,這才將門拉開。
“謝大人,夏世子。”
謝金科朝她點點頭,熟門熟路的進去。
夏湛卻是只顧逗著安安說話,沒有搭腔。
婆子見人進去,將門關上之后便去二院通稟。
謝金科和夏湛則在一門的垂花門處等著。
“給我抱抱行不行?”夏湛見安安不肯叫他,不由拍了拍謝金科的肩膀,有些眼饞道。
謝金科看向兒子,無聲問他。
小崽子看了看謝金科,又看了看夏湛,似有些無奈的樣子。
最后小手擰了擰身上的百家衣,不情不愿的朝著夏湛伸手。
夏湛忙在身上擦了擦手,便將安安抱了過去,臉上的笑容止都止不住。
“安安,來叫一聲干爹,我就把這個給你怎么樣?”夏湛不知從哪里摸出來一個精致的不倒翁。
放在手上玩給安安看。
安安還從未見過有什么玩具推也推不倒的,不由滿臉新奇的看著那不倒翁。
夏湛見他喜歡的樣子,忍不住有些得意。
將手掌伸到安安面前,由著他伸出胖乎乎的小短手去推。
“啊,啊,啊。”邊推還不忘邊跟夏湛高興的說話。
玩了一會,又去招呼自家親爹來看。
見謝金科視線看過來,他便伸出小胖手去推了一下不倒翁,見不倒翁歪歪扭扭就是不倒下去,葡萄一般的眼珠,亮晶晶的看著謝金科,滿是驚喜。
“想要嗎?”謝金科摸了摸兒子的頭問道。
安安用力的點頭。
“那你就得叫干爹。”
這話不是夏湛說的,而是謝金科說的。
夏湛不過哄著安安玩兒的,怎么可能不喊就不給他。
但謝金科卻不是在開玩笑,只淡淡的看著兒子,看他會不會喊。
安安來回看著二人,又看向還在晃晃悠悠的不倒翁,最后“啊,啊”兩聲,憋了口氣喊道:“爹,爹。”
被喊的夏湛微愣了下,之后便爆笑起來。
抱著安安的手都差點不穩。
謝金科卻黑了臉。
他怎么會想到兒子沒坑成,卻給自己挖了個坑!
等到夏湛終于打著嗝的停下,謝金科才看著兒子,慢悠悠道:“從明天開始,等你什么時候認清楚了誰是你爹,你才準出門。”
“這期間,若是有別人上門,也一律不見。”
這話分明就是對著夏湛說的。
“喂喂喂,這事兒跟我有什么關系,明明就是你自己讓你兒子喊的,憑什么不讓我去看安安?”夏湛嚷嚷道。
“安安喊什么了?”溫小六和舒暮雪過來的時候,就聽到夏湛大著嗓門抗議,走上前問道。
“沒什么。”謝金科搶先一步道。
夏湛正要將謝金科方才的糗事說出來,卻被他眼神一掃,威脅的意味明晃晃的,他便有些憋屈的咽了下去,跟著道:“沒什么。”
溫小六有些奇怪的看了看他倆,最后因為兒子不停的朝她伸手,這才打消了繼續問下去的念頭,將孩子抱進懷中。
親了親安安的臉,又蹭了蹭,語氣溫柔道:“對不起啊,安安,娘親跟幾個姨姨討論事情沒注意時間,下次不會這么晚了。”
安安“啊啊啊”的喊著,不忘回親溫小六幾口。
娘倆在這里膩歪,將旁邊的謝金科給忘得一干二凈。
而夏湛則眼饞的看著人家的兒子。
旁邊的舒暮雪見狀,眼底閃過一抹低落,很快又斂了神色,如往常一般,揪著夏湛的耳朵道:“看什么看,還不走你想留在這里用晚膳不成?”
夏湛忙求饒,“走走走,這就走。媳婦兒,你好歹給我點面子啊。”
舒暮雪翻了個白眼,“里子都沒有,還想要面子呢。”
說完跟溫小六和謝金科打了聲招呼,又捏了捏安安的臉,便先離去了。
夏湛忙跟上去,走之前還不忘將手里的不倒翁塞給安安,“安安乖,你不會喊干爹沒關系,等下次會喊了再喊回來。”
說完看也不看謝金科,一溜煙的就跑了。
溫小六看到安安手中拿著的不倒翁,只以為夏湛跟孩子開玩笑,也沒在意。
這會趙紫和秦卿言也都先行回府了。
“金科哥哥,你不走嗎?”溫小六走出兩步之后,卻見謝金科還站在原地,不由有些奇怪的回頭。
“來了。”謝金科面色無波的走了過來,順便伸手將兒子接了過去。
莫名覺得此時的爹爹有些可怕的安安,掙扎了兩下,看到爹爹掃過來的眼神,這才癟了癟嘴不甘愿地撲進謝金科懷里。
用過晚飯之后,溫小六正帶著安安睡覺。
安安六個月大的時候,每晚臨睡時,溫小六都會給他講一篇小故事。
所以此時母子兩個正躺在床上,一個輕聲說故事,一個不時“啊啊”兩聲回應。
溫小六一個故事還未說完,安安就已經打了個哈欠睡著了。
“安安今天跟奶娘睡。”謝金科說著便將孩子抱著往隔壁的廂房去。
溫小六攔都攔不住。
等他回來時,溫小六看著他如往常一般將外衫脫了,吹滅燈燭,便準備上床,總感覺今天的金科哥哥有點不對勁。
“金科哥哥,你怎么了?不舒服嗎?”床簾落下,拔步床內一片黑暗。
溫小六帶著疑問的聲音聽著愈發的甜軟。
“嗯,不舒服。”謝金科掀開被子進去道。
“哪里不舒服,是生病了嗎?不會是著涼了吧?剛才還抱了安安,一會可別傳染給安安了。”溫小六三句不離安安。
謝金科想起今日飯桌上那小子囂張的樣子,居然因為飯食送的晚了些,就要動手,可軟兒卻還這般護著他,心底的不滿徹底爆發。
一個猛地翻身,覆在溫小六身上,黑暗中,看不到二人此時的神色,但謝金科咬牙切齒的那句“沒有風寒,也沒有傳染給你兒子,你放心”讓溫小六忍不住就心虛起來。
跟著謝金科又道:“你不是想知道我哪里不舒服嗎?我這里,這里,還有這里,全都不舒服。”
謝金科抓著溫小六的手,先是在自己胸口,之后又在自己的胃部,最后落在了一片滾燙上。
溫小六被他的動作弄得臉瞬間也跟著滾燙起來,有些語無倫次道:“金科哥哥,我,孩子好像在哭,我,我去看看。”
說著就要起身。
謝金科聽她又提起兒子,心中越發的不高興。
溫小六想抽出自己的手來,可她力氣根本就沒有謝金科大。
而且謝金科此時正在氣頭上,又哪里會放過她。
溫小六不知謝金科為什么會生氣,但心底莫名就有點理虧。
反正這事兒也不是第一次做了,她忍著羞澀,便順勢動了動。
之后又親了親謝金科的下巴,輕聲撒嬌哄著他。
謝金科向來對溫小六沒什么定力,她這樣嬌軟的哄著自己,喊著自己“哥哥”,讓他終于忍不住,俯身就堵住了那張在黑暗中也泛著紅潤光澤的唇。
第二天早上,溫小六是被安安的哭聲給驚醒的。
忙要起身,就感覺到身體好似被馬車碾過一般,全身酸痛。
“你躺著休息,我去看看。”謝金科親了親溫小六的唇角,起身道。
發泄了大半個晚上的人,此時心情很好,對于兒子的哭聲也沒了不耐煩。
不過他今天休沐,原本還想陪著妻子多睡一會,現在卻被兒子給吵醒,便打算一會好好教訓一番不懂事的兒子才是。
披上衣服之后,謝金科往隔壁的廂房走去。
奶娘正抱著安安著急的來回走動,可又不敢去打擾縣主和大人。
昨天晚上孩子跟她睡,她自然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
又怎么好大清早的去敲門。
只是安安從小就是跟父母睡覺的,今日一早醒來發現自己身邊居然不是父母,當即就哇哇大哭起來。
他平日里好哄的很,也不愛哭,但一旦哭起來就很難哄好。
謝金科推開門進來的時候,奶娘終于舒了口氣,轉而又覺得有點忐忑。
她作為奶娘,沒有照看好小少爺,按理是她的失職才是。
謝金科像是沒察覺到她的忐忑一般,神色平靜的接過孩子,“你休息吧,今日孩子不用你來帶了。”
“是,多謝大人。”奶娘垂頭答應,并不意外謝金科的話。
平日里謝金科若是休沐,也會親自帶孩子,一般這一日,她也會跟著放假,可以回去看看自己的孩子。
抱了孩子之后,謝金科讓人打水過來洗漱。
溫小六這時候還在睡,他就沒進屋,而是帶著安安在書房洗漱。
安安這會哭的滿臉鼻涕眼淚,正是可憐巴巴的。
可謝金科卻沒有要哄他的意思,先給他擦了臉,之后又換好衣裳,便將他放在一旁的榻上,然后自己洗漱起來。
安安小小人兒一個,穿著一身簇新的小褂子,頭上被謝金科很是敷衍的扎了個朝天辮。
穩穩當當的坐在榻上,抽抽搭搭的哭。
等謝金科洗漱好時,見他臉上又是一片邋遢,眉頭忍不住微微抽動,“你若再哭,信不信我今日一天都不讓你見到你母親?”
安安聞言沒有收聲,反而哭的更凄厲了。
“謝君儒!”
謝金科板了臉,看著安安。
到底不似普通孩子,盡管謝金科還是如往常一般的面色,卻也察覺到爹爹生氣了。
哭聲一頓,很沒志氣的收了聲。
只委屈的癟著嘴,要哭不哭的,看著很是可憐。
可惜,他這一套在謝金科這里卻不怎么管用。
還未出生的時候,謝金科便覺得這孩子折騰人,如今才不到一歲,更是就已經有了小心思。
先前在金陵時,因是家里最小的一個,且還是個輩分高的,大家都寵著、慣著,所以他性格便有些嬌。
謝金科正覺得看不慣。
趁著今日,便想將他那習慣給改過來。
看著他臉上的痕跡,重新打濕帕子,遞給安安,“自己擦。”
安安在謝金科這里,向來撒嬌是沒什么用的,委屈巴巴的接過帕子,胡亂給自己擦起臉來。
只是他人小,不動的時候能坐穩當,這樣抬手在臉上瞎劃拉,卻身體重心不穩,搖搖晃晃的向后倒去。
謝金科也沒去扶,任由他倒在榻上。
“擦好了嗎?”
安安睜著圓溜溜的眼睛,看著爹爹,“啊啊”的喊了兩聲,也不知在說什么。
手里的帕子被他胡亂擰的差點把自己的手給絞進去。
謝金科將帕子拿走,吩咐下人收拾好書房,便抱著安安去牽了大黑,從角門出去了。
大黑年紀大了,已經不喜歡運動。
但這樣慢悠悠的散步卻很喜歡,特別是還帶著小主人。
安安也很喜歡大黑。
一人一狗不住的交流著,也不知道在說什么。
到了離謝府不遠的街市,此時時辰還早,街市上正熱鬧。
叫賣什么的都有。
安安是第一次出來逛街,眼珠都轉不過來,看了這里又去看那里,什么都覺得新奇。
二人一狗走走停停,突然就來到一家賣豆腐腦的小攤前。
謝金科買了兩份豆腐腦,一份不加澆頭,給了大黑,另一份加的是糖,放在了自己面前。
拿了勺子慢悠悠的吃著,卻也不喂安安。
安安坐在爹爹腿上,一雙小手揪著爹爹的衣襟,看著他慢條斯理的吃著滿是香味的豆腐腦,不住“啊啊”地叫著。
示意自己也要吃。
謝金科卻理也沒理他,只顧自己吃著。
安安眼看著一碗豆腐腦已經快要見底,不免著急起來,一手揪著衣襟,一手就抬起來,啪的一聲,拍向了謝金科的臉。
他人小,手也小,打在臉上并沒什么感覺。
若是其他做父母的,被孩子這樣打了一巴掌,怕是笑罵兩聲就過去了。
但謝金科卻不過掃了他一眼,便動作優雅又緩慢的將最后一點吃完,之后拿出帕子擦嘴。
見大黑的那一份也早就已經吃完,便站起身繼續往街市走去。
這一路上,他一共點了三次吃食,但每次都只讓安安看著干著急,卻不動如山。
而安安在經過父親那清淡的一眼之后,不知道為何,后面再著急,都不敢伸手拍向爹爹的臉了。
等到第四次時,他終于不再吵鬧,只窩在爹爹懷中,安靜的看著。
臉上盡管委屈的很,卻也不哭不鬧了。
這個時候,謝金科才將松軟的饅頭掰了一點,遞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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